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十二月二十,誉王大婚。
在坊间尚流传着誉王和太子妃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之时,有人传出太子妃将盛装出席誉王婚礼的消息。这消息就如同重磅**一般,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盛京的大街小巷。
“四妹妹会来?那真是太好了。”
长沐堂里,陆月白在被誉王告知奴儿消息的时候,脸上露出真诚的喜色。东里裕阳努力想要探究陆月白洋溢着开心的背后的其他情绪,但他什么都没发现,因为陆月白的眼睛太过清澈,清澈而纯真让他怀疑是自己多虑了。
“你高兴那就最好了。”东里裕阳温和地说。
陆月白轻轻握住东里裕阳的手,一双眼睛写满不安:“殿下会对我好吗?”
“自然。”
答案是肯定的,但手却被悄无声息地抽回。
陆月白露出一丝微笑,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点悲凉,像是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一般肯定的点点头。
“皇贵妃娘娘知道婚讯之后很高兴,殿下待会儿过去瞧瞧她罢。”陆月白柔声说道。是了,她能嫁给誉王,凭的不是身世背景,而是皇贵妃的欢心。
当初八皇子因为太子大婚,所爱女子另嫁他人而伤心欲绝,重病在床。荣皇贵妃为子担忧,无心侍奉元安帝,宠爱不似从前。那时候人人都对咸福宫嗖之以鼻,唯有她日日拜见,在皇贵妃病倒之时,又在两处精心侍奉。
故而皇贵妃复宠之后格外看重她,在自己儿子经历情伤之后对于誉王妃的人选更是慎之又慎,最后还是皇贵妃亲自去向元安帝求的姻缘。
东里裕阳在长沐堂小坐片刻便去了咸福宫。不久侍女如月禀报:“县主,淮南王妃要见您。”
“是姑姑啊,快快请她上座。”陆月白急忙吩咐。很快陆桑就被人带进主殿,茶是长沐堂里最好的碧螺春,没等陆桑开口,陆月白已经恭恭敬敬地行礼:“月白见过姑姑!”
“好孩子,快快起来。”陆桑虚扶一把,语气中尽是慈爱,“你母亲和姐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我远在淮南,真真是苦了你了。”
说着便要拿出帕子拭泪,陆月白扶着陆桑坐下:“月白不苦,姑姑今日能来看月白,月白已经很知足。”
“傻孩子。”陆桑重重地叹息一声,“你如今要嫁给誉王,以后必然是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和姐姐,她们枉死,难道你就不想为她们报仇么?”
陆月白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还是一副弱小无依的模样:“可,可我不敢……”
“你不用怕,一切姑姑都会为你操持好。只是姑姑要向你借个地方罢了。”陆桑莞尔一笑,被眼前的羊羔所迷惑,她轻轻安抚道:“放心,你母亲和你姐姐的仇,姑姑替你报。”
夜,东宫来仪阁。
烛火摇曳,照亮了殿中的四人。
一面棋盘摆在奴儿面前的桌子上。她手里拿着银角圆勺正在专注地点香。
“娘娘,淮南王妃已经见过陆二小姐了。”新眉忧心忡忡着道。
奴儿却不以为意,“总归她是长辈,二姐成婚,她提前去见见也没什么。”
新眉绞着手里的帕子:“两个都是不安好心的,奴婢真怕她们凑在一起会对娘娘不利。”
奴儿淡淡地吩咐:“誉王大婚明面上我会带着新眉和南霜。暗地里还是若灵你跟着我。不管发生任何事,若灵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先知会我才可行动。”
若灵是同安送来的暗卫,身上功夫不差,保护自己应当是绰绰有余。
“对了,南霜你配些应急的药给我带在身上。”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太子殿下。”
见了来人,新眉、南霜、若灵齐齐行礼。奴儿正想起身,却被太子挥手止住,“都退下罢。孤有话和太子妃说。”
一来就摒退众人,奴儿看看太子脸上有些奇怪的神情,心中竟有些不安。
“太子妃在下棋?”
四下无人却喊她太子妃,看来太子心情不大好,往常都是唤她闺名奴儿的。
“只是摆的一个残局,瞧着玩而已。”奴儿点燃熏香,“这是臣妾自己配制的熏香,名绿梅。殿下觉得如何?”
熏香点燃,芳香四迎。并不浓郁的香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又带着雪后松山的味道。很清很淡,但是很舒服。
“太子妃看来很喜欢梅花。”东里弈在棋盘的另一侧坐下,随手拿起棋盒里的黑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棋盘。
“雪后红梅,难道不美么?”奴儿对于东里弈身上所散发的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感到有些胸闷,她斟酌再三,小心试探道:“殿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大爽利。”
东里弈挑眉,又补了一句,“的确说不上好。”
奴儿起身,一颗一颗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放在掌心,低声道:“可是臣妾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恼了殿下。”
“太子妃……”
“殿下以前都唤臣妾奴儿。”奴儿垂着脑袋嗫嚅。
她这委屈的模样让东里弈的心又软下来,他拉过她的手,“是孤不好。”
“殿下。”奴儿像一只温顺的猫蹭上去,“叫我奴儿。”
面前的女子言笑晏晏,东里弈心头一紧,对着女子娇嫩的红唇啄了啄。而后将她抱在怀里,“奴儿,奴儿……”
躺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奴儿在他一声声温柔缱绻的呼唤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晨。
奴儿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空了一半的被褥,“太子呢?”
“娘娘昨儿睡熟后太子便去了书房,眼下应该已去朝会。”新眉笑着道。
不知为何奴儿总觉得昨夜的太子怪怪的,她不禁蹙眉,“昨日太子来来仪阁前可见过什么人?”
新眉想了想道,“听说昨儿瑛良娣赖在太子书房不肯走,后来太子便派她准备誉王大婚的贺礼,这才将她打发走。不过瑛良娣那心性娘娘也是知道的。奴婢听说她在库房挑挑选选了两次太子都不满意,直到第三次太子殿下才首肯呢。”
“誉王大婚的贺礼备的是什么?”
新眉一拍脑袋,从袖口抽出一本薄薄的花册,“这是竹远刚刚送来的,奴婢正想等娘娘用完早膳交给您过目。”
奴儿打开册子,上面是用小篆所写:犀角雕玉簪花杯一对、剔犀雕云纹圆口盘一只、珐琅造粉底芙蓉菊花瓣天球瓶两个、紫魂香青莲纹花浇、天蓝釉贴花福孩儿枕、花缠枝牡丹纹笔洗
粉彩云龙纹转心瓶各一。
都没什么奇怪的。奴儿合上册子,觉得头有些痛,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新眉见主子脸色不佳关心地问。
奴儿揉揉太阳穴,起身下床,“许是本宫最近忧思过重,有些头疼。找人盯着陈娥英,本宫总是对她放心不下。”
用早膳时奴儿胃口不佳,新眉和南霜哄着劝着也只吃了小半碗小米粥。奴儿坐在膳桌前竟又有些困意。
“娘娘,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新眉劝道。
“算算日子恒王也该到了。”奴儿喃喃自语。
“恒王誉王哪有您的身子重要?”新眉放下手里的玉碗,“奴婢还是去找太医给您瞧瞧吧。”
“不许去。”奴儿喊住新眉,“本宫身子没有大碍。你现在速速去醉霄楼找白姨,拿到誉王府的地图和陆月白这些年的境况。”
“娘娘!”新眉不乐意了。
“这些事情不弄清楚,你就等着在誉王婚礼上看着你家娘娘身败名裂吧!”奴儿低声喝道。
新眉兀自思索一下,再看看自家主子愠怒的脸,不情不愿地走回来,“奴婢知错。这就去醉霄楼。”
新眉走后,南霜替奴儿夹了一筷子菜:“娘娘,新眉也是担心您的身子。您最近胃口不好,人都消瘦许多。”
奴儿扫一眼桌上的菜,皱眉,“这些日子总觉得这些菜寡淡无味,去吩咐厨房做碗辣子汤送来。”
“快快快,彩绸挂起来!挂高点,再高点!”
“喜糖摆了吗?酒水送来没?”
“愣着做什么,手脚麻利点,这可是誉王的婚事!”
誉王府里管家和下人们忙得团团转,走哪儿都是一路小跑带风。皇贵妃一天差人问个两三次,底下这帮人是备足了精神准备着。
“哟,誉王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管家看到门口一身蟒袍的欲望笑嘻嘻地迎上去。
“准备得如何?”誉王负手走进大门。
誉王府是圣上御赐的府邸,要等到成婚后才正式住进来。眼下各处还在为大婚而修设。
“誉王殿下放心。一切都妥妥当当的!”管家拍着胸脯保证。又拱手道,“各方的贺礼都已经送来放入库房,所有的东西都登记在册,殿下大婚后便会交到誉王妃手里。”
“东宫送的贺礼呢?”誉王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
管家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都是名贵之物,早已收到库房里。只有一样,说是要誉王殿下亲自打开。”
说着立刻有人看了眼色捧上一个锦盒。誉王犹疑一下,还是伸手拨动锦盒开关。
并非什么名贵之物,只是一截干枯的梅花枝。
难道你在东宫过得并不如意?誉王若有所思地拿起来,神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