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少年们离开舞池，回座休息了。

这时，仆人领来一个人，直奔舞场而来。闻远见那人是阿浦，忙迎上前去。

阿琬也走到近前，和阿浦搭讪。

闻远招呼鲁风，告诉他阿浦来了。两人互致敬意，亲切的交谈起来。

“这是我们学校学业最好的学生，名字叫梅津浦。上次全乡作文大赛，他得了特等奖。”因有外校学生，闻远觉得有必要引荐阿浦。她特意在“最好”和“特等奖”五个字上加重语气，说得阿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是我家洗衣妇的儿子。”闻远话音刚落，人群的外围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众人被这突如其来和不和时宜的介绍惊呆了。大家循声望去，见发出这刺耳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朱茂堂。大家对他侧目而视。

朱茂堂是从骨子里瞧不起阿浦的。他知道他出身卑微，并且认为：他一个穷学生若受到大家的追捧，抢了他的风头，是万难接受的。

舞会是年轻人的天地，间或也有官僚和商人到舞会上放松心情。一些年轻的商人晓得自己资历浅，与官僚富商为伍不够资格，便也来到学生们中间，而应与教员们为伍的督学巩世一，却混迹于官员和商人们中间。

少年们高谈阔论，他们的话题既轻松又有趣。他们嬉戏玩耍，专注于浪漫。他们感兴趣的是漂亮服饰，好莱坞的电影和生日PARTY。他们也有责任感，多的是热血。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随时听候召唤，付诸行动，为救亡图存摇旗呐喊——全国人民都在行动，他们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呢？

舞场掀起新一轮高潮。男孩子向他们中意的姑娘大献殷勤，有些新潮而大胆的姑娘，也在向美少年频送秋波。少年们大力鼓噪，期望那气氛像三伏天的气温一样，只涨不落。

这回公子哥们将“矛头”一齐指向阿琬。他们“蓄谋”已久，只是因为闻远是今晚的“皇后”，他们才把耐心坚持到最后——他们提议阿琬跳一曲。

阿琬端坐着，并未把公子哥们的鼓噪放在心上。说实话，她讨厌他们。但是，为着主人的尊严，她不能推脱。她站起身，落落大方，美丽的倩影在男孩子心中似高山，令人仰止。少年们的眼珠像聚焦的透镜一般，齐刷刷投射在她身上。他们要看阿琬那只纤手究竟伸向何方。

众目睽睽之下，阿琬很沉静，她犹豫了片刻，并未走向任何人，而是步入舞池，轻柔幽雅地跳一曲独舞。她想过了，虽然只在瞬间，此时没有一个合适人选可供她选择。

阿琬陶醉地跳着，此刻，她要把心中的激情全部抒发出来，把自己的美全部展示出来。她轻柔地跳着，让同伴们觉得她优美的身材天生就是为跳舞而生的。她今天穿旗袍，上身着立领大襟小袄，衬出美丽的腰身，长筒白棉布袜，庄重而不失浪漫。她个子高挑，两腿修长，亭亭玉立，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她优美的线条随着音乐有节奏地舒展开合，像一柄情yu的利剑，搅荡着男孩子们的心。他们屏住呼吸，注视阿琬，几乎到了不能自持的地步。

鲁风也专注欣赏阿琬。他惊叹于阿琬优美的舞姿，更惊叹于她优美的曲线。由此想到那句“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俗语，不由信服得频频点头。

他甚至把她和闻远做着比较。“闻远泼辣爽直，阿琬更具东方传统的美。如若把她们作比较，闻远大概如花木兰，梁红玉，阿琬似卓文君，李清照什么的。”总之，他的思绪在驰骋，联想丰富得像盛夏野外盛开的鲜花一般。

阿琬的独舞表演完毕，雨点般的掌声向她袭来。她不卑不亢，显得镇定自若，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掏出手帕，擦拭脸上沁出的汗珠。

不一会，舞曲再次响起。少年们被阿琬方才精彩的表演所激奋，跃跃欲试。但是，他们并不付诸行动，似有所期待。他们等什么？他们期待的是阿琬那只纤手究竟伸向何方。

此刻，阿琬并不急于再次步入舞池，她想歇一曲。面对众目睽睽期待的目光，她坐不住了。她犹豫片刻，站起身，走向……少年郎的视线如长于欣赏的鉴赏家在观赏一幅好看的画作一般，在她身上逡巡。待他们看清她走向何人时，他们大失所望，发出无奈的唏嘘声——那只纤手分明伸向的是——阿浦。

“怎么会是这样！”少年们百思不得其解。

阿浦一动不动，他想用冷漠拒绝阿琬的请舞。阿琬执着，并不离去。舞场一角爆出刺耳的讪笑和呼哨声——朱茂堂和他的追随者在起哄。

此刻，朱茂堂周围显然已聚拢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纨绔子弟——对于恶作剧他是有些号召力的——他们决心要把这出“好戏”看到底。

阿琬去拉阿浦的手，阿浦不得不起身。“让我来帮你打败他们。振作起来，他们可是在看你的笑话，不要让他们得逞。”阿琬轻轻地对阿浦说。

阿浦听到阿琬的鼓励，振作起来。他揽住阿琬柔嫩纤细的腰肢，立时，一股暖流在他周身激荡。

阿琬周身散发着清幽的体香和脂粉味，沁入阿浦的五脏六腑，抓挠他的心。他从未和阿琬离得这么近，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在他心中升腾。“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和自己这样贴心！”他不敢抬头去看她，好像看了她就是对她不敬。他在心中默念：“谢谢你，好姑娘。”他告诫自己，不要紧张，要享受这份殊荣，好让那些排斥自己的纨绔子弟眼气。“那些好嘲弄人的坏家伙可是没有这份福气。”他心下想。

一曲“华尔兹”很快表演完毕，坐席上不再有讪笑和呼哨，而是响起了掌声。在向座位走去的时候，阿琬真切地听到阿浦的赞美：“你跳得真好。”他们各自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阿琬坐下来，掏出手帕，擦拭鼻尖沁出的汗珠，然后，拿手帕作扇子，驱赶周身的燥热。

“你看阿浦有多蠢，他哪里是来参加舞会的，分明是赶庙会的，嘻嘻……”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朱茂堂不知什么时候绕到阿琬座位的后面。他涎着脸皮，在阿琬的耳际唠叨。见阿琬不理他，他仍乐此不疲：“这么多高贵的人你不请，非要请那乡巴老。”

“住嘴！”阿琬大喝一声，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垃圾！这也是你动粗的地方吗？像个男人，不然，我可要让闻远轰你走了。”

朱茂堂看到盛怒之下的阿琬，更加楚楚动人。他晓得自己做得过分，若再无理纠缠，必自讨没趣。“今天可见了美人动怒的样子了。”他自觉无聊，决定偃旗息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