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风尘仆仆的赶到约定好的地点,一路穿街过巷可谓辛苦。套头衫硕大的帽子把他整个人都裹在其中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望而生畏,一路上他都尽量避开人群,步履匆匆总算是提前赶到。
才坐下没几分钟,绿衣就不知道从哪里蝴蝶一样飞了过来。翩翩落座李寒对面,笑道:“李兄来的真早,久等了。”
李寒只是点头,目光只在自己眼前,没说话。
绿衣显得很是兴奋,李寒的淡定冷漠没有让她觉得不妥,反而更加欢快的说道:“昨天多谢李兄帮忙了,不然小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这次能和李兄一起行动,实在是小妹的幸事,今后还请李兄多多关照了。”
李寒对她的过分热情不知道如何招架,但又不可能表现出强烈的冷漠疏远。神色难免有些尴尬,又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显得不近人情,微微蹙眉,声音很不自然的说道:“嗯,昨天的事…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姑娘能从苍阁抽身相助已经出乎李某期望,再来我们之前也曾劳烦过姑娘,所以…不用过于放在心上。”
“说起来小妹还真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劳烦李兄,不知道李兄到时候能不能出手。”绿衣眼睛贼溜溜一转,笑嘻嘻的说道。
李寒微微皱眉,神色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血月早就有言在先,如果绿衣姑娘真有需要李某人的地方,只要不有违原则,在下义不容辞。”
“有李兄这句话就可以了。”绿衣一下子雀跃起来,反应大出李寒预料,不禁让他心里没底。
所幸绿衣这喜出望外的神情只不过昙花一现,马上神色变严肃起来,甚至站起来坐到了李寒身边。李寒伸手拉了下帽檐,身子佝偻了一下,整个人气势一下子敛藏起来,如蟊贼见了捕快,让人几乎忽视掉。
“我还以为麒麟阁没了那些大人物会是谁担起重任,却没想到是老朋友。李寒?呵,藏头露尾这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啊。”
张楚大步走过来,坐到刚才绿衣的位置,冲二人笑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生,像姑娘这样标志的人儿竟然也要像我们这样武夫一样奔波劳碌实在是不应该。还是说麒麟阁已经沦落到要靠女子来掌门面了不成?”
李寒又不禁向后凑了下,绿衣落落大方道:“我倒觉得,有凤来仪那么些大男人居然连我们这些女孩子都不如,你们都不觉得惭愧吗?”
张楚笑道:“那姑娘不妨来有凤来仪指点下我们咯?良禽择木,忠臣择主。当代凤主更是女中豪杰,姑娘若是肯弃暗投明,日后成就地位必不在我辈之下。”
绿衣笑嘻嘻说道:“你就当着李兄面说这种话,就不怕惹他不高兴吗?”
“人各有志李寒想来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的。”张楚这才正眼看李寒,他和李寒只打过一次交道,对李寒印象还停留在那时。在他眼中李寒不过是个借着其他人名号徒有虚名实则胆小如鼠的小人罢了,真男儿就该光明磊落真刀真枪的厮杀流血,哪有人会像李寒这样卑微下贱。
“小妹此行可是全以李兄为首,这位大哥若是果然有心,与李兄商量就好了。”绿衣俏皮一笑,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张楚可能不记得她,辽东时绿衣可是见过张楚了。有凤来仪和麒麟阁现在的当家一层早在那时就有过碰撞,双方即使说不上仇深似海,也绝对没有任何交情。
李寒目光躲闪,声音空洞显得底气不足,说道:“李某此次只是奉命和张兄传达消息罢了,其他事情也做不了主。诚如张兄所言,人各有志所以在下也不能替绿衣姑娘做主。倒是让兄台失望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是先谈正事吧,麒麟阁这边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已经征调了所有相关弟子赶到了这边。现在气势正盛,只不过凤主似乎一直没有新的动向,在拖延下去不仅麒麟阁这边锐气会折堕,如果消息走漏被郭魁得知…”
张楚不等李寒说完就打断了他,他眉间炼出一股戾气,不耐道:“所以你是在威胁我吗?有凤来仪的事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这次来见你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不知晓有凤来仪动向自然是因为有凤来仪不似你麒麟阁一盘散沙,凤主已经打点妥当,你们麒麟阁只要做好你们该做的就好了。”
李寒点头,说道:“这么说来,贵处接应我们朱阁的人员也到了这里,主力也都到了扬州就等郭魁离穴就可以入主杨州了?”
“李寒我警告你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东西!”张楚挑眉,言辞瞬间犀利起来,“李兄打听这么详细意欲何为?莫非别有所图不成?”
李寒不自然的扭了下身子,干笑道:“张兄别误会,再下不过是想确认下而已,毕竟事关重大,凤主和我等都是初掌大权,如果此事不处理好难免受人诟病。”
“也只有你们麒麟阁才如此鼠目寸光!”张楚眼神不屑,神色轻蔑,“你只要告诉我麒麟阁何时行动就好。剩下的事与你们麒麟阁无关。”
李寒一脸为难,说道:“此事有些难办,这样吧,明天此时我还在这里等张兄,到时在给张兄准确答复如何?”
张楚先是一愣,继而怒道:“你耍我不成?”
“张兄莫怪,毕竟此事太重要,容不得一点纰漏。我们还要回去和其他人商量,若是我现在草率答复,恐怕会误了大事。”
李寒态度极为诚恳。
张楚愤愤,他来时本在心底告诫自己万不可冲动,更不能与李寒发生任何冲突。但李寒这个人真的就像有某种魔力,他的卑微低三下四很容易让人落入彀网,他卑微,他的对手就会在无形中变的嚣张暴戾而不自知。
这一切还都是如水一般无孔不入无声无息,并且总会愈演愈烈最后等到当局者醒悟时已经为时过晚。
李寒实在是很会扮演这种角色。
张楚也不能幸免。
“那你今日叫我来只是为了戏耍我不成?”张楚愤然而起。
李寒说道:“正因为张兄告诉我贵处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所以我才能回去复命,否则在下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多谢张兄,明日此时定会给张兄满意答案。”
张楚愤愤难平,但李寒态度实在挑不出理,他又不能无缘无故就这样暴打李寒一顿,他不能坏了凤主的大事,一肚子怨气无处释放,最后阴测测说道:“哼,今日之事我权且不与你计较。若明日你再搪塞休怪我不客气。”
“有劳张兄辛苦一趟,张兄不妨回去告诉凤主就说麒麟阁也已大体妥当,只差最后时间。这样张兄也好交代。”
“哼!要你多管闲事!”张楚不屑,拂袖而去。
李寒长出一口气,拉下帽檐藏起脸一言不发。
绿衣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李寒才轻笑一声,自嘲道:“今日倒是连累绿衣姑娘和李某一道受了莫大委屈,实在抱歉。明日姑娘可以不用来了。苍阁初定,木兰独木难支姑娘此间事毕后可以直接赶回苍阁了。”
绿衣笑道:“小妹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李兄倒是真的…很不一般呢。”
她虽然是在客气,但这女子显然不懂得该如何化解尴尬,所幸李寒比这更糟糕恶毒的见面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只是随意一笑,又扯了下帽檐,说道:“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了。李某还有其他一些私事需要处理。”
李寒是一个极度敏感的生物,他察觉到绿衣已经对他渐生抵触,干脆让她现在就走,之后让和尚或者王洛杰去弥补关系就好,血月不能失掉人心,只是李寒实在不适合处理这些人情世故。
“李兄都这么说了,那小妹就先告辞了。”绿衣巧笑嫣然,虽然对李寒略有失望但也并没有太大感觉。血月的名头更多的是来源于易水和龙观两个超群的实力,还有王洛杰和和尚过人的智谋,李寒平素里表现得实在是太难以引起别人注意了,尽管有凤来仪太多人对他恨之入骨,但在麒麟阁尤其是她们这些女孩子眼里李寒更多却是借由青雀却反而有些籍籍无名。
这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绿衣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埋怨,李寒居然让她一个人离开。他们现在可是离朱阁很远,这里已经算是麒麟阁有凤来仪郭魁三家共有的地方了,他怎么能这么粗心让自己一个女孩子回暗舵去。
一路带着怨气回到暗舵,前脚刚进门,后面司马轩就回来了,笑着对绿衣说道:“姑娘怎么一脸郁闷?在下跟在姑娘身后那么久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绿衣没好气道:“你不老老实实在朱阁待着跟踪我干嘛?”
“当然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了,李寒三令五申叫我今天一定要赶到,这两天寸步不离跟着姑娘。我也很奇怪,姑娘怎么和他在一起?哈,莫忘了他可是青雀大人的男朋友哦。”
“木兰叫我跟着他们咯,说是学些东西。不过我可没从李寒那里学到什么,司马你可别去告黑状啊。”
“你说李寒吗?哈,不会的,就算我说他也不会介意的。他那个人,实在是很有意思了。”
绿衣不置可否,司马轩问道:“李寒是让姑娘先离开的是吗?”
“呃,是啊,见了有凤来仪的人过后李寒说他还有私事就叫我先回来了。”
司马轩沉吟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关节一样,笑道:“原来如此啊。我就说以李寒的秉性怎么可能轻易现身呢。”
李寒把帽檐拉的很低,整个人都快贴在了桌子上,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眼里没有任何光,虽然是坐在那里却像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