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盘飞的红漆柱后走出一个翩然明媚的女子。陆银华年芳十六,出落得越发水灵。她是名扬盛京的第一贵女,多少才子少年甘做裙下之臣。曾有一风流才子远远得见过陆银华一眼,作诗立誓不娶银华,便入空门。
陆银华莲步上前,因陆挚噩耗,她没有往日的盛装打扮,而是着了一身逶迤蝉翼纱裙,发间只戴着一支月牙白玉银步摇。她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奴儿,她的眼睛犹如一泓清水,流转之际自有一番风华。
她从奴儿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她盈盈施礼,“华裳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太后娘娘万福,贵妃娘娘金安。”
如玉珠落地的清脆,柔和动听,低垂眉目之间当真比画里走出来的人儿还要美上几分。太后眯着笑眼挥手让陆银华起身,她温和的地开口,“华裳的眼睛红红的,可是哭过了?”
“让太后挂心,华裳真是罪过。”陆银华微微垂首。
太后看向华裳的眼神更加柔和,她柔声开口宽慰,“你父亲是大夏的英雄。你是英雄的女儿,华裳节哀顺变,陛下与哀家是不会亏待功臣之后的。”
“华裳已到婚嫁之年,皇帝你看……”太后看向元安帝。陆银华白嫩的脸上闪过一抹红,眼眶里却包着一汪眼泪。她微微福身,“陛下、太后,父亲新丧,臣女怎能婚嫁?请陛下准许臣女为父亲守丧一年,以尽孝道。”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荣皇贵妃温和地笑了笑,转头对着元安帝说道,“陛下,臣妾瞧着这陆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孝女,难怪华裳郡主担得起盛京第一贵女这一称号呢。”
第一贵女?元安帝的视线扫过下方的陆银华,模样生的的确不错,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弱,是上上佳品。可是,元安帝视线一转,到底风华气度小些,及不上身后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大气冷冽。
明黄色的人影略微动了动,心下想到太子敦厚无甚心机,甚至连基本的争取之心与防备之心都很匮乏。或许,他需要一个对手才能激起心中的危机感,有一丝觉悟吧。
念头一起,元安帝有了主意。他沉沉开口,“华裳郡主性秉惠和、行推柔顺。朕想起明睿身边倒是缺个可心人儿。母后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元安帝口中的明睿便是威名赫赫的六殿下。几年来,太子建树不大,而文武双全的六皇子才是众望所归。陆银华的心微微一动,这位六皇子便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只是她毕竟方才将守丧的话摆在那里,打定心演个孝女,饶是心中雀跃,嘴里还是得推脱。
她正想开口,上方的太后却点点头。太后虽深居后宫,但对于朝中把控却也从未放松过。能做六皇子妃意味着什么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缓缓开口,“明睿俊逸有才,华裳蕙质兰心,二人才子佳人,当真是段金玉良缘。华裳,你意下如何?”
似乎看出陆银华想要推脱之心,元安帝头一回细心了一把,他说道,“至于守丧一事,你孝心可表,朕岂有不准之理。今日便先定下婚约,待你丧期一过,届时再完婚吧。如何?”
陆银华闻言心中暗喜,面上却不表露。她盈盈施礼道,“陛下与太后钦赐的姻缘华裳自然是万分愿意。华裳自当谨听陛下、太后的吩咐。”
一个是储君的有力候选人,一个是以美貌惊世的郡主。这桩姻缘怎么着也算得上是轰动盛京的大事。大事既出,自然有人喜,有人忧。
荣皇贵妃美艳的脸忽地闪过一丝阴暗。她很快恢复如昔的笑颜,嘴里道着好姻缘,阔袖里的手却差点把价值千金的蜀锦手帕撕裂。
东里明睿迎娶将门世家的陆银华,一来陆挚虽死,但身后的势力还在,兵符也将交到陆挚的嫡长子陆明武手中,陆明武又是陆银华的同胞兄长。陆银华这一嫁,嫁的不只是人,还有身后的势力,和最不可忽视的兵权。二来,陆挚英勇战死,六皇子娶了他的女儿,既博了美名,还得了陆挚手下十几万将士的军心。
元安帝此举是不是动了改立储君的心思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比起太子,这个六皇子才是自家儿子真正的对手。
“恭喜姐姐得了段好姻缘。”
奴儿与陆银华一同告退,她们并肩而行,远远看上去倒像真的好姐妹。
陆银华淡淡地接话,“妹妹深的陛下宠爱,日后姻缘许是想不到的华贵。我又怎敢在明嘉郡主面前班门弄斧。”陆银华抬眼,远远地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她下了台阶站定,“八殿下芝兰玉树,行善助人颇为温厚。妹妹这样的人,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免得靠的太近,雪白折射出污垢,更是狼狈。”
陆银华看了奴儿一眼,眼中有一丝轻蔑,“何况无论怎样靠近,妹妹终究变不成那样的人。”
说罢,陆银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色的人影走近,“我听说了将军的事,奴儿,你可还好?”
奴儿抬头正对上东里裕阳的焦虑担心的眼睛,陆银华方才的话还在她耳边环绕。是啊,她终究变不成东里裕阳的这样的人。
盛京若要评选善心人,八皇子东里裕阳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因为八皇子从不陷于政党之中,他这些年做的,是到大夏各处疫病泛滥之地设医馆免费为穷人诊病,是作为大国使臣与游说周边各国和平相处,无形之中化解战争,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他是一个在路边看到乞丐会收留,看到难民会施以援手,看到一只受伤的野兔也会抱回宫里医治的人,像是地藏王在世,对待世人无私无畏。善良纯粹如白璧无瑕。
就是这样一个人吸引了她这个活在黑暗中的奴。给她从未有过的关心和在意,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不那么冰冷。可是,如陆银华说的那样,她终究不能变成他那样的人。
卫奴儿,从来都是自私心狠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利用,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