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桐语气悲凉，不胜唏嘘。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三千多年前的我，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

柯萧很想告诉他，何凤坤和关胜棠的所有弟子我都如数家珍好不好。

甚至柯萧更关注其中已经挂掉了的弟子。

因为他知道，这种弟子的后裔，人走茶凉，回归平庸，不再那么高不可攀，更易接近。

其中不乏幸存者往往会对自己陨落的同门后裔照顾有加的情况。

他一直是把这个当成跳板来用的好吧。

然而这种算计是真上不得台面，柯萧傻了才会如实相告。

邱桐也根本没在意柯萧是否回应，而是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

“我和悠然本是恋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然而就在那一年，我被选为……”

邱桐憋了半天，却根本无法说出他接到了什么，只能涨红了脸，骂了一句“曹尼玛”。

“小统，孟未尝是否曾为传承弟子。”柯萧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问柯系统。

“……”柯系统又特么想哭。

“行了，没你事儿了，憋着别哭！” 我就不该问这废物，柯萧暗骂道。

柯系统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能不能屏蔽我？免得心烦！”

“好，我现在命令你，睡吧，最好永远别搭理我！”

对于这种能秒探自己想法的怪物，渡过了一开始的同情期后，柯萧当然会满足他的要求，开始专心聆听起八卦来。

邱桐长吐了一口气，续道：“……我九死一生，苦苦挣扎，最终还是陨落了。

恰好当时七师兄在侧，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稳住了我即将溃散的神魂。

一直到四百八十七年前，七师兄将我的神魂打入一新死弃婴体内，使我得以通过夺舍之法重生……

我并不想重生。

可是悠然一直摆脱不了我陨落的阴影，直到七师兄告诉她我还活着，才振作起来……”

随着故事深入，柯萧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感慨，甚至羞愧。

谁说这世间没有永恒的爱情，眼前这一对不就是么？

哪怕柯萧非常清楚，关胜棠让自己和邱桐夫妇接触，未必就没有通过这对苦难夫妻的故事，给自己的爱情增加信心的意思……

邱桐通过夺舍重生后，虽然有关胜棠利用逆天手段进行改造，可惜身体和灵魂无法完美契合，资质也只是勉强踏入真传。

从那时起，本是符修的董悠然，开始改修医修。

倒不是她想通过医修手段能在邱桐资质改善上帮上什么忙。她医术再厉害，能比关胜棠还猛？

之所以如此选择，实在是因为医修和器修，乃是修真界最挣钱的职业。

毕竟改善资质最可靠的途径，还是累积足够财富，以获取逆天神药。

除了靠医修挣钱，董悠然拼命修行，根本不问世事，所以才显得情商很一般。

因为修为决定地位，不到大乘巅峰，如何位高权重，从而赢得更多资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买到如通仙草之类的神药！

说起来关胜棠贵为宗主，未必就不能搞到。

然而顾小北要他帮，邱桐也要他帮。

甚至说得极端点，董悠然自己未必就不需要他帮。

毕竟董悠然已经把自己潜能开发到了极限。

除非资质得到进一步改善，否则想要飞升，几乎不可能了。

推而广之，强大如关胜棠，哪怕把元载宗彻底掏空，又能帮扶几个？

所以董悠然能做到集物太上这个肥缺位置上，可以说已经是关胜棠能照顾她们夫妻的极限了。

柯萧觉得，就算没有自己任务的逼迫，恐怕关胜堂迟早也会暗示自己与邱桐夫妇密切接触。

很显然，在众多师兄弟中，陨落的何止一两个？

关胜棠却独独只救了邱桐一人。

说明他和邱桐的关系，才是真正的情同手足。

他希望来自异界的柯萧能帮到这对夫妻。

但是如果主动提出来，就有点落下乘了。

于是关胜棠将彼此间的信任交给命运。

柯萧愿意帮你们，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与我关胜棠无关。

……

柯萧很推崇人以群分这句话，尤其是历经漫长岁月考验过的。

关胜棠的人品柯萧信得过，所以他同样信得过邱桐夫妇。

“邱师叔，您让董师姑暂停炼器，我有话要对您们夫妇说！”

这是一对令人尊敬的夫妇，柯萧决定再送一个点子给他们：“您放心，这次绝对不用再遮遮掩掩。您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挣钱。”

哪知邱桐却轻轻拍了拍柯萧的肩膀，洒然一笑，拒绝了。

“不必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看得很通透了。

孩子，你可想过此类逆天神药，哪里那么容易获取？

就算你有一万个绝妙的点子，当有生之年只能遇到一两株通仙草，你说是卖给你，还是卖给我，抑或小北？

你还没明白，为什么师兄让我在这个时间点夺舍重生么？

因为以我的资质，在悠然陨落之时，我的寿元差不多也到点了。

虽未同生，却能共死。

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说对不对？

把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而不是浪费在我们这种腐朽之身上，才是我元载宗立宗之本。

假如某一天你有幸能成为宗主，希望你也能如七师兄这般抉择，好不好？”

柯萧虽是工业党，却也算得是感情丰富之人。

一路走来，感动他的瞬间很多。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有今天这么强烈。

“虽未同生，却能共死”，已经足够振聋发聩。

邱桐还主动放弃了明明唾手可得的机缘，让给更需要的人。

更撼动柯萧神魂的，则是邱桐能抛开个人得失，升华到宗门高度。

在每个人都想活得更久，导致精致利己主义已经发挥到极致的修真界，具备这种品质的人，称之为圣，绝不夸张！

他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穿越到这个杀戮世界，虽然遭遇了何其多这种阴戾小人，却瑕不掩瑜。

炽烈的人性光辉，依然在照耀着他前行的方向。

一时间，他想起蓝梦月的悲惨身世，想起了自己和张同岭的过命交情，想起了前世今生所历经的种种，不知不觉间，慢慢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状态。

邱桐瞬间感知到柯萧状态的变化，实在难以置信。

“这是……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