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凯申点点头表示认可，军队就是这么回事儿，从来都是魔鬼，有数的政治家都必须想办法将魔鬼装进瓶子里，即使必须要放出来也必须随时能够收回去。“再有两个月就要入冬了，想必你是准备明年再将他们开去东北咯？”

张学良一愣，想了想听明白了常凯申的试探，“明年在开过去就不好赶上春播了，还是今年就开过去，冬天冷嘛正好锻炼锻炼他们的耐寒能力。”东北军进关的部队虽然不过十几万，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击破山西扫荡韩复渠的战斗中展现出超凡的战斗力，现在又收编了西北军晋军残余，又在大肆招募游兵散勇，目前东北军仅在华北的总兵力就达到三十多万。这样一直既有质量又有数量的军队犹如一把巨斧悬在河南苏北的中央军头上，让常凯申寝食难安，也不敢将军队主力调动到江西去剿匪。

常凯申高兴的点点头，宋美龄也连连劝酒，“凤至啊！听说你在奉天开了家乐福超级市场开业之后生意兴隆，每天去购物的人摩肩擦踵，想必是非常成功的，要不你去南京、上海也开一家？到时候姐姐我一定去捧场。”

对这些场面，于凤至还是有些放不开，捋一捋头发说道：“我们还真有去南京、上海开家乐福的计划，到时候一定麻烦姐姐。”

“哈哈哈…”宋美龄娇笑起来，“我们是姐妹，谈什么麻不麻烦！说起来还是妹妹能干，管着汉卿的家务，带着四个孩子，还要在外面帮着汉卿赚钱，姐姐我比起你来真是什么都干不了。”说到这儿都有些掉下眼泪来，嫁给常凯申都三年了，却一直没有一个孩子，这一直是宋美龄的伤心事。

大家连忙劝慰，总算宋美龄也知道这里不是伤心地地方，也就擦擦眼泪喝了一口酒。常凯申也是略有些尴尬，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汉卿，听说自易帜之后，东北在你的领导下大搞工业建设，说要建设全世界最大的钢铁厂，还有建设汽车厂、拖拉机厂、电厂等等。汉卿啊，虽说我们中国确实要实业救国，但是饭得一口口吃，事儿得一步步做，你这一下子上马这么多的大厂，会不会风险太大啊！”

观察着张学良的表情，又说道：“当年张之洞张香帅在湖北武汉搞汉阳钢铁厂，搞了十数年前后投入上千万两银子，结果到现在只是留下个烂摊子。汉卿啊，正好美国伊利诺斯大学教授费穆德来中央大学访问，他是美国知名的经济学家，尤其在工业建设领域，指导了很多大型工厂的建设，我亲自请他去东北帮你看看，你看如何呢？”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是盛情难却，张学良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这个在徐州北面的台儿庄小站，一辆外表看起来普通的车厢上，目前中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两个家庭就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谈笑风生。他们一个是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统帅东南数省执掌中央政权，一个是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虎视华北，这个会面地点是张学良选的，一方面这个地方恰好在双方势力交界线上，另一方面，张学良也是想起了后来这里爆发的一场大战，想来缅怀一番。看于凤至在详细的介绍家乐福销售国货的理念以及大采购、大物流、大市场的优势，宋美龄和常凯申听得很认真，宋美龄出身商人家庭，父亲、大姐夫孔祥熙都是经过商，而常凯申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这些商业手段也是门清。

张学良看着远处的火车站的站牌，遥想起当年打赢台儿庄战役的李宗仁在哪里拍下的那张著名照片，心驰神往。遂走下车厢，向着站牌走去。车站里常凯申的卫队和张学良的卫队荷枪实弹戒备森严，双方眼神交流进行着无声的对抗，不过总体还是张学良的卫队占上风，本身北方人身形高大，再加上穿上红色的军服更是挺拔威严，卫队或装备冲锋枪或装备步枪，还有四个重机枪班在高处架设12.7毫米重机枪阵地警戒，火力碾压式压迫仅装备步枪的常凯申卫队。

身着便装的贴身侍卫队长王至道带着十几个近卫跟着张学良警惕的四下打量。这是一个很小的小站，只有一个连遮雨的地方都没有的小站台，候车室也不过是一间大一点儿的房子而已。那块著名的站牌是石头做的，很小，比后世公交车站牌都小都简陋。向远处看能够看到台儿庄，说是庄，其实是一座小城，城墙、城门一应俱全。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是张学良也发现跟其他中国城镇没什么不同，台儿庄的房屋也是砖石砌就。

后世网上经常说城市巷战能够很大程度抵消优势敌军的火力，帮助弱势守军消耗强大的敌军，最著名的当然就是斯大林格勒战役，苏联一群杂兵生生拖住了德国精锐的第六集团军三个月，为苏军大反攻围歼德军重兵集团创造了条件。张学良现在所处的台儿庄内，孙连仲指挥的第二集团军第三十一师也是拖住了日军板垣师团，为汤恩伯的迂回合围创造了条件。但是与遍布钢筋混泥土工厂的斯大林格勒不同，台儿庄只是一个砖石结构建筑居多的小城，砖墙厚度一般只有200-370毫米，且多用黏土砌就，很容易凿穿，中国守军几无坚固的防御阵地，完全靠着守军的血肉之躯才守住了阵地。

看着远处的台儿庄，张学良不禁想起了后来的那部电影《血战台儿庄》，想起了英勇的中国军队左手大刀右手手榴弹与装备机枪火炮的日军血拼，台儿庄内将士们的尸体层层叠叠，直到2011年还有阵亡将士的尸骨被挖掘出来。先烈们的抗战何其不易啊！一寸山河一寸血！

正在沉思间，常凯申也在车厢走过来，随着张学良的目光看向远处，轻声问道：“汉卿在想什么？”回过神来，张学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整理下思路，才回答道：“介公，你看，这台儿庄位于苏鲁豫皖四省交界，位于大运河中点，商贸发达，南北文化汇聚，拥有北方大院、徽派建筑、水乡建筑、闽南建筑、客家建筑、欧式建筑和鲁南民居等多种风格。你看大战才平息，这里南来北往的商旅已经往来于此。”

收回目光，看常凯申在认真的倾听，“我在想啊，自北伐军兴，介公已经相继剪除了吴佩孚、孙传芳，逐退了我父亲；自去年的编遣会议至今又相继剪除了李宗仁的桂系、冯玉祥的西北军和阎锡山的晋军。到如今中华大地上，云南龙云、广东陈济棠、贵州毛光翔、四川刘湘刘文彩这些小军阀不说，唯一被介公侧目的就这剩下我张学良的东北军了，我在想再过两年，我东北与中央或有不睦，介公会不会就亲提大军坐镇徐州讨伐我东北？到时候这台儿庄可就是战场前沿了！不知这小城会有多少房屋毁于战火，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初听略显诧异的常凯申越听越平静下来，锐利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张学良的脸，好半天才说道：“中央军和西北军、晋军组成的逆军大战半年未分胜负，东北军一进关逆军烟消云散，盘踞陕西十数年的阎锡山被彻底解决，如今几十万东北军虎视华北，你担心中央会军事解决你东北，我还担心东北叛乱挥军南下呢！如何？汉卿，可是动了这个心思？”显然，现在再赌咒发誓讲兄弟是没用的，常凯申反将一军。

张学良被常凯申反问，刚准备好的话为之一窒，思虑片刻才展颜一笑，“我们东北军上下都对内战已经厌恶了，从心底里是不想打内战了，此次若非中央告急介公诚邀，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入关的。介公，我们订个君子协定如何，我统北方，你制南方，我们来个和平竞赛，决不刀枪相向，如何？”从听到陈诚的汇报，常凯申就一直十分担忧东北军的强大战力，中央军已经苦战半年，伤亡惨重急需休整，东北军却是兵强马壮装备精良。所以这段时间常凯申一方面布置防区加强防范，另一方面不断的发动舆论攻势抬高张学良的东北军，大谈和平，就是想阻止东北军趁中央军虚弱趁机南下。

张学良这一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不管是缓兵之计也好，总之短时间内东北军是不会南下的，但是当真听到张学良南北分治共分中国的提议心里又五味杂陈，辛苦半天，打倒了李宗仁、阎锡山和冯玉祥，又来了个更强大的张学良，统一中国的理想还远未实现。回过精神来，常凯申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随即拉起张学良的手连身说好，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是苦涩无比，就像是生生把自己的半壁江山给割走。正好摄影师这时走过来，赶紧的拍下了这一幕:傍晚的霞光之下，中国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友好的握手相谈甚欢，代表着和平终于降临中华大地，两人背后的车站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台儿庄。

“这个张汉卿啊！以前真是小看了，身怀利刃杀心起，胆气固雄，这个张汉卿，居然想跟我南北并立划河而制，娘西皮！”回程的路上，常凯申在闷闷的发着脾气。

“蒋这是担心我们东北军马上南下，所以来探探口风，温言稳住我；还有听说我们东北的工业建设成就有些担心，所以派个洋专家过来探探情况摸摸底。”回程火车上，张学良回应于凤至，“某种程度上他的目的全部达到了，我们也不会南下，洋专家还是收下了，哎！搞这些小心思蒋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