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间，就见一道黑影从战壕外翻进来，双手各使一柄短刀，左右一扫就砍死了两名东北军士兵，王三明大惊失色，想都不想就将冲锋枪指向黑影，不想黑影异常灵活，身子一低侧面一跃就转到了另一名东北军士兵的身后，挥刀一砍一颗人头就飞上天空。王三明反而差一点打中自己人。

冷静下来，知道碰到了硬茬子，王三明命令两个班长继续封锁战壕，不要让韩军后续人冲过来，自己翻上战壕，正好看到三名韩军沿着黑影刚才的来路爬过来，一梭子子弹过去将三人打死，王三明在战壕外指向不断移动的韩军黑影，也就是赵心文。刚才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尘掩护，以及照明弹落地光线偏弱，赵心文偷偷爬上战壕从外面迂回，打了王三明一个措手不及，若非跟上的三人犹豫速度偏慢，四人完全能够打乱王三明的部署。

“放下刀！否则我就开枪了！”王三明朝着赵心文大吼道，赵心文瞟了王三明一眼没有理会，速度非常快的转到了一个班长身后。

王三明看着赵心文借着班长阻挡了自己的射界又砍死了一个冲锋枪手，大怒着喊道：“所有人散开，不要接近他！”但是赵心文仍然不断快速的移动自己的脚步，再加上在狭窄的战壕内，王三明始终找不到机会开枪。王三明看出赵心文是想杀掉自己封锁其后续部队的冲锋枪手，所以王三明逐渐移动，期望能正面朝向赵心文。

赵心文大喘着粗气，没有办法了，钻进东北军的人堆里，后面跟上的三个软蛋被打死，想要接应后面的兄弟又被战壕外的那个军官盯住，只要一向那个方向移动，对方就有了完整的射界，自己必死无疑。左手刀已经丢掉了，是被一个东北军士兵磕掉的，东北军也反应过来了，三个士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围住了自己，再也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了，堂兄的后续部队完全上不来，看来自己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正面那个应该是个老兵，不断地试探性突进，想引诱自己进攻为自己身后的人创造机会，赵心文轻蔑一笑，向前大跨一步虚劈一刀，随即前脚猛地一跺，借力一个大转身，然后很连贯的将刀向上一撩，正好砍中了身后的东北军士兵，而他向前突刺的刺刀离赵心文不过十厘米远。躲过侧面刺来的一枪，赵心文追着身前的那个老兵，他不能离开战壕一侧的掩护给王三明开枪的机会，也不能让东北军拉开距离，否则也会给其他人开枪的机会，他必须紧紧贴着对方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或许是死亡吧，不过几分钟时间，赵心文潜行，挥刀，躲闪，爆发出最大的潜能，也让他累的够呛，大喘着粗气。对面的老兵看出了赵心文的问题，不断地后退拉开距离，同时示意战友补位维持三角围攻态势。

王三明将赵心文交给排长对付，集结起增援过来的一个排去对付剩余渗透进来的韩军，先用轻机枪和冲锋枪封锁韩军前进撤退的通道，然后在手榴弹和60毫米迫击炮的掩护下不断地前进压缩韩军占据的战壕，直到最后只剩下二十多米长的一段，韩军就躲在里面的防炮洞内负隅顽抗。

眼看阵地没有了危险，后续跟进的韩军也被阻拦在阵地前不得寸进，王三明起了爱才之心，命令不在仍手榴弹，同时韩军不动也不再开枪，僵持了半个小时，王三明对赶来汇报的赵启刚说道：“老赵，这些人都是好汉啊，个个身手不凡，我看能不能劝他们投降，也算为国家保留一些人才嘛，都是中国人，少死一个算一个！对了，刚才你指挥的不错，可以直接当营长了，我觉着。”

炮声、枪声渐渐停歇，韩军的大规模进攻渐渐停止了。刚才赵启刚命令通讯兵联络炮兵向阵地前沿发射几十发炮弹，同时命令轻重机枪不断地调整射界，将炮击的漏网之鱼全部射杀，除了最开始趁着黑夜潜进来的三十多名韩军特务连士兵外，韩军仍然无法突破东北军的火网，赵心德看到没有什么机会，同时又联络不上赵心文，只好含泪撤退，韩军这一次的夜袭再一次失败了。

赵启刚拿起喇叭，对着战壕内躲藏的韩军士兵喊道：“韩军兄弟们，你们的大部队已经撤退了，你们已经被抛弃了，赶紧出来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要消灭你们不过是几十颗手榴弹的事儿，不过我们不愿意再做无谓的杀戮，都是中国人，都是河北山东老乡，你们已经尽力了，出来吧！”

赵心文听到了喊话，也听到了渐渐停歇的枪炮声，知道堂兄已经撤退了。东北军说的对，现在却是是无谓的抵抗了！长叹一口气，赵心文放下架在一个军官脖子上的刀扔在地上，走到旁边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围在一旁的东北军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他一顿暴打，就是这个王八蛋，凭着两把刀砍死了八个兄弟，若非宣讲员严令，肯定乱枪打死他。王三明过来制止了殴打，蹲在赵心文面前说道：“厉害啊！小子，叫什么名儿？看样子是个军官吧？”

赵心文倔强的站起身，双手被困在背后，吐出夹杂着两颗牙齿的一嘴血水，有些漏风的说道：“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三路军第二十师五十九旅特务连连长赵心文！”

“我是东北边防军步兵第三旅二团三营三连连长王三明！”说完向赵心文敬礼。指示从后方接防的部队将赵心文和其他被俘的韩军看押起来，王三明对赵启刚说道：“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估摸着韩军是不会再来了！”

韩军确实不会再来了，部队撤下来以后点名，赵心德的这个主力团只剩下几百人，他的五十九旅满编六千多人，仗只打了两天现在只剩下三千多，更让他痛彻心扉的是他的特务连也损失大半，只逃回来十几个人，仗是肯定打不下去了，谁愿打谁打，反正他老赵是不打了。命令部队收拾行装准备撤退。

一晚上的折腾再加上准备撤退后的放松让赵心德睡得很沉，正迷迷糊糊梦见当上山东省主席，麾下坐着数十名高级军官，还有各地的政商名流听他训示，赵心德志得意满向后看去，正是一直想娶却嫁给了一个教授的同乡淑女坐在他的背后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赵心德觉得心都酥了，男人至此夫复何求！正迷糊间，好像听到亲兵在喊自己，还在摇自己的胳膊。

“烦什么烦什么，滚一边去！”

“旅座，醒醒，快醒醒，总指挥和师座来了！快醒醒！”

赵心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脸黑色的韩复渠和孙桐萱站在桌前默不作声，门外站着数十名韩复渠的特务团卫士，个个腰插两把快慢机目不斜视。难道是想要逃跑被总指挥发现了？这是来抓我的？想起平日里韩复渠的种种手段，赵心德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总指挥，师座，我，我，我有罪，我…”

“算啦！你也是尽力了，连特务连都折进去了，哎！是我轻敌了！”没想到韩复渠倒是大包大揽的将责任都揽在身上，让赵心德丈二摸不着头脑！

“各部围攻都毫无进展，损兵折将，而且其援军也急行军，屡屡击破马鸿逵的拦截，现在前锋已经到了连镇，即将进击第二十二师后背，总指挥已经决定要撤军到黄河南岸抵御奉军的进攻。走之前总指挥想要看看奉军的阵地，究竟是怎样的部队能够抵挡我们第三路军数万精锐的围攻，让我们数天不得寸进。”

赵心德哑然的看着解释的孙桐萱，再看看神思不属的韩复渠，总算明白过来，韩总指挥是被东北军的战斗力所折服。连忙说道：“嗨！总指挥，其实奉军也没啥，就是火力太猛，咱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多的大炮，那么多的炮弹啊！压得兄弟们连头都抬不起来，要不然，别说一个旅就是来三个旅也被我们打趴下了。赶明儿，我们也去买点儿大炮机枪的装备上，肯定不比他们差！咱们啊，再在总指挥的带领下找奉军算账！”别看赵心德是个老粗，这番安慰的话让韩复渠心里好受不少。

王三明巡视了一番阵地，放下心来，昨晚的夜袭一排损失不小，战死二十多人，受伤的也有二十多人，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王三明命令一直在防守后路的三排与一排换防，重新埋设了地雷，布置了明暗哨，这才回到自己的防炮洞眯一会儿。到中午被通讯兵叫醒吃饭已是上午八点了，阵地前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王三明又巡视了一圈才回到临时搭建的连部，对一直等着自己的赵启刚说道：“老赵，说了你多少次了，都是大老爷们，讲这么多礼数干嘛，你先吃你的嘛！”

“呵呵，等一会儿也无妨，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昨天晚上的战斗，可真够悬的，差一点儿就被韩军给突破了！”

王三明闻言脸色阴沉下来，“谁说不是啊！我从军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昨晚突击的韩军特务连这般厉害的部队，我查看过他们引爆的那颗地雷，距离我们阵地八十多米，而从听到爆炸到第一颗照明弹落下不过区区十数秒钟，他们一口气突进了六十多米，在黑夜环境下纵横崎岖的阵地前能够这么快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是大意了，布置了明暗哨却没有去检查，布置的地雷离阵地太近，机枪手反应太慢，哎！是我大意了。”

又拍拍赵启刚的肩膀说道：“幸亏有你，老赵，果断的指挥炮兵隔断韩军的后援，否则昨天真是悬了！”

“阵地好歹算是守住了，我们也要汲取教训，端正思想改进战术以利再战。哦，对了！刚才营部来电报通报说，九十九旅急行军上百里，连续冲破马鸿逵骑兵七八次拦截已经进抵连镇，看样子，韩军是准备撤军了！旅里决定一俟九十九旅主力到达立即发动反攻，教训教训韩军。”

“是要好好教训他们，他娘的，围攻老子这么久，以为我们东北军好欺负的？”正说着，通讯兵进来报告说阵地有情况。

王三明和赵启刚赶紧放下饭盒，拿起枪和钢盔就冲上阵地。“连长，宣讲员，韩军又来了，大概一个营的兵力，都是拿短枪的，不像是来进攻的。”值班的三排长介绍道。王三明端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对面的韩军就像是昨天夜袭的特务连，背上背着大刀，腰侧挂着两支驳壳枪，看样子像是有高级军官来视察。

“老赵，你看，大概六百米开外，昨天韩军利用一个坟包改造的指挥所，像是来了几个高级军官，可惜，西北军的老传统，当官和当兵的都穿的一样，看不出来谁是谁！”

“能不能用迫击炮干他一家伙？”

“没用，昨天就试过了，韩军在坟包上用两尺粗的原木铺了一层，上面再铺一层半尺厚的木板，再铺一层三尺厚的土石，别说82炮了，就是150来也没辙！”

赵启刚喃喃自语，“六百米？六百米，可以试试啊！”随即摘下背着的步枪，重新上好瞄准镜瞄向王三明所说的地堡，通过分划，果然距离差不多六百米。”

“连长，你让炮兵朝着地堡打几炮，掩护我校枪，让我打一枪看看能不能打中，还有，我们的重机枪不是也有瞄准镜嘛，让他们也瞄准打一梭子，就算打不着，吓唬吓唬韩军的王八蛋也好啊！”

王三明一听也是这个理，立即命令所有迫击炮立即最大射速开火。突然而来的炮击让地堡内的众人吓了一跳，亲兵立即冲进来压着韩复渠和孙桐萱卧倒在地，只有赵心德若无其事，仍然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好一会儿，韩复渠掀开卫兵站起身来看到地堡内纹丝无恙，只是落下一些沙土，有些羞恼的摔了卫兵一巴掌，大骂道：“慌个鸟蛋啊！”

“总指挥，师长，请放心，这座地堡结构十分坚固，完全能抵御对面敌军所有火炮的攻击，昨天这里落弹数十发丝毫无损，我看奉军此番发炮不在杀伤当只在示威。”赵心德有些傲然的说道，其实，昨天他在这个地堡里也是心惊胆战，生怕炮弹打穿了，但是让他冒着炮火出去他更不敢，所幸部下修的工事还是很坚固的，让他今天在总指挥面前漏了一把脸。

“赵旅长辛苦了，此次干冒矢石于一线指挥，你的功劳我都记得，容后再叙！”韩复渠走到观察口前，举起望远镜。对面东北军的阵地看的很清楚，“那个小山包上只有奉军的一个连？”

赵心德凑近过来，看到韩复渠所指，扭捏道：“应当只有一个排，左边坡下部署了另外一个排，山包背后一个排作为预备队。山包上虽然只有一个排，但是部署有各种小炮九门，射速非常快，还有机枪十数挺，其火力完全压倒我一个团！”

“刚才同时有六七次爆炸在我们顶上，第一发就有这样的命中率，其训练确实…”赵心德刚想接一句：训练有素，就听见背后众人大喊：“总指挥！总指挥！”转过身一看，韩复渠眉心一个小圆洞正不断地流出血，众人扶着韩复渠平放在地上，随即两梭子子弹顺着观察窗打进来，还在愣神的赵心德直接被打成两段，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后面几个卫士也被机枪扫中倒地身亡，整个地堡内就像是阿鼻地狱，到处是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和深色的内脏。

孙桐萱和总参议李树春、参谋长李宗弼当时正扶着韩复渠身子比较低没有被击中，众人痴痴傻傻的看着子弹透过观察窗打进地堡内，良久，机枪才停下来，孙桐萱看着韩复渠，脑后一个大洞，失魂落魄的号道：“总指挥！”

九月十五日，就在山西战场即将落幕的时候，国民革命军第三路军总指挥、前山东省主席韩复渠在德州前线视察时被东北军神枪手击中身亡，第三路军随即陷入混乱，之后撤退过程中被东北军追击，在黄河北岸仓促间不得渡，全军溃散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