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眼率先发难,左腿弓,右腿蹬地,似炮弹般弹射飞起,右臂摆下,携起刚猛厉风照面而来,气势颇盛。他在漠北军中也算是一把好手,否则今晚也不可能坐在这八丈方台上。
赵胜保持抬手姿势不动声色,视线锁定那袭来拳风上。拳劲袭面瞬间,他突然横移一步,身若鬼魅,恰好与拳劲擦面而过,随即右手闪电般化拳为爪,做鹤嘴势,对着拳背点下。
斗鸡眼来势极凶,一拳不中,又挨了一记鹤嘴,身体登时失去平衡。不过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仓皇中顺势变拳做掌,单掌撑地,凌空翻滚一圈,稳稳落地。
一招过后,高下立见。
赵胜任然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抬起,偏头笑道:“再来?”
那斗鸡眼冷哼一声,收起轻视之意,周围漠北将士捶桌擂鼓替他打气助威,斗鸡眼浑身一震,玄武力轰然破体而出,耀目白芒映照火光,似是夜空下一轮耒阳。
“器武境!”赵胜凝目视之,右脚踏地,玄武力自脚下旋绕而起,匹练般缠绕在双臂上。
斗鸡眼大喝一声:“再来。”右手虚空一握,玄武力旋风般汇聚入掌心之中,光芒大闪,一根九尺锁链翁然浮现。携起劲力,斗鸡眼再度飞身而起,挥舞起九尺锁链,对着赵胜头顶凌空劈下,锁链过处,空气荡漾。
“来得好。”赵胜双掌猛握,玄武力翻炸,光芒盈动间,一柄丈八蛇矛玄幻而出。他迎着锁链,横枪头顶。
“叮”的一声,锁链缠上蛇矛,斗鸡眼狰狞笑起,右臂大力后拉,锁链顿时被拉的笔直。强大的吸扯力直接将赵胜托至半空。而后手掌轻震,锁链震荡着从蛇矛上松开。斗鸡眼顺势旋转,锁链在空中转动一圈,朝赵胜腰间横劈。
赵胜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眼见锁链锋芒离腰间只半尺之遥,他脚尖虚空重点,下落之势戛然而止,纵身再跃,挺起蛇矛瞬间栖近斗鸡眼。
锁链属于柔器,擅远攻不擅近防,若是拉开距离与他缠斗,只会生生耗费气力,倒是拉近距离后,其势便弱上不少。
果不其然,见赵胜想要贴身对战,斗鸡眼飞速后退,想要再度拉开距离,奈何赵胜的速度更胜一筹,两息过后已近其半丈之内,丈八蛇矛舞的虎虎生风,或刺,或劈,或挑。斗鸡眼失去距离优势,顿时落于下风,疲于抵挡。然而数十回合内还是被击中三下。
赵胜自然不会下死手,每一下都用矛杆拍击斗鸡眼的胸膛,三击皆落在同个地方,斗鸡眼被拍的血气翻腾,眼见玄武力就要被拍散。
“行了,回来吧。”皇甫方士眼见斗鸡眼要败下阵来,高喊一声。赵胜原本正甩出一枪,欲再袭斗鸡眼的胸口,闻声之际手腕猛旋,卸去力道,脚掌对空虚踏,飞身落到台上,大手一挥,掩去玄武力。
斗鸡眼随后落回台上,身周玄武力虚浮不定,张着口不停喘着大气,目光却死死盯着赵胜。
“滚下去,没用的东西。”赫连阔见胜负已分,斗鸡眼还不依不饶,心中恼火。
斗鸡眼不甘心的咂摸几下嘴唇,吐出口血水,朝着赫连阔匆匆抱拳,道:“属下遵命。”退回席桌,抓起酒樽大灌几口。
赫连阔举杯敬向慕北陵,道:“慕将军手下能人辈出,在下佩服。”
“赫连将军过谦了。”慕北陵含笑举杯,遥敬致意。二人对而饮下。
漠北将领丢了脸面,自然有人心有不甘,一将领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也想讨教慕将军手下能人,请将军应允。”此人身高七尺,生的面白肤净,一身黑甲黑袍,虽然面相看上去没有那斗鸡眼来的冲击,但却更给人危险感。
赫连阔闭口不言,侧面看向皇甫方士。
皇甫方士自然知道他是想找回场子,初来乍到就强压主人一头,任谁也有些火气。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味会越来越浓,不仅无法获得漠北将士的认可,反而会激起他们的争胜之心。
权衡思量,皇甫方士抱拳回道:“赫连将军,军中比武,本为增进士气,我观将军手下个个皆是猛将,士气更是鼎盛,这比武,就算了吧。”
“诶,先生此言差矣,切磋而已,又不伤和气,无妨无妨。”赫连阔还未开口,那白面将军却抢先说道。话音刚落便飞身落台,视线扫过众将。
台上台下数万漠北将士齐喝:“战,战,战……”
赫连阔抬手止下喝声,笑道:“难得他们有此激情,碧水关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就再来一场,这场过后,不论输赢,我们只饮酒作乐。”
皇甫方士还在迟疑,慕北陵探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既然赫连将军这么热情,我们哪能扫兴。”转面唤道:“蛮子,这场就由你来吧。”
武蛮咧嘴笑起,放下已经见底的酒樽,拍了拍手,缓缓起身。
他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扎,站起身来立在酒案旁,犹似一座铁塔,比那斗鸡眼带来的冲击还大。
他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白面将军,沉吟片刻,右手抓起盘中剩下的一坨羊肉,扬了两下,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要是糟蹋了,就可惜了,不如,我请你吧。”手腕轻抖,两指夹着羊肉闪电甩出。
那白面将军纹丝不动,眼看羊肉急速袭来,距面门还有半尺时,右手猛的抬起,抓向羊肉。哪知羊肉刚刚入手,原本金黄的肉上突然爆出道道风雷之声,蓝光电弧跳跃而出。白面将军面色大变,慌忙聚起玄武力包裹电弧,却是玄武力刚刚触及电弧一刻,顷刻间便被瓦解,一股极强的电流滑身而过,他被震的“蹬蹬”退却三步,再度强行聚起玄武力后,方才将痛感抵消。
虚眉望着若无其事的武蛮,白面将军沉吟片刻,抱拳揖道:“将军天赋神力,在下佩服。”言罢转身回席。
不少漠北将士还没回过神,就见比武已经结束,那最后一句话不出意外就是表示自己一方又输了,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万千道视线聚于武蛮身上,武蛮却像是看也没看,曲腿坐下继续喝酒吃肉。
赫连阔若有所思,过了好久才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名讳。”
武蛮头也不抬,道:“武蛮。”
“武蛮?”赫连阔脑子飞转,搜寻一圈也未想出西夜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狠人,再看武蛮几眼,眼色陡现惊异,再问:“我们曾经见过面,扶苏关外。”他想起当初第一次攻扶苏关时,皇甫方士曾会同一人与自己谈判,那人就是武蛮。
那白面将军听这名字,眉头皱了皱,忽然叫道:“我听说前段时间西夜东征夏凉,连破夏凉徐邺,岐西,镐郦三城,西夜有猛将,三城皆为此将攻破,此将可是将军?”
武蛮笑道:“俺是攻过夏凉。”话不多,不表明也不否认。
白面将军摇头笑起,拱手遥拜道:“你们西夜有句话,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识金镶玉,我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啊。”
武蛮虎眉微挑,倒是没想到这人能屈能伸,旋即放下酒樽,抱拳道:“武蛮。”
白面将军亦抱拳笑道:“忽烈。”二人相视笑起。
赫连阔拍手叫好,道:“难得二位将军意气相投,来,我敬你们。”
武蛮,忽烈谢过,举杯饮下。
宴席一直持续到午夜才结束,赫连阔原本就慕北陵和皇甫方士安排到关楼居住,被慕北陵婉拒,最后就和众人暂时住到关中大营里。
皇甫方士抱着早已入睡的籽儿躺在军塌上,慕北陵仰面倒在床上,难以入眠,想着这些年本是从漠北大营出来的,哪知造化弄人,转了一圈又回到漠北,还要靠漠北人接应。
曾几何时,父亲母亲就是在漠北惨遭毒手,二叔死在西陲大营的乱坟岗上,本想着有一日能斩下风连城的脑袋,以祭二叔母亲的在天之灵,如今屈居人下,个中滋味真是五味杂陈。
又想到远在落雪山中的父亲,也不知古月老怪有没有遵守当初的约定,如果现在真有一种牵挂的话,就是命悬一线的父亲。
忽闻帐外有人婉叹,慕北陵翻身下床,蹙摸从架子上取下披风裹在身上,轻手轻脚慢慢寻摸出去。
月色撩人,银芒挥洒大地,西北的夜风从落雪山中吹来,夹杂丝丝寒意。
慕北陵撩开帐门,响动惊起靠在帐外的姑苏坤,他连忙扶他到旁边坐下,问道:“这么晚了,司郎还不睡?”
慕北陵道:“你不也没睡么?刚才我听见有人叹气,是你吧。”
姑苏坤道“是”,低头再叹一声。
慕北陵握着他的手,问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圆么?”
姑苏坤道:“圆。”
慕北陵道:“像扶苏的月亮么?”
姑苏坤笑道:“天底下就一个月亮,当然像扶苏的月亮。”
慕北陵遥遥头,道:“这不是扶苏的月亮,是西夜的月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