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恶斗, 一场智斗, 就算是尸帅,阿宝也感到身心俱疲。他原想叫辆车, 先送连静峰到医院治疗, 谁知临上车, 人突然醒了,死活不肯走, 一定要先救出商璐璐。
阿宝没办法,只好顺他的意思, 偷偷潜入一家超市的仓库, 将藏在纸板箱里的人救出来。
商璐璐受了阴气的影响,暂时昏迷,印玄将阴气拔除之后就醒了过来。
阿宝确认她活奔乱跳才放了心。
送连静峰去医院的任务被商璐璐主动接了下来。
看两人互动比上次亲密自然了许多, 阿宝暗暗欣慰, 想着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吃到两人的喜酒了。
尽管鬼王被打败,但旗离阴魂不散的纠缠,让人赢也赢得不爽快, 尤其是印玄体内的长生丹进一步恶化。他表面无事, 内心急迫难言。
他突然想起四喜承诺过的补气丹, 事情一多,差点忘了这一茬。
他回家后立刻召唤四喜。
自从地府关门大吉了一次, 鬼差就不好召唤了,这次也是,钱烧了, 鬼影都没有。他换了另一个之前经常联系的鬼差,多烧了点纸钱,总算勾了出来。
鬼差来得仓促,催促他有事说事。
阿宝满腔叙旧都憋在胸腔里,言简意赅地说要找四喜。
鬼差说查无此人,换成恒渊才明白。
鬼差皱着眉头,酸溜溜地说:“如今他是阎王面前的红人,哪里是我们轻易得见的?据说他架子大得很,阎王找他,也要上天入地四处搜寻。此事我办不了,你另外找一件。”生怕阿宝将烧了的纸钱要回去。
要知道纸钱这东西于人类而言不过是一台印刷机、一沓纸的事。但鬼魂能收用的必须是人类以愿力烧过的,好比凡间钞票的防伪标志了。一般凡人烧了钱便是将钞票给了,像阿宝这样的术士则不然,他只要将愿力收回来,这些冥钞等同作废。
阿宝倒没这个意思,转而问起地府目前的状况。
鬼差大倒苦水。
自从朝中双曹干政,就“府无宁日”。首先是地府格局要变,画了地府中心区,散住的鬼魂都聚拢来。然后搞了个什么物价局出来,若有垄断的产业,必须上报,由物价局制定合理的价格,但有不从,便要严惩等。
他当了数百年的鬼差,许多现代事,听也听不懂,讲也讲不清。
阿宝听了几个关键词,明白了大概。地府这是轰轰烈烈搞建设。
鬼差说完就急着要走,阿宝眼角瞄到三元站在楼梯口,似乎朝这边望来,心中一动,又问起曹煜的消息。
鬼差刚吐槽完曹煜,就被问起,心里吓了一跳,知道这里面必有联系,忙捡好听的说,却没点干货,被阿宝指出来后,也是一脸无奈。曹家父子备受阎王器重,同出同入,普通鬼差哪有机会碰面。
无奈地送走鬼差,阿宝回头宽慰了三元几句。
三元倒是很淡定:“随缘吧。”
简单的“随缘”,却让阿宝内心一抖。曹煜当年干的糟心事且不提,眼下的三元好不容易有春雪初融的痕迹,曹煜就被阎王征用,这难道算是有缘无分?
想起当初为了给郭宛江的冥婚当证婚人,他曾将新郎新娘的八字送给吉庆派算过,不如为三元和曹煜也算一卦。结果好到罢了,不好的话……他纠结的想,要是三元在意,自己给他们做个法事去去晦气?
三元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阿宝已经操碎了“老父亲”的心。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去开门,收到一份快递来的文件。
因为快递上只写了地址没留名字,阿宝直接拆开,里面掉出了一个黄色老信封,字竟是竖着写的:
玄儿启。
……
玄儿是哪个?
阿宝还在思考,三元已经伸出手,指向了楼上卧室的方向。
阿宝:“……”
当初,他想叫“阿玄”,尚且要小心翼翼看脸色,如今,竟有人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叫“玄儿”?
也不想想年纪和辈分!
哪来的狗胆?
他郁闷地走到卧室门口,悄悄推开门,往里张望了一眼,正打坐休息的印玄闻声睁眼。
阿宝说:“有你的信。”
印玄眉毛微扬,一脸的意外。
这反应……看来关系不是很亲近。
阿宝稍稍放心,一边将信递给他,一边问:“谁会叫你玄儿?”
印玄接信的手微微一顿,才打开。
阿宝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肚子里那股醋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乖巧地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印玄看完信。
看信之后的印玄脸色有些难看,却在看到身边的阿宝时,放柔了目光:“是……萧弥月。”
阿宝问:“她说什么?”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
印玄视萧弥月为仇敌,曾以祖师爷的身份下令,让他一有机会就清理门户,阿宝自然同仇敌忾,对她充满警惕。
印玄说:“她愿意与我们联手对付旗离。”
阿宝愣了下,还有这种好事?他问道:“条件呢?”
“过去的种种,一笔勾销。”
萧弥月当年欠下的,何止一笔。
除了被牵连了数百年、背负了数百年的印玄,还有结下仇怨的天道宗、诡术宗。
收到信之后,印玄在花园里沉思了一夜。
他站在花园,阿宝便趴在能看到花园的窗边。一里一外,一高一低,不在一起胜似一起。阿宝没有说出任何支持,只是在印玄沾了一身的晨露转身时,及时地送上微笑,表明他的决定不止代表一个人。
但,就算印玄是当事人,辈分极高,也不能擅作决定。
他联络了天道宗与诡术宗。
自从万贵山事件之后,臧海灵就没有回家,跟着黄符派四处奔走,按他的说法,就是上宗门照看下属门派。黄符派的老一辈纷纷躲了开去,小一辈没有老一辈撑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收到消息后,臧海灵就被父亲派遣过来,全权负责;天道宗因距离太远,一时难以会合,直接给了态度——一切交由印玄决定。
所以,这件事最后便落在臧海灵与印玄身上。
臧海灵旗帜鲜明,态度明确,绝不能与豺狼为伍。自从祖传的赤血白骨始皇剑碎了,他的心就碎了一半。寻根究底,不都是萧弥月搞出来的事情吗?
要不是当年她觊觎三宗至宝,自家何至于把宝剑交给印玄?
不交给印玄,又怎么会碎在大镜仙手里。
没有因,就没有果,说一千道一万,统统都是萧弥月的错。
他发表完看法,问印玄:“你认为呢?”
印玄说话一向抓重点:“目前两套方案。一是借助萧弥月之力,二是借助大镜仙之力。”
臧海灵低声咕哝。
阿宝听得很清楚,的确在骂人没错。
换作昔日的臧海灵,此时此刻必然愤然站起,拔剑迎战,与旗离拼个你死我活。但在尚羽手底下卧底了一阵子,他的脾气大为收敛,知道天高地厚了,不再莽莽撞撞,却犹不死心:“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印玄说:“以我们目前之力,希望渺茫。”
臧海灵看向阿宝,似乎在问尸帅的实力如何。
阿宝十分诚恳地表示打不过打不过,最要紧的是,他害怕再来一场大战,印玄体内的长生丹毁损更厉害,后果难以预料。祖师爷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挨揍却不出手的。
臧海灵长吁一口气:“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就是妥协了。
一旦做出决定,感情那部分就慢慢被压制住,理智回笼。
臧海灵看着印玄,意识到这个男人做了这个决定,绝不比自己好受,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最难过的人是他,还要反过来劝说自己。
他说:“她说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不等于以后无冤无仇。”
阿宝:“……”
什么叫人才?就是看问题透彻,一针见血!
阿宝说:“没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什么过去种种,就凭她五官长得不合眼缘,就揍她没商量!还欺骗鏖乘的感情!”
找茬简直理直气壮!
但说完后,场上气氛安静得过分。
半分钟后,臧海灵才开了窍似的赞同道:“我还想等她以后作恶了,再算账,原来根本不必等。”
阿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狡猾?
一切尘埃落定,四喜姗姗来迟。
怕自己又忘了补气丹,他先伸手讨要丹药。
四喜肉痛地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阿宝还想多要几个,却发现那瓶子连个碎末也倒不出来了。
阿宝对天界的经济状况有了新的认识。
见面的时候,阿宝就发现四喜精神不佳,送了丹药后,神色更疲倦:“大镜仙不肯?”
四喜苦笑道:“是他的条件不肯。”
“他提了什么条件?”
四喜叹了口气,摇摇头。
阿宝见他实在可怜,便说了萧弥月的条件。
四喜毫不犹豫地点头,高兴地说:“答应她。她与印玄过去种种一笔勾销,天道宗和诡术宗还可以找她算账。印玄作为帮手出战就好了。”
……
阿宝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真正老奸巨猾的,都修炼成了神,不要脸的境界唯有出神入化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