接下来的十余日里,以董大人为首的钦差队伍开始查办江南府盐帮贩卖私盐一案。
因为有王小六提供的账册,案情早已被分析得一清二楚,不少州府的主要官员都涉案其中。
能主动交代的官员还算好些,多半是罢官去职,不少心存侥幸之辈最后锒铛入狱,家产也被抄没。
一时间,江南府官场震动,各级官员人人自危。
平民百姓见到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官员纷纷入狱,自然拍手称赞,为楚国皇帝的决断高诵赞歌。偶尔几户家境贫寒的百姓看着自家的食盐越来越少,不免嘀咕几句,不过谁也不敢声张。
当然,这一切和王小六都没有半点干系,那天在督察院与董大人办完交接,王小六便已离开江南府城。
左右皇帝也没有规定自己返京的时日,王小六便开始在江南府境内四处游玩。
一方面是江南的景色别具一格,令人流连;一方面也是为了暂避风头,准备看看朝中的动向;最重要的还是想着寻找些机缘,早日突破如今的武学品阶,当日与拜月教二长老一战时的无力感,王小六至今不能忘怀。
距离江南府城百里之外的海港“泉州”,王小六此时正站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不自觉的陷入沉思。
有时他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到底算何方人士。
官场中人?只怕不是,自己一不是通过科举获得功名的文人士子,二也不是累计军功退伍从政的行伍之人。虽然之前有皇命在身,却始终算不得正统官场体系之人。
江湖中人?只怕也不是,自己一无背后的宗门庇佑,二也没建立自己的江湖势力。若不是凭借着那场机缘,现在还是京城的一名小小捕快。
眼前的惊涛骇浪不时涌动,带着白沫的潮水不断拍打海岸,王小六感触颇深。
他沉吟良久后缓缓诵道: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初时剽窃诗词,王小六尚有几分羞涩之心,但随着他剽窃的诗词越来越多,早已忘却期初的恐慌不安,如今在京城“诗仙”的名号早已渐渐传开。
此诗乃是当年曹操在碣石山登山望海时所作,全诗语言质朴,气势磅礴,豪迈之风迎面而来,尽显苍凉悲壮。
这首诗被他高声吟诵出来,引来周遭不少青年士子的赞许。
这些人大多是热血青年,来此处饱览山河壮阔,听到王小六的诗句,恨不得明日便能身处高位,针砭时弊,挥斥方遒。
只是见王小六虽然一袭青衫,身形消瘦,好似文弱书生,腰间却携带宝剑,不似普通的读书人;再加上身边还跟着短打模样,不像好人的白鸿振,一时间倒也没人敢上前攀谈打扰。
王小六尚在体会诗中的意境,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赞和:“好诗,这位兄台大才,蒋高歌佩服!”
说着,还慢慢向自己走来。
听到有人赞和,王小六扭过身去,只见不远处慢慢走来几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皆是头戴方巾,布衣长袍,显然是尚未有功名在身的士子。
见到王小六扭过身来,几名青年人这才发现他容貌俊朗,气度非凡,恍然好似神仙中人。
众人不由自惭形秽,低头不敢开口附和,唯有那之前开口称赞的“蒋某”依然面不改色,谈笑自如。
感到众人身上的年轻活力,王小六心念一动,不由生出几分结交的心思,原来是他自觉近来身上的暮气愈发浓重,好似看破红尘一般,实在是对武学的精进不利。
想到此处,他从巨石上慢慢爬了下来,向众人快步走去,却是他不愿暴露自己江湖人士的身份,唯恐吓到众人。
“见过蒋兄台。”
王小六一边抱拳行礼,一边自我介绍:“王小六,京城人士,敢问其他几位兄台高姓大名。”
王小六的笑容格外亲和,语气也十分客气,众人这才抬起头来向王小六自我介绍。原来都是江南府左近的青年才俊,听说近日有场东海的拍卖会,准备来淘些古书典籍。
东海拍卖会?
王小六扭头看向一旁的白鸿振,却见他连连摇头。
“老朽已有多年没有来过江南府了,此事却是从未听说过。”
见他二人不明所以,蒋高歌轻声解释:“东海拍卖会大概是五年前兴起的,也不知背后是谁筹办。
乘船从泉州港口出发,向东行驶大概三五个时辰,有一座无名小岛,便是拍卖会的场所。
除了可以自行摆摊买卖自己带去的货物,还有专门的拍卖会出售古书典籍、武学功法,更有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甚至瀛州或者三韩的奴隶。
一句话,只有你想到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只要钱使够了,便是极西的蛮人女奴也能给你搞来。”
听他一番介绍,王小六也来了兴致,自己正愁有什么办法提高实力,真是机缘巧合。
见王小六流露出几分向往,蒋高歌出言邀请:“王兄台,不如随我们同去,就算没有合心意的,见识一番也不错。”
王小六却轻轻摇头:“算了,实不相瞒,我们是江湖人士,只怕到时候连累了你们,你们自去,我们过段时间再去。”
听闻王小六自曝身份,和蒋高歌同来的士子脸上变了颜色。读书人向来自视甚高,便是入朝为官也看不起朝中的武官,更别提江湖中人了。
几人不动神色的向后退了几步,与王小六拉开距离,唯有蒋高歌带着几分尴尬轻声说道:“那么我们便有缘再见。”
他抱拳行礼,言语还是期初那般恭敬。
王小六抱拳回礼:“有缘再会!”
说完,他带着白鸿振大步流星离开。
“蒋兄,干嘛和江湖匪类这么客气。”
“嘘嘘,人还没走远,听到你骂人,小心人家回过头来找你麻烦。”
众人的交谈随着海风进入王小六的耳中,他连连摇头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