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令尹府前,下人过来牵马,慕北陵独进府门,穿过前衙,直达后衙书房。命兵士进去禀报,兵士有言:“邬里将军不在书房,正陪同程进温下将军后院谈事。”慕北陵反身再去后院。老远便见邬里稳坐太师椅上,旁有一人端坐,二人不时饮茶闲谈,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慕北陵上前,躬身揖道:“属下慕北陵,参见大将军。”
邬里猛惊,坐直身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北陵道:“刚回来。”
邬里将信将疑坐下,手指程进温道:“这是襄砚来的程进温将军,是此次襄砚援军的统帅。”又对程进温道:“这位就是你一直念叨的那位慕北陵,慕郎将。”
程进温站起身,抱拳喜道:“原来是慕郎将,我等在襄砚便耳闻慕郎将大名,扶苏一战成名天下,今日得见,果真人中龙凤。”
慕北陵还礼道:“程将军过奖了,北陵军资尚浅,好多地方还要向程将军请教,若有所需,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程进温大笑,道:“好,不卑不亢,像我西夜男儿。”
邬里让下人搬来椅子,慕北陵谢过就坐。程进温问道:“我来徽城三日,何以不见郎将?”
慕北陵说道:“将军来时北陵正往徐邺去,这三日就在徐邺打探消息,今日复返,得见将军。”
程进温赞道:“龙潭虎穴慕郎将都敢去闯,佩服佩服,不知郎将可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慕北陵摇头道:“皆是些小道消息,不足挂齿。”
邬里忽道:“慕郎将此去三日,只得些小道消息,恐怕不止吧。”说话时颇有些阴阳怪气。
慕北陵笑起,忽转而盯向邬里,拱手道:“大将军之言,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属下此次去徽城之事,只有大将军与我知晓,不知何故昨夜竟然被人暗杀,幸的我气数未尽,才躲过一劫,否则今日断难再见将军一面。”
邬里惊道:“竟有此事?”复而猛斥道:“郎将此言,莫不是在怀疑老夫?”
程进温见二人话中有话,忙打起圆场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将者,何必为区区小事恼怒。”
慕北陵冷笑道:“小事?程将军可知一方小事便可要属下性命,属下性命固然不重要,但求战死沙场,而非落于小人之手。”他因暗杀一事本就一肚子火气,之前又被信鸽一事惹恼,于此听邬里阴阳怪气的话,着实忍无可忍。
邬里“啪”的重拍扶手,喝道:“放肆,慕北陵,你敢指桑骂槐,说老子是小人?来人啊,给我将这罪将拿下。”
左右得令,上前押住慕北陵。慕北陵重哼道:“邬里将军,属下是大王亲点之将,将军若不分青红皂白便捉拿于我,便是对大王不敬。”
邬里气急,弹身而起,手指其鼻怒不可嗟。
程进温何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赶忙扶邬里坐下,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年轻人不懂事,大将军切莫气坏了身子。”说罢朝左右二人摆摆头,二人会意,松手退下。
邬里好容易顺过气来,指着慕北陵又道:“你说是老夫泄露此事,可有证据?”
慕北陵冷笑,说道:“没有,不过明人不做暗事,大将军做了什么,大将军自己知道。”
邬里被呛连连咳嗽,抓住程进温气道:“你听听,这黄口小儿都说了些什么,今日我必上报朝廷,拿你问罪。”
慕北陵简单抱拳,面不改色道:“大将军要治属下之罪,属下不敢多言,属下只求大将军若不愿属下在徽城待下去,直言便是,莫要使些阴险伎俩,免得堕了大将军一世英名,话已至此,属下告退。”
邬里怒极,颤声斥道:“你,你,我,我,竖子狂妄,狂妄至极。”
程进温一边替其抚平闷气,一边叫住慕北陵,沉声道:“郎将如此行事,恐有违军中礼法吧。”
慕北陵驻足回身,朝程进温拜下,道:“将军在上,北陵敬您是当朝老将,以礼相待,殊不知北陵本属扶苏火营,我之上司乃扶苏火营祝烽火大将军,大王有名让我来徽城督军,奈何邬里将军视我如敌酋,故此不得已有此行径,还望程将军体恤。”
又道:“将军若信北陵,可传信襄砚,夏凉恐意在襄砚,而非徽城,艮水侧有虎狼范进,不得不防,言至于此,北陵告退。”言罢转身便走,程进温喊之不得。
邬里何曾想他竟敢如此兴师问罪,奈何他数无韬略,能坐上徽城大将军也全靠都仲景力挺,眼下遇慕北陵能言善辩,逞不得口舌之力,只一味叫道:“老夫定要上报朝廷,罢黜于你。”
继而又与程进温说道:“竖子猖狂,不明襄砚徽城之势,不知艮水之急,竟狂言夏凉会攻襄砚,涣散军心,当真大罪。”
程进温劝慰道:“大将军息怒,年轻人行事张狂了些,你何以生如此大的气。”他却也未将慕北陵之言放于心上。
且说朝城祝府内,家奴将飞鸽传书呈与顾苏阳,顾苏阳疑惑徽城如何会有人与他来信,打开看来竟是书与祝烽火,旋即不敢怠慢,亲自呈上。祝烽火看信大惊,知慕北陵不会无端来此急信,左思右想后,披朝服,带令箭,先去大元帅府知会孙云浪,而后与之一道急进宫。
时过朝时,因孙云浪摄政大臣的身份,二人无需禀报,在阉人的带领下,径直来到西鸾殿后的御花园中,此时武天秀正与皇后游园,都仲景作陪。
孙云浪祝烽火二人疾步上前,跪而拜道:“臣等参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天秀扶起二人,笑道:“今天什么风把你二位吹来了,来的正好,春时我这御花园中百花争鸣,二位爱卿可一同游园。”
祝烽火执令箭拜道:“回大王,臣有要是禀报。”
武天秀“哦?”了一声。都仲景出言道:“老将军,岂不知现在朝时已过,大王眼下兴致正浓,大将军可莫要扫了大王的兴致啊。”
皇后郭碧摇着武天秀的手臂,不依道:“大王,你看大将军……”
武天秀拍拍郭碧手背,侧面祝烽火道:“有何事明日早朝再议吧。”
祝烽火偷瞧都仲景郭碧二人,暗叹口气。
孙云浪说道:“大王需的以国事为重,此事祝老将军已与我通过气,若非事出紧急,决计不敢来打扰大王雅兴,还望大王赎罪。”
武天秀见其开口,面色稍显难看,遂而步至院中一石亭内坐下,道:“爱卿有何事?”
祝烽火躬身,道:“今有骠骑左郎将慕北陵飞鸽传书,其指夏凉此次大军压境恐意在襄砚,而非徽城,老臣以为事出急缓,故不得不打扰大王,请大王定夺。”
武天秀皱眉道:“哦?竟有此事?”
都仲景听是慕北陵来信,细眉微蹙,不待祝烽火继续说下去,便自顾自说道:“无稽之谈,我虽非武将,也知襄砚有艮水之天险,夏凉来袭,必先攻徽城,何以绕过徽城而取襄砚,简直荒谬。”
武天秀闻言有理,看向祝烽火道:“老将军以为大医官所说如何?”
祝烽火道:“大医官所言乃指地理优势,艮水虽险,却不是非无法渡,若被夏凉人得渡江之法,则襄砚危矣,襄砚乃我西夜重城,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老臣斗胆,恳请大王速下令襄砚整备军队,以防不时之需。”
武天秀沉吟道:“孙爱卿以为如何?”
孙云浪沉声道:“我赞同烽火大将军建议,无论夏凉是否来攻襄砚,襄砚都需做好万全防备,以防临阵磨枪。”
武天秀听他如此说,便道:“既然二位爱卿都以为这样,便拟诏传令襄砚太尉尉迟镜,让他时刻注意夏凉军队的动向,以防生变。”
祝烽火建议道:“大王,是不是让襄砚的五万大军从徽城撤回,以保襄砚不失?”
都仲景道:“老将军以为军队是手中玩物不成,岂可说调动便调动,若撤走五万大军,夏凉来攻徽城,岂不是将徽城拱手让人?”
武天秀也道:“暂时让那五万大军驻扎徽城吧。”忽又问道:“那个慕北陵,可是前些日子受封的骠骑左郎将?他在徽城如何了?”转而问都仲景:“老师,徽城那边一直是你在联系,你且说说。”
都仲景躬身回道:“回大王,确实那位新晋的骠骑左郎将,至于他在徽城的表现嘛……”都仲景斜眼瞟向祝烽火孙云浪二人。
武天秀见其说话吞吞吐吐,笑道:“老师有话不妨直说,两位爱卿又不是外人。”
都仲景叹道:“昨日徽城守将邬里还与老臣飞鸽传书,说那慕北陵仗着有点功劳,目中无人,公然顶撞上司,而且,而且,而且还将大王当做挡箭牌。”
武天秀猛拍石桌,怒道:“竟有此事?”
众人齐跪,都仲景再道:“邬里将军沉心军事,便不与他计较,哪知他得寸进尺,据说还当着下将军程进温的面,呵斥邬里将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