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涂山伯庸闻言古井无波,既没有热络也没有冷落,这种极其细腻的心思被安化侍完全看透,安化侍轻声笑笑,随后又指了指张北鱼。
“想必涂山前辈应该知晓,我和北鱼儿不单单是神兵传承者,更是被旧水老祖选中之人吧?”
这种话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讳,安化侍突然挑明说出,涂山伯庸果然眉梢重重一挑。
作为当初执掌剑宗风雷政务的顶级巨擘,涂山伯庸向来掌握剑宗诸般隐秘,对于张北鱼被选中之事,旁人或许没资格知晓,而他知道这些却绝不稀奇。不管他为何被囚禁于此处,张太白能够对他如此决绝,恰恰也昭示出其地位特殊,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来对待。
“你说这些干嘛?”
涂山伯庸既没肯定也没否认,不过其言语态度已然表明一切。
“不干嘛,我只是想说北鱼儿长大了,小孩子的翅膀子硬了,就总想着自立门户不服天朝管了,我俩其实都不想被任何人当做傀儡,不管是剑宗还是旧水老祖,都不能左右我们的修行之道,今后我俩的命自己闯,我俩要走的路自己来定,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修行快意!”
“胡扯,安化侍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涂山伯庸闻言色厉内荏,当然这也完全情有可原,毕竟安化侍表述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违抗旧水老祖的意志,这很显然为世人常理所不容。
“我当然知道,你们把旧水老祖当个宝,我却根本对他嗤之以鼻,再者说整个人间所有老祖庙已经塌了,这说明什么你们心知肚明,魔祖令狐睛明已经降世,旧水老祖一人独尊的时代早已过去,若涂山前辈再执迷不悟恪守旧理,最终也只会越陷越深误入歧途!”
“歧途?你一介正在歧途上的小辈,竟敢胡乱指点我?”
涂山伯庸闻言冷笑,张北鱼听着二人辩驳,自始至终都没发一言。
“晚辈自然谈不上指点,不过有些实情还是希望涂山前辈看清楚些,这世道已然变了,暂且不说远的,就说说您在剑宗目前的尴尬处境,难不成说你真甘愿余生都被受制在此处?”
这话可谓是捉到了涂山伯庸的软肋,涂山伯庸闻言稍稍踟躇,安化侍却见缝插针继续开口。
“涂山前辈,所谓衷心要有对象的,你的效忠对象又是谁,张太白吗?他应该不配吧,效忠于剑宗?现在染指魔宗的剑宗,还是你当初宣誓效忠的剑宗嘛?再者说以往你手握重权,在朝野与修行界呼风唤雨,想当年驾驭麒麟兽做客道宗的场面何其壮阔,而现在就因为一些小小错误,被张太白这野心之辈抓住把柄囚禁此处,不见天日不得自由,这当真是你想要的?”
不得不说安化侍句句抓住痛点,涂山伯庸原本还想反驳两句,谁成想嘴角嗡鸣半晌,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安化侍见状依旧淡定微笑,继续循循善诱。
“所以说,涂山前辈您可得好好想想,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不管是君王还
是宗主,都要避免一件最根本的事情,那便是功高盖主。你的功勋早已超越张太白,他是从张太京手中接任剑宗权柄之人,说白了对你而言也是后辈,你在剑宗各个方面都恩威并重,相比之下他感受到威胁是很常见的。因此他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是理所应当的,你现在即便再隐忍不发也无济于事,毕竟对掌权者来说,他并不相信你所谓的衷心,只要你的能力和威望一日还在,他就不可能真正还你自由,真正让张太白能够安心的,恰恰就是你被束缚手脚的不自由身!”
一番话铿锵有力,说得涂山伯庸气海翻涌。
不得不说安化侍很会体察观人,他恰到好处的指出了涂山伯庸的软肋,涂山伯庸即便想反驳也无从下手,毕竟安化侍说得都是事实,他已经被困此地不晓得多少年了,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终结的意味。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化侍?”
涂山伯庸眼神阴翳地盯着安化侍。
“我嘛,在说我要做什么之前,我觉得还是先搞明白一件事,涂山前辈,你觉得我的前途如何?”
安化侍忽然问出这话,好似在故意讨赏的官僚,涂山伯庸闻言将他审视一番,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你这一路走来着实有惊又险,当然也有着出乎意料的惊艳,我看不透你的前程,但的确你目前的诸般底蕴令我难以窥测......若是今后不暴毙夭折的话,是个大才!”
涂山伯庸沉吟着说出这番话,很明显他话里有话,不过这话中的溢美之词已经流于言表。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化侍只用了不到两百年光阴,便已经抵达空镜大圆满,更能够和涂山伯庸这种剑宗巨擘攀谈平起,若照着这般态势发展下去,其未来上限当真是不可限量,这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多谢前辈夸赞,小子我自愧不如,不过正如前辈所说那般,我要注意好好前行不要夭折,而前辈则要注意路走歪了就得尽快扭转!”
“什么意思?”
涂山伯庸隐隐听明白了一丝,只不过却未完全点破。
“什么意思前辈心里自然清楚,剑宗目前已经不适合前辈发展,你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可若是你能放下无用的面子,放下毫无意义的忠诚,你其实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别跟我说你没想过,大家都是市侩之人,自私自利本就是人性使然。”
安化侍将话完全敞开,涂山伯庸闻言也陷入沉默,很显然他不是没想过安化侍所说的事,毕竟像他这种曾站在高处的人,面临此般困境的确会心有不甘。只不过涂山伯庸的睿智冷静也向来独到,他并没有草率表露心意,而是盯着安化侍继续盘问。
“安小子,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你都不说出全部盘算,我又该如何跟你深聊?”
“盘算嘛,很简单,我打算离开北戎后走访天下,正式成立一个对抗旧水老祖的组织,在这片人间绵延香火开宗立派!”
“你说什
么?”
涂山伯庸闻言颇感惊诧,就连一直沉默的张北鱼都缓缓抬起了头。
这也完全是可以预料的,毕竟开宗立派可不是过家家,更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的易事,涂山伯庸盯着安化侍上下打量几番,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哂笑,不过更多则是拿捏不准的猜忌。
“安小子,这世上除了正道五宗外,各小门小派倒也不计其数,你现在的实力,也完全足够成为一方小宗门的开派祖师,只不过你未免想得有些太天真了,你真觉得我会轻易放弃剑宗这棵大树,跟着你去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未尝不可,况且有一点前辈您理解错了,谁跟你说我要做小门小派?”
安化侍此刻胸有成竹,隐隐流转自身澎湃的魔气,看起来邪魅霸气又不可置疑。
“我安化侍既然要做,那便是已然做好了十足的打算,说实话你们二人并非我的首要游说对象,只不过我现在身在剑宗,游说你们相对来说更加方便。等你们知道了其余成员还有谁后,你们一定也会大为改观,我要做的可不是小宗门,我要成立这世上除五大宗门外的第六大宗门,甚至是超越五大宗门的世间第一门派!”
“凭什么?”
涂山伯庸对此当然不信,任是谁听到这话,估计也都会以为安化侍在胡吹大气。
“就凭我是安化侍!”
安化侍此刻气度昂扬。
“这个一定会诞生的门派将不分类别,广纳世间诸法修士,不再有门户之见,只有共通的信条。每个人都可以在门派中各司其职,每个人也都不会被门派过度束缚,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走出一条自己的修仙之路,不为了狗屁的宗派名节,不为了狗屁的家国大义,是完完全全为自身考量的理想之宗!”
“哼,果然是够理想。”
涂山伯庸听完后冷笑连连,一直没开口的张北鱼也忍不住开了口。
“安哥哥,虽说我支持你,可你这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那要看宗门内都有谁。”
安化侍早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依旧自信满满毫无迟疑。
“若是一群庸碌之才,那么当然刚刚所谈的东西皆是虚妄,可若我能集结一群开天辟地的恐怖人杰,能够吸纳一群惊艳万古的盖世俊才,那么理想就不会再是理想,而是轻而易举可以实现的既定事实!”
言罢,安化侍也懒得跟他们多说,毕竟他清楚现在火候未到,必须要先做出一些筹码,才能够让他们彻底反水投靠。
“涂山前辈,北鱼儿,别的我暂且不说,今日我们所谈论的事情,你们可以先记挂在心里。总之我在这里先撂下一句话,古魔地也好安宁界也罢,我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畅通无阻,换言之我能帮助涂山前辈你逃出此间,就算是为了你自身真正的自由,你也完全没理由拒绝我,是继续被扣在这里不见天日,还是就此跟着我走,涂山前辈,你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