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杰脸上现出笑容,他朗声把所有声音镇压下去。
“请稍安勿躁。”
他负手孑立,含笑道:“在下自知与大家颇有嫌隙,所以为了避嫌。所有推荐去凌烟的一干事物我只会参与拟定细则,而最后决定推荐则全部由其余四位为主。我,绝不参与过问。”
易水轻颔首,他不明白王洛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心底却明白这个权利有多重要,能去凌烟阁几乎是这些麒麟阁人的夙愿。而掌握这个权利某种程度上甚至算是操控了麒麟阁一般。
文厄咋舌道:“王兄…”
王洛杰向他歉然一笑,说道:“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王某事先没来得及与诸位商议。还请见谅。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所以细节事情还有待商榷。王某粗略估算了一下,即使一切顺利第一批弟子也要近一年时间才可以。”
王洛杰这一着已经彻底把他地位无形中比其他人高出一线!而他却只抛砖引玉绝不置身其中更叫人心生好感。
王洛杰决定乘胜追击,说道:“这所有一切都只是王某为麒麟阁设计的后路。而现在在我们眼前的第一步就是如何正确踏上这条道路。王某不遗余力去联络李家云家,乃至同夜长老做这决定的前提都是有先决条件的。”
王洛杰说到这里重重停顿,他知道接下来这段话一定会颠覆很多人的观念。
“除了之前所言要拿回朱阁之外,王某愿以这七个人与有凤来仪立下约定。百年内麒麟阁与有凤来仪不得有任何冲突!”
“不可能!”夜罗站起来大声道,“这次事情有凤来仪杀了麒麟阁那么多英雄俊杰,我们必须让他们百倍偿还!怎么可以忍气吞声还与他们订下这么耻辱的条约!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王兄如果觉得以麒麟阁现在实力没办法为那些牺牲的弟子报仇,麒麟阁需要休养生息的话三五年,至多七八年也足够了!这百年时间太荒唐离谱,非只夜罗,连在下也没办法认同。”
王洛杰额上青筋都鼓了出来,他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就说得通。
和尚轻抚杯盖,叹道:“人走茶凉,后世难忘前世之事。”
唐老说道:“这的确是很棘手的事情,法治社会的前提下而你们两家的存在做的全是各种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你们的存在被曝光,那么将会引起整个社会的动荡不安。这一点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如果不加制止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怖势力窥测。仓促把你们两家暴露是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不负责任。”
和尚说道:“麒麟阁起源于汉初,吕后杀韩信后韩家家仆为主申冤蛰伏团结,吕氏恐其势大以羽林精锐做有凤来仪全国扑杀。”
“那已经是千年前的旧事。是非曲直,又有谁说得清?即使再有不公,当事者都已经化为千古,你们又何苦执迷不悟。”
和尚抓了抓头发,嗫嚅道:“这件事…小子只能以自己所了解到的故事跟您解释下。”
“吕氏死后这段恩怨本应了结,但有凤来仪却以正统自居,加之之前对麒麟阁人多加屠戮。深恐最后被报复,所以对残余麒麟阁人追杀更急。而汉初其余被冤杀王侯眷属,多有与麒麟阁媾和的,到后来甚至连皇帝都不得不下令诛戮,彼时麒麟阁无名无分只是乱臣贼子。直到武帝时…”
和尚说到这里却突然打住,他察言观色已经看出唐老对麒麟阁这些历史并不感兴趣。所以转言其他:“唐老勿怪,麒麟阁最初的确不过是不被接受的不稳定因素而已。若没有其他变故最终也会被消灭。可武帝时皇帝因为某种原因却接见了麒麟阁当时阁主,并在未央宫麒麟阁正式以麒麟阁三字为其正名。从此麒麟阁与有凤来仪千年间便彻底沦为他人手中武器。”
和尚叹道:“麒麟阁与有凤来仪的仇恨随着第一辈人物仙逝过后的确应该烟消云散。之所以延续至今不过都是历朝历代帝王为了一己之私操纵的结果。”
“但现在已经不与之前相同。”
“晚辈深知,所以我们才要着手改革麒麟阁。才会向您老人家借些时间。”
“你们有把握化解这段仇恨?”
“借着前些日子的变故,我等愿意尝试一下。所幸现在阁内多是同辈,这些事做起来倒也会顺畅许多。”
唐老略换了个姿势,问道:“何小友暂停下,我有一事不明。我有看过你们几个人的卷宗,发现除了易水外你们几个都不该与麒麟阁有染,尤其是你,怎么会…选择这么一条路。”
和尚看了梦拓一眼,像是在征询梦拓意见。梦拓点头,说道:“血月并不曾亏待麒麟阁。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和尚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能不能为麒麟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可能就在这一念之间。他心内盘算了一下,说道:“诚如您所言。我们加入麒麟阁某种层面上来说是逼不得已,我们早先做过的事想必您也清楚。最初也只是因为李寒加上彼时我们茫然无措,所以才入了麒麟阁。期间我还曾离开过一次。那时我们心性仍未定。”
这段话和尚说的坦荡平缓,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是,进入碧阁以后一切都变了。我承认麒麟阁的人都崇尚暴力,在我眼里他们也一样野蛮粗鲁。可他们骨子里,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力量,那是一种风气,是我们这个国家几千年累积,并且没有被现代文明摧毁的精神瑰宝。这并不仅仅因为麒麟阁那些建筑,也不关于前人留下的书籍,而是每个麒麟阁人骨子里存在的气质。他们相互倾轧传染,最后反哺给麒麟阁,如此循环往复,这已经不是言语所能表达描绘。正如我们眼前这粗茶,只不过因梦拓烹调就能得到您的认可,这就是麒麟阁存在的魔力!他们身上,有这个时代缺少的底蕴,有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根骨,在纸醉金迷浮华喧嚣的今天,能有人传承保存这份文明应该是我们的幸运。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那是怎样一种羁绊呢?我觉得任何言语所能表达的都苍白无力,您或许知道的是一条条命案,一次次暴力,但是剥掉这些表象骨子里真的有一些我们曾经丢失了的东西。”
和尚语气起了涟漪。
“我自诩也是个俗人,家父自幼的教诲也只是叫我如何出人头地。直到我真正接触到麒麟阁后,才顿觉从前多愚拙可笑。可麒麟阁并不是邪教,他们中每个人都有血有肉,虽然本领高强却从不恃强凌弱。尽管乖张孤僻却恩怨分明。他们只不过只顾着留着自己的风骨而忘了与这个尘世关联,等到醒悟时才发觉为时已晚。他们现在不过是不幸找不到灯塔的航船,需要的仅仅只是有人指点方向。而等他们回到正轨,我想在国家兴旺发达的同时,还有一部分人恪守本心,不要虚名也是一件美事。我想这也是戊子之约存在的原因,这也是建国之初麒麟阁还能保存的原因,只不过先辈们都没有料想到时代发展太快,而麒麟阁却一直停步不前。前人只是有疏忽,我们后人补足就可以了,如果麒麟阁真的无声息间烟消云散,将来会更好,但会不会总少了点什么?或许后世人不会觉得,但作为当事者的我们呢?会不会略感到遗憾?您,将来还能品到像今天的茶吗?”
唐老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梦拓忍不住站起来长久深呼吸,和尚看到他眼睛有些泛潮。梦拓坐下后说道:“请您原谅我的失态,实在是这小子嘴皮子太滑了。”
唐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白瓷如玉。虽朴实但用料考究一看就不是现代工业批量产出来的。
“如果有可能…晚生和王洛杰,想斗胆当面向决定麒麟阁命运的先生们阐述我们的意见。”
唐老睨了和尚一眼,说道:“娴儿一再在我面前唠叨,她那个丫头都怪小时候被娇纵惯了。但她是真的喜欢你,可她那个性子又不会对你服软,我这个当爷爷的也只有厚脸皮来见见你。唉,只怪当初老爷子调侃了几句激起了她的性子,唉。”
司空领着李寒从密室走出来,重新回到阳光下的李寒竟然有些不适应。那间密室似乎把他内心深处沉睡的野兽唤醒了一般,他竟然有些贪恋那里的黑暗。
司空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变化,轻笑一声,说道:“你还真是梦拓的弟子,他的一切你都继承的像模像样。不过李小子,有件事梦拓不提我可要先说明一下。我和梦拓可是选定了五个人入主议事厅,麒麟阁的权利是交到五个人手里的,这两次来的全是你们血月。梦拓或许不在意,但在我这里却并不太赞同,下次如果还是你们血月单独来的话,也就不必来了。”
他脸上笑如春风,语气却没有多少善意。
“我同梦拓一样也信任你们,但专权是万万不可。我们困在这里不知道了解到的麒麟阁消息全是他人或者经你们血月之口,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拍拍李寒肩膀,说道:“我们不能插手麒麟阁的事,你们两次来见我们已经给我们带来了不利。如果连真实情况都不告诉我们,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寒点头,没有回答。
司空挑眉,说道:“那就好。哦对了,你师父前两日有来过,昨日才离开。他似乎受了重伤,有空你记得去凌烟阁看望他一下。”
李寒一直以为玄奇也和梦拓他们一样被软禁起来,因为他这个师父实在是太神出鬼没。没想到这位已经神奇到竟然没有被抓起来还敢光明正大来见梦拓他们!
“我一直以为师父…和诸位前辈在一起。”
“玄奇吗?他,哈哈哈,他和我们可不一样。你记得要去凌烟阁见他,他虽然没死,不过这次伤势很严重,没有三五载怕是很难痊愈,你这个当徒弟的理应尽下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