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时间似乎过的特别快,转眼快到晌午。
慕北陵闭着眼,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腿一蹬一蹬摇晃着椅子,仿佛丝毫没有风雨欲来那种紧张感。
赵胜则不然,一会走到门口探头朝外看看,然后回来坐下,刚坐没几下又抬起屁股走到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趟。
林钩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好在没有来回起身,只是把玩着桌上的茶壶,时不时发出“哐啷”的壶盖砸桌声。
武蛮和雷天瀑就显得沉稳许多,连个铁塔般的身子一左一右坐在慕北陵两侧,雷天瀑时而虚眼看向武蛮,眼神中有着不可掩盖的炙热。而武蛮对他的小动作则熟视无睹,只闭目养神。
修武者修炼的不仅是肉体,心性同样重要,沉不下心的人往往难触及武道巅峰,就像传说中的那几位圣人,纵然山崩地裂也能做到风轻云淡,不为尘世所动。
慕北陵虚抬起眼皮,扫过几人,嘴角微扬,轻声道:“有什么着急的,该来的总会来,急也没用,不该来的始终不来,等也没用。”
赵胜老脸一红,悻悻笑了笑,不过视线还是有意无意瞟向门口。
约莫半个时辰,房门突然别人从外面推开,屋里几人纷是一震,赵胜从椅子上腾的站起身,眼中闪着勃勃战意。
慕北陵也睁开眼,示意斥候说话。
斥候道:“禀主上,城外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过来,已经到城外十里。”
慕北陵点点头,赵胜抢过话头,问道:“多少人?”
斥候回道:“属下没看清,不过至少有六万。”
慕北陵挥去斥候,让他再探,深吸口气,站起身,道:“好戏要上演了,大家都去准备吧。”
几人草草抱拳,疾步走出房间。
慕北陵突然擒起目芒,脸色变得阴沉,喃喃冷道:“殿下,这块肥肉,属下还真想吞下啊。”
城外十里,长龙队伍沿道而行,帅旗迎风招展,踏步声整齐一致,气势恢宏。两侧群山环绕,就像是游曳在陆地上的长蛇,蜿蜒前行。
楚商羽一袭绣云白袍纵马在前,身后跟着四位全幅精铠的将军,再后面就是重甲兵,刀兵,枪兵,弓箭手,攻城兵团压在最后。
楚商羽是缙候身边的红人,不过他对军事却不甚祥知,魏易也并不相信他,所以特派仲孙,鍭亢,虞昂和端木飞四将同往扶苏。
对于楚商羽四人表面上恭敬有加,心中委实看不起他这个谦谦公子,在他们看来,楚商羽不过是个白面书生而已,仗着缙候的庇佑,才有今天的地位。
当然,为了表示对缙候的尊敬,他们也情愿听命于他,不管怎么说缙候虽是一方诸侯,好歹也是当今大王武天秀的亲弟弟,血浓于水,他们还没胆子敢去触怒武越。
仲孙是四将里谋略最深的一位,以往也是魏易最信任的谋将,官至上将军。魏易能坐稳尚城大将军之位,一半的功劳都应归功于他。
队伍再行,离扶苏东门仅五里之遥,仲孙举手握拳,勒止队伍。
楚商羽突然听见后面脚步声掩下,勒转马头,见四将挡在队伍前不走,皱眉问道:“仲将军,扶苏就在眼前,将军为何不继续前进?”
仲孙颔首聊表歉意,遮眼遥望城池,旋即又朝四周仔细打量,说道:“这里离扶苏城不过五里,都走到这个地方,还没见一点风吹草动,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四将中,鍭亢与仲孙的关系最好,也深知其精通谋略,听此言后,跟着点头说道:“仲将军所言极是,都说慕北陵精通兵法,想必他是在哪里给我下了套,正等着我们往里转呢。”
楚商羽望着二人,停顿分许,突然嗤笑道:“都说尚城四将勇猛有加,那我西夜上等虎将,没想到却是畏首畏尾之人,明明连个人都没有,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若是等下见到慕北陵,你们还不得抱头鼠窜啊。”
他说话没留分毫余地,要的就是惹恼几人,让他们进城。
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拿下扶苏,而是他们身后的八万人马。
端木飞脾气火爆,听他这么说心中登时燃起无名怒火,尚城官兵皆知他以勇猛著称,与魏易也最是脾性相投,最听不惯的就是有人阴阳怪气的说自己无能。
“楚公子严重了吧,一个小小的慕北陵而已,也能让老子抱头鼠窜?公子且看等会老子怎么把他抓来。”端木飞强压这火气,面色憋得通红。
仲孙卷眉微皱,眼神示意端木飞勿要多言,直视楚商羽说道:“楚公子,我军从尚城出出来跋涉一天一夜,还未曾休息,我看不如就地扎营,养精蓄锐后再攻城不迟。”
楚商羽瞥他一眼,冷笑几下,脸上露出浓浓不屑。
他自然不愿大军就地扎营,等养好了精神,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变数。
不过仲孙此人心思缜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激怒,鍭亢虞昂又以其马首是瞻,倒是端木飞是四人中唯一的软肋。
端木飞刚才听他的话就一肚子火,现在又见到那满眼不屑的神色,更是火上浇油,双手撑在马鞍上提高嗓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楚商羽正愁找不到话头,谁知端木飞好死不死的来这么一句,赶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哼哼,看不看得起不是我说的,是做出来的,我一个读书人都知道兵贵神速,讲究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位将军纵横沙场多年,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楚商羽,休得含沙射影羞辱人。”端木飞气的髯须乱颤,眼神中的无名之火烧的更旺。
便在此时,有斥候飞马来报:“报,将军,扶苏东门大开,城墙上未见守军。”
端木飞眼前一亮,右手猛勒缰绳,胯下战马似受惊般踏动四蹄:“哈哈……真是天不佑他慕北陵,老子这就带人冲杀进去,活捉那黄口小儿。”
作势欲从,却被仲孙厉言喝止,道:“端木不可,此恐怕是慕北陵故意使计,我们若仓惶进去,说不定正好落入他的圈套。”
鍭亢也沉声斥道:“听仲将军的。”
楚商羽嗤鼻笑道:“看来军中传言不实啊,四位将军原来真是畏首畏尾之辈,慕北陵昨天才占领扶苏,哪有那么快顾忌每个地方,依我看我,现在城中军心不齐,没有那么多人马镇守四门,才导致东门大开,如此良机,如何能轻易错失?”
调转马头,扬鞭催马,战马“唏律律”嘶叫一声,四蹄翻飞,冲城门而去,丢下一句:“四位将军若无胆色,便在城外扎营便是,待我收复城池,再引四位将军入关。”
他是动用玄武力喊出的这句话,声音回荡在官道上空,所有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有那不知所以的将士翘首看来,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飞怒目瞪向仲孙,咧嘴“哇呀呀”叫出几声,喝道:“你们要做这缩头乌龟,别搭上老子。”旋即只见他振臂高呼:“天罡营,随老子杀进城去。”
声震于野,喝声落下,两万精甲官兵从队伍中疾跑而出,端木飞一马当先,挺刀纵马飞将而去,万军紧随其后。
尚城的天罡营驰名西夜,和扶苏的火营,昔日襄砚的前锋营一样,皆是善攻的部队,也是此次收复扶苏最强战力。
仲孙还想叫住端木飞,晃眼间后者已经跑出百丈。
仲孙狠狠锤下拳头,骂道:“莽夫。”不得已只能率队紧跟上去。
端木飞倘若正折损在扶苏城里,他们也难辞其咎。
楚商羽策马在前,余光瞄到紧跟上来的端木飞,眼中露出阴冷之色。
再冲两里,楚商羽率先入城,一眼便见东门广场空无一人,心知慕北陵已经做好准备。
心思暗动,右手猛拉缰绳,驱马闪进靠近墙边的暗巷里。
却说端木飞带两万天罡营将士飞将入城,见城内空旷,只道是坐实猜想,慕北陵还真无暇顾及于此。
驻马大笑:“黄口小儿,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聚力再吼:“慕北陵,速速负手来降,爷爷可饶你一命。”
声浪叠叠铺开,水纹般传向四面八方。
此时帅字旗的屋顶上,慕北陵紧贴黑瓦趴着,端木飞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中,忽感此人甚是可爱,丝毫没察觉出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还在那里呈口舌之快。
他右手捏着块烟石,随时准备发出信号。
过的半晌,更多的尚城官兵冲进城中,整个广场上布满黑压压的人头,晃眼看去,足有八万之众。
时机成熟,关门打狗。
慕北陵眼角轻挑,右手用力,烟石“彭”的爆开,血色浓烟扶摇直上。
慕北陵缓缓站起身来,眼眉含笑看向叫嚣最厉害的端木飞,朗声喊道:“将军可是在找我?”
仲孙入城时便觉蹊跷,即便慕北陵再无暇顾及此处,为何这里连个百姓的影子都没看见。然后看见那股血烟升起时,便知中计,正想退出城外时,城门不知何时已经牢牢闭上。
“好个慕北陵,既然敢用空城计引我入套。”仲孙暗骂自己方才为何不阻止端木飞。
而端木飞此际也意识到上当,只不过他没仲孙想的那么多,见慕北陵独自站在房顶上,以为他只在做困兽之斗,于是枪尖遥指,喝道:“呔,老子正想找你呢,你倒乖乖送上门来,识相的话束手就擒,随老子去朝城领罪,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样啊?”
他话还未完,猛听背后有道混声响起,警觉回头,只见城墙上不知何时多出数千弓箭手,搭弓引箭,正指向这方,城门顶上,一两米开外的将铠大汉迎风而立,虎目中威芒尽显,冷眼视下。
“哈哈……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笨的人。”
又一声冷笑响起,广场西北两面凭空冒出数道人人影,皆手持寒兵,厉目相向。西面为首一人满脸横肉,身体胖的像个球一样,正咧着大嘴满脸讥讽。
慕北陵周围的房顶上,旁边的巷子里,此刻也挤满全副武装的官兵。
“他娘的,老子被包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