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徐清冷冽的目光，如那寒冬之雪激得目光呆滞的王尽涯一个冷颤。

同样是裹挟着无尽的恐惧与无措，王尽涯的理智被无情摧毁，徐清则是在死境之下，也愿绝地一搏。

《发动机空中起动》的检查单不能直接做，需要其它检查单转到《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才行，所以徐清让王尽涯先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的检查，这个检查单最后会转到《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

“还......还能重新起动吗，刚才发动机的振动值那么高，不是说没有异常的机体振动才可以尝试重新起动吗？”王尽涯的理智终于是稍稍恢复，开始认真思考徐清的话。

徐清抓着王尽涯衣领的手更紧了一分，他的语气同样冷了一分：“如果你要在双发熄火的情况下操纵落地，你随意，我做不到！”

不，不仅是徐清做不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飞行员都不能拍着胸脯地说在双发熄火的情况下，能百分之百的安全落地。生命只有一次，徐清不能拿生命去赌他能不能创造奇迹。只要一发，只要还有一发的动力，徐清都有七成把握！

王尽涯从未看过徐清如此狰狞的面孔，失败就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如山岳般的压力尽数被徐清这个菜鸟飞行员一肩扛起。他不知道徐清还能支撑多久，但是在刚才将操纵权交给徐清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无条件的相信他，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王尽涯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强自压力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还是有些不听使唤的右手开始翻电子QRH！

徐清这边也没有闲着，在CDU的巡航页面，他调出ENG OUT页面，参考其中提供的飘降速度，将自己的速度调到265。

如果一会儿空中起动不成功，他们只能放弃备降W市的计划，选择刚才王尽涯指出的那个离徐清他们几十海里不到的最近的小机场了。

“蓝天9441，现在二发也失效了，我们正在尝试重新起动，一会儿可能无法保持6900的高度。”徐清跟管制报告了自己的情况。

徐清在没有动力，在重新起动的这段时间内，极有可能会突破6900。徐清担心下方还有影响，必要要提前跟管制沟通好。

管制今天的心脏也没9441吓得不轻，这特情是一波接一波，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蓝天9441，你附近的飞机已经全部调开，没有影响，你可以自行处置故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徐清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如果.......如果一会儿起动不成功，我们就无法飞到W市，那时我们会就近备降到正前方的GZ市，你帮我联系一下他们，做好接收的准备。”

徐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他根本不敢想象起动不成功的后果是什么！

管制那边很明显地能够听到徐清的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恐惧，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为9441安排好一切，让机组可以专注于处置特情。

“9441，你的要求我会帮忙转达，你现在有任何问题，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力帮你协调！”

“暂时，不用了！”徐清疲惫地抹了一下眼眶，手中早已是湿润一片，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时，王尽涯也开始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

自动油门，断开！

推力手柄，二发，收光！

徐清按照王尽涯读的，一项一项地做，这个检查单上应该没什么其它内容，主要的就是起动APU，让APU辅助供电。

刚才一发火警的时候，徐清就已经打开了APU，二发熄火之后，徐清早已将APU的右侧也接通了，徐清现在最主要的是等待这个检查单做完，做《发动机空中起动》的检查单！

发动机起动手柄，二发，证实，切断！

组件电门，受影响的一侧，也就是右侧组件，关断！

这个动作应该是王尽涯来做，可是王尽涯在念出组件这两个字的时候，徐清老觉得之前好像在那里提过。

“右侧组件，核实，关断了！”王尽涯按规矩，又证实了一遍自己要关的是右侧组件，确认无误之后，就准备关闭组件！

“等一下！”

徐清一把抓住王尽涯的手，他的目光从右侧组件电门移开，转到了另一边的左侧组件电门。

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左侧的组件电门也在关闭状态！

徐清这才想起来之前做《发动机火警，严重损坏或分离》检查单的时候，已经将左侧组件电门关闭了，如果将右侧组件再关了，他们岂不是没有了增压了！

徐清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右侧组件没有关，及时制止住了。

可是，他蓦地转念一想，不对！现在右侧组件虽然没关，但是双发失效根本没有发动机引气，这组件开着关着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摆设一个。

他的脑子嗡了一下，视线下移转到了下方的发动机引气灯上，双侧的发动机引气灯正散发着琥珀色光，表示现在并没有引气。

再度下移客舱高度表上，此时的客舱高度已经达到8000多英尺，再看下方的客舱高度升降表，客舱高度正以600多的速度在上升！

飞机本身其实不是完全密封的，会有一些气孔与外界连接，用以控制机舱内的压力。因为不是机身破碎之类的大洞，所以没有出现急剧释压的情况，而是通过小气孔在缓慢释压。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释压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徐清现在的高度远远高于10000英尺，APU无法提供引气，否则使用APU供气也不用担心增压的问题了。

现在APU已经在供电了，在空中时，APU同时供电和供气的极限高度的是10000英尺，徐清现在根本不符合高度要求。

“操！”

徐清赶忙联系管制：“蓝天9441，机舱即将释压，请求下降到高度3000！”

管制那边估计都没明白为何刚才明明只是二发失效，现在怎么就有要释压了。可是不管如何，他还是回复：“可以下降到高度3000，当地修正海压1020！”

因为3000米已经在当地的过渡高度层以下，所以管制直接把修正海压也告诉了徐清。也亏得下面现在都是平原，否则根本不可能下到这个低的高度。

徐清直接在MCP板上调了9800英尺的高度，就要按动高度层改变，准备下降，却被王尽涯当场制止。

刚才徐清报告管制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个琥珀色的引气灯还明晃晃地在那里亮着呢，他也知道现在APU引气指望不上，飞机即将释压这个判断徐清没有错。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同意现在下降。

释压了就释压了呗，旅客戴上氧气面罩就行，不是还能撑15分钟吗？

现在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是释压吗，飞机一释压，他们就要坠毁不成？不是！

发动机，发动机才是重中之中，重启发动机才是他们应该优先考虑的问题！

而如果没有起动成功，飘降着陆就是紧接而来最棘手的问题！

双发飘降最重要的是什么？

高度！

有了高度，他们才有了一切操纵的根本，有了高度他们才有可能滑翔到前面那个小机场。

他无法想象随便找一块空地接地的场景，那无异于自杀！

现在，高度就是生命，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接受为了一个相对而言次要的释压问题而贸然下降，损失宝贵的高度。

最起码，在等到尝试重新起动发动机之后再说，15分钟的时间，不10分钟的时间对于重启发动机已经绰绰有余了。如果没有起动成功，剩下的5分钟也足够下到10000英尺以下了。

那时候就不是他们想不想下降的问题，没有氧气面罩，高空环境下，旅客可能支撑不到落地就因为缺氧而死！

“再等等，氧气可以撑过15分钟，我们先进行空中起动，高度不能下，下了我们就没有退路了！”王尽涯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徐清。

这是第一次他对徐清的决断做出正式而坚定的质疑！

在生死关头，王尽涯并没有丧失思考，他已经逐渐捡起作为一个飞行员的责任！

坦率的讲，王尽涯对于高度的执著并没有错，对于一个双发熄火的飞机来说，能不能起动还谁也说不清。尤其是之前熄火的时候，二发的高振动值，让得王尽涯有理由相信此时二发内部很有可能已经收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他其实对空中起动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所以他才格外珍视现在的高度。

可是，徐清想得比他更多！

“你知道一会儿用什么方式起动吗？”徐清没有固执地进行紧急下降动作，而是平静地对着王尽涯说道。

王尽涯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徐清抓在驾驶盘的右手愈发用力，他眼神中充满着无可阻挡的决绝！

“我们没有气源，做不了交输引气起动，我们做风转起动！以紧急下降时的高速度，达到风转的速度要求，我们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