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妹妹初到东宫,不知一切可还习惯?”压下心中的危机感,奴儿淡淡开口,倒是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托殿下与娘娘的福气,妾在东宫一切皆好。”第一个开口的是寿康宫出身的王氏,是入东宫后第一个受宠的美人,也是唯一一个得封宝林位分的。奴儿的视线扫过她的脸,她笑得温婉,说话时低垂双目,倒是个娇弱惹人怜的人儿。
秦鸢摇着团扇,笑着接嘴道:“咱们东宫可是块福地。妹妹能来,自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宝林说的极是。”王宝林应道。
奴儿岂会不知秦鸢仗着资历已久自然是要树树威风的,这些小打小闹实属正常,何况奴儿也不希望底下的妾室和和睦睦,她们要是团结一心了,吃亏的不就是她这个太子妃么。奴儿抬手,新眉立刻会意:“王宝林和尉美人都出自寿康宫,太后娘娘教养出来的人想必定然是极好的。本宫这里正好有一对金枝红玛瑙手镯,便赠予你们了。日后定要同心同德才是。”
王宝林与尉美人立刻起身谢恩:“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两位妹妹还真是好福气。”秦鸢假笑着说道,这样好成色的手镯她在东宫这么多年都没能得到一个,偏偏这刚来的两个新人就将这好东西分了去。也对,谁让别人出自寿康宫,而自己偏偏是个没有后家倚仗的平民出身。这么想着不免心中恼恨,秦鸢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太子到”
这一嗓子立刻让在座的妻妾坐正身子,理理头发。众人皆起身,一时间百般柔媚的声音先后响起:“妾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的视线落在正上方的奴儿身上,他走上前扶起奴儿的手,与她一笑,这才道:“都起身吧。”
“谢太子殿下。”
东里弈携着奴儿的手一同坐下。奴儿看看交握的手,又看看底下眼色晦暗的妾室,笑着道:“殿下来得正是时候。臣妾刚刚给新进东宫的几位妹妹赏赐了头面。今日殿下既然来了,可不能无动于衷呀。”
这是在为妾室讨赏了。如此更能体现出太子妃的容人之量。这些心思东里弈自然清楚,他应和道:“太子妃说得极是。今日人人都有赏!”他的余光掠过魏清越身后婢女端着的头面。他指着魏清越,还没说话,魏清越已经起身:“妾身魏氏给殿下请安。”
“那是并蒂莲?”
“回殿下,正是。”魏清越答。
“你倒是好眼光。”东里弈的话虽是在赞许,但语气却不尽然。他接着又道:“只是孤以为这套头面与你并不相称,还是文茵更为合适。竹远,去把库房里的黑木古琴取来赐给魏美人。”
“文茵是谁?”新来的王氏问道。
“回宝林,文茵是太子妃娘娘的小字。”
魏美人脸色僵硬,勉强露出笑容:“妾,谢殿下赏赐……”
秦鸢拿着帕子轻轻掩嘴,她轻笑一声:“魏美人,这黑木古琴可是比这套头面珍贵许多。真是好福气呀!”
“秦姐姐说得极是。恭喜魏美人了。”尉氏对于魏清越的尴尬似作全然不知,只是这番话到让魏清越嘴角的笑意更加僵硬。
远处,竹清匆匆赶来:“殿下、娘娘,皇上宣召,即刻进宫。”
奴儿与东里弈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奴儿扫了一眼下方的美人们,看向了秦氏:“景色尚好,秦宝林替本宫好好招待诸位妹妹。”
秦鸢面露喜色,立刻应承下来:“娘娘尽管放心。”
龙阳殿内,元安帝已经坐在上方。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
“起吧。”元安帝抬手:“太后近来身子不大好,朕想提前给太后庆祝寿诞冲喜,打算宴请大臣及家眷还有各方王爷,让宫里好好热闹热闹。”
元安帝看向奴儿:“皇后会亲自操办寿宴。明嘉啊,皇后身子不好,你便多来宫中协助。”
“儿臣遵旨。”
“眼下皇后正在寿康宫,你也过去拜见请安,顺道商议一番。”
这是在赶人了。奴儿自然识趣地行礼:“儿臣告退。”
太后的寿辰明明还有三个月,却偏偏现在就要提上日程。未免太过异常。奴儿故意放慢步子。也只听到元安帝的一句“梁王私铸兵器,操练新兵……”
走在去寿康宫的路上,奴儿一直在想,难道梁王有了反心,被元安帝察觉想要借太后寿宴将他引回查办?可是梁王素来没有野心,年年岁岁都是老老实实的,怎么突然有了异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娘娘,您在想什么?寿康宫已经到了。”新眉提醒道。
“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林慧从里面走出来不卑不亢地行礼,又道:“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有劳林姑姑。”奴儿点头致谢,整理一番衣裙这才正色走进寿康宫内殿。
还未掀帘子就听见里面太后与皇后的说笑声。太后是个极看重门第的人,当初她执意阻止元安帝与卫抚柳在一起也是因为卫抚柳空有功臣之后的名号,实际上母家凋零。所以强令元安帝迎娶草原公主为夺嫡之争更添助力。
皇后身后的势力是整个草原骑兵,太后看重她的背景,自然对她也是礼让三分。不轻易得罪。
叫了门,奴儿才进去请安:“儿臣给皇祖母、母后请安!”
“瞧瞧,正说着你呢,你便到了。”太后笑吟吟地招招手,“近来和太子可一切都好?”
“劳皇祖母挂心,一切都好。”奴儿恬静地回答。
“哀家知道你一向是个可心人儿,必然是得太子喜欢的。方才皇后已经与哀家说了寿宴的事情。唉,你们两个孩子新婚不久,本应让你们好好培养感情,如今却不得不让你们忙上一阵子。”
“皇祖母说笑了。寿宴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无论臣妾是作为孙媳还是太子妃都是应当的。”奴儿答得有条不紊,面上的笑意不减,显得十分诚心。
皇后看向奴儿的眼睛多了一丝赞赏,她应和道:“母后近来身子不好,这次的寿宴除了在京大臣,还会邀请各方王爷前来贺寿。陛下就是想借此机会让您高兴高兴,好生修养身子呢。”
听到皇后这话太后笑得更开心了。如此便是又能见到她心尖尖儿上的梁王了,也不枉这些日子她装病喝药这么辛苦。
寒暄几句后,皇后有些疲了便先回宫了,留下奴儿在此陪伴。
联系到刚刚元安帝所说的话奴儿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看看太后脸上收不住的笑意,想来是时候了。
奴儿微微一笑:“恭喜皇祖母得偿所愿,梁王回京之日指日可待。”
太后心情大好,连带着茶盏里的茶也比往日的要清香香甜。她低头啜一口茶:“你前面想的法子很不错。寿宴之上哀家会提出让梁王留京。想必皇帝也是会允的。明嘉啊,哀家要赏你!”
看来太后是算准了皇帝不会在众人面前拂她面子,想要来一个霸王硬上弓,逼皇帝不得不同意。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
“梁王殿下还未进京,孙媳不敢邀赏。想必陛下也是想通了,毕竟是亲兄弟哪能真的让梁王一辈子在封地呢。”奴儿起身:“天色也不早了,孙媳就不叨扰皇祖母了。”
离开寿康宫后,奴儿搭着南霜的手低声吩咐道:“好好查查梁王。”
远处,一群人拥簇着一个如出水芙蓉的女子。身侧的新眉提醒道:“娘娘,是陆二小姐。”
“臣女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陆月白低眉恭顺的样子与从前的嚣张跋扈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变。
“许久未见二姐姐了。近来可好?”奴儿似笑非笑地问道。
以前的陆月白此时应当气得跳脚,而现在她仍旧低着头,谦卑地答:“托娘娘的鸿福,臣女一切都好。方才才去咸福宫商议与八殿下的婚事。”
“八殿下?”奴儿愣住了。
“皇贵妃娘娘主动提亲,臣女也到了婚嫁年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陆月白缓缓抬头看向奴儿:“娘娘如今平步青云,深受太子宠爱,臣女心中的苦自然是不懂的。八殿下待臣女极好,娘娘放心,臣女,也必定会好好照顾八殿下。”
陆月白的笑看上去温柔无害,但她那隐隐带着寒意的笑却让奴儿心头一紧。她一口一个八殿下每一句都像针扎一样刺进她的胸口,不是很痛但却难受。
“如此甚好。二姐姐放心,你若大婚,本宫必定会带上厚礼前来祝贺。”奴儿淡淡地笑道:“只求二姐姐莫要走了大姐的老路,平白折损才是可惜。”
陆月白一想起大姐陆银华的惨死就不由地捏紧拳头,她微微一笑:“娘娘放心,臣女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只有好好活下去,因为才能等到把你碎尸万段那一天!陆月白不再停留,微微行礼,便带着人离去。
如今若不是陆明武在朝堂小有作为,陆月白也不能勉强维持体面。难为她改了脾性,脑子也比从前多转了一圈。
“娘娘,这二小姐可要奴婢去处置了?”新眉试探着问道。
奴儿摇摇头:“不必了,如今她翻不起风浪。”
“现在,”奴儿眸色渐深:“梁王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