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醒来以后，她还没有想起今天看到的场景，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有些破烂的房间。

她的身上依旧没有什么力气，只是她突然生了些傲骨，与自己较起劲，非要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起来。

脚重新踏在地上，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只觉得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最柔软的棉花里。

为了不让自己再一次晕倒，她走得极慢。

她打开了房门，门口，竟然有一位老人在她的门口守着。

戚禾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守在门口的老妇人被她慌忙的后退给惊醒了。

她皱巴巴的手揉揉皱巴巴的脸，看戚禾就俏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心下一喜，脸上表露出来。

“老奶奶，怎么没有回房休息呢。”戚禾躬身扶她。

那老妇人却惊慌的摆摆手，好像是要拒绝戚禾。

戚禾不解那老妇人为什么要推拒，不过她也没有放弃就对了。

那老妇人虽然动作中还是在拒绝，嘴里也一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过戚禾没有理会，执拗的把她从门外扶了进去。

见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戚禾，她也没有再拒绝，随戚禾去了。

将她放在床沿，戚禾问她:“奶奶，你一个人住吗？”

“……”老妇人没有回应。

“奶奶，你一个人住？”戚禾又问了一遍。

老妇人点点头。

“……那，您的孩子去哪儿了？”

老妇人眸光闪了闪了，戚禾看她有些浑浊的眼睛变得有些晶亮，她仔细一看，那妇人竟然哭了。

“别……别哭……对不起……”戚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忙不迭的对她道歉，安慰她。

那妇人似乎经常这样，她虽然眼眶里有眼泪，不过始终没有流出来，最后对戚禾点点头。

戚禾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太聪明，但还是从老妇人的眼里看出了宽容。

面对如此善良的老妇人，戚禾一肚子想问的问题也没有再说出口，她怕，万一再把老妇人给不小心说哭了。

老妇人的情绪好了一些，想要去给戚禾做顿饭吃，戚禾担心父亲走了，只好拒绝。

随后向老妇人道了谢，在月光里，回家。

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人。

有她爹，她娘，锦宛……

就是，没有他。

也是，人家凭什么来找她，要找，也是去找锦宛……

她在心里苦笑，感觉胃里直泛酸水，心里也一阵阵的不好受。

那些找她的人看到她，纷纷跑过来。

顾清清看到她，眼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戚禾，眼泪鼻涕都往她的身上洒。

“娘，我平安回来了，你就不要再哭了。”戚禾见自己晕倒没回家竟然出动了父母来找她，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

“你去哪儿了。”戚祁上前一步，严肃的问她。

戚禾抱着顾清清的身子一僵，不太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戚禾嗫喏，久久没有说出自己昨天看到的。

“小禾，爹娘和我都很担心你，你怎么能那么久不回家呢。”

锦宛的关切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却觉得无比的陌生。

都怪她看得太表浅，一时间，她异常的痛恨自己。

“我没事。”戚禾没有往日的热情，只是淡淡的回了锦宛一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锦宛。

锦宛却觉得戚禾今天有些奇怪，她一直在宫里陪着梁书言，直到北王爷回到宫里把梁书言接回去以后颜昭才送她回来。

她回来以后，就听干爹干娘说小禾还没有回来，组织了点人，一起来找她。

但她想，戚禾可能是因为干爹要离开去战场心情不太好，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顾清清却是看出了点苗头。

她虽然眼泪不停，脑袋却是非常灵光的，她一看戚禾今天的状态神情不对，就知道她发生了点事情，而戚禾平日里与锦宛的关系一向很好，今天却一改常态，这两件事之中一定有所联系。

但她没打算插手，她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儿。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互相都是了解对方的，自然能够自己想明白。

顾清清这时候以为没有什么关系，可她不知道，就是她的这个想法，给她们带去了多大的磨难，让她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形成了多大的困顿。

当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找着了戚禾，全部人就能够各回各家了。

顾清清牵着她，她也乖乖的跟着，一直到府里，她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过锦宛。

她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锦宛，也清清楚楚的知道，锦宛也看到了她，因为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锦宛不主动跟她解释什么，如果锦宛跟她说那是一个意外，她一定会相信的。

……可是，她什么也不说。

戚禾也不能继续为她找借口。

就这样，在秋季最后的一个夜晚，在迎接初冬的最后一个夜晚，戚禾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海，又冷又冰。

第二天，已经入冬。

晨起的早晨不再温暖，而是有些冷，有些寒，有些刺骨。

这是真的冬天到了。

戚祁也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了。

他今天格外的好看，三十多岁的男人，睿智而成熟，麦色的皮肤隽秀让人沉迷。

他已经组织好了戚家军，全都在城门等着他了。

他的女儿还没有出来，他想亲自和女儿告别。

他的手下也很理解他，没有催促他。

戚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爹娘，是相拥在一起的。

两个极为般配的人，就快要分离，戚禾忍住自己要哭的感觉，扬起笑脸向两个人走去。

“爹，娘。”戚禾轻轻的唤了一声，目光贪婪的停在戚祁的脸上。

见她来了，顾清清和戚祁分开。

“别，你们可以继续抱在一起的……别因为我搅乱了你们的好事。”戚禾不正经的开着玩笑，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们驱走阴霾。

闻言，顾清清的脸红了红，瞪了眼装作无辜的戚禾。

转过身子，对戚祁说:“阿祈，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会儿。”

戚祁是知道自己妻子丢三落四的毛病的，也没多想，点头就应。

“小禾，陪你爹聊聊。”说着，还调皮的冲戚禾眨眼。

戚禾笑着答应下来。

等顾清清走后，戚禾一直没喊问出来的，也全数问了出来。

“爹，你就不会想娘吗？”

“……”戚祁看着自家女儿亮晶晶的眼睛，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了，娘亲怎么办……”

其实戚祁一直都在想这里问题，只是因为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去想，就没有深究，可戚禾已经把这个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了，他也不好继续敷衍。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一起带走。”

戚禾等了好久，戚祁终于开口回答。

他这个回答，其实也是在戚禾的意料之中，谁都不愿意分离，谁都想跟爱的人长相厮守，可命运多舛，不会始终一番风顺，若你想要那个人活的好好的，就必须要放弃对等或者更痛的。

譬如她。

戚禾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两天，她叹的气比吃的饭还多。

后来父女俩再也没有言语的交流，两个人耐心的等着顾清清的出现。

然而顾清清的出现，吓了戚祁一跳。

戚禾是知道自己娘要做的，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为她的勇气而鼓掌。

顾清清换下了官员夫人的华丽衣裙，关上了一连短襟的小白裙，显得她整个人很精神，很有活力。

她将自己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粉粉嫩嫩的脸庞，身后背了一个大大的行礼，戚禾猜，里面一定有很多一家爹经常用的东西。

“阿祈，走吧。”顾清清轻启朱唇，笑意盎然的对戚祁说。

那时候，戚祁以为自己又重新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顾清清，勇敢而坚强。

他轻笑，他怎么能够忘记她曾经的样子呢，她那么的勇敢，那么的敢于追逐，这样的她，的确很迷人。

不过，就算再迷人，危险也是存在的，他不敢轻易的答应。

“阿祈。”

见他一直不说话，顾清清心里也没底，只好试探的叫他一声。

“清清，你回去，不要胡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让她去，那里太危险，他都没有把握能够赢，更不想带着她去死。

但顾清清明显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的，或者她明明知道了，但不想理会他的想法。

“阿祈，过去我等了你那么久，我不想再继续等了，我要跟你一起，无论生死。”她说的很平淡，眼底却满是对他的爱意。

不知道戚祁如何，反正戚禾觉得自己是被感动了的。

戚祁沉默许久，眼底持续挣扎，

最后，在戚府门口，没有很多人的小街巷里，戚祁用剩下两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应和，说了一个:“好。”

顾清清霎时放松了，她微微笑着，与他相拥在一起。

从此，两个人，永远不再分开。

戚禾送走两人的那天，在城门看见了好多人。

有皇帝，有太子，有公主还有好多官臣，其中包括了简相与，和……锦宛。

但她谁都理了，谁都打了招呼，就是那两个人没有理会，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打招呼，也不想理会。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坐在同一匹马的那对夫妻，眼底带着羡慕，心里充满祝福。

你们，一定要回来。

你们，一定会回来。

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彻底的说再见，她也没有动分毫，皇帝带着自己的女儿儿子和官员们，走了。

简相与想来找她跟她说话，被她躲了。

简相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皱着眉头，冷着脸，有心来找他“联络感情”的人，也通通不敢上前跟他说话。

锦宛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上前，戚禾没动，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只是用余光悄悄的瞟他们俩人。

不知道锦宛对他说了什么，他的脸没有那么冷了。

戚禾的脸却是真正的冷了，她转身，直接就走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明明自己才是受害的那一个，怎么弄得就跟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人。

算了，就这样了吧。

每个人以后怎样，都与她无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