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边角,隐现一人。
她就那般静静出现,没有铺天盖地的气势,亦没有摄人心魄的修为。
可就是这么一个消瘦的姑娘,盈盈独立现于楼台,便让诡异的龙吟彻底息声,仿若不敢造次一般归于沉寂。
令北戎谛视都退避三舍的女子,她是谁?
没人知晓。
女子缓缓往前走,蓝阡夙和空海不知她是敌是友,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她静静来到安化侍身边,空海二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不过二八年岁,脸上稍显几分青涩,容貌姣好却有些阴翳,好似常年不见阳光一般皮肤略显暗沉,整个人身材玲珑凹凸有致,却整体偏瘦满是疲惫,好似千里迢迢刚刚赶路至此一般风尘仆仆。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一直走到形态诡谲的安化侍肉身旁。
“这位姑娘,万万小心!”
蓝阡夙朝她喊了一嘴,她能感受到来者并无恶意,再者说眼下安化侍生死未卜,这姑娘既然能够阻挠北戎龙吟,料想应当是有几分莫测手段,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像眼下这般坐以待毙要好。
“我需要一些时间,帮我拦住他们。”
来者缓缓开口,声音像九幽寒潭一般清冽好听,只不过不夹带一丝一毫情感,好似这世间已无留恋一般,蕴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怨毒与憎恨。
她在憎恶这个世界。
所有在场修士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这种怒火完全源自于安化侍。这是一种对挚爱之人的不舍与沉淀,是一种对所有剑锋所指者的杀念与残忍。
“这位施主,刚刚可是你熄灭了龙吟?”
空海忍不住吼了一嘴,可来客根本不答话。
被无视的空海稍显尴尬,不过还是好言相劝并无恼色,能看出空海的佛家品性的确温养到家,貌似还真有几许悲喜不显于色的佛陀善念。
“这位施主,安施主的鬼彻有些邪门儿,我和蓝施主会帮你拖到最后一刻,你也万万当心,切莫被魔宗圣物荼毒反噬!”
吼完这话的空海禅杖横天,鎏金禅杖瞬间暴涨十丈有余,化成一杆参天庞然大物震慑当场,大威天龙呼啸而出盘旋其上,目眦欲裂的英俊和尚飞翔御空,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澎湃气势蔚然显现。蓝阡夙亦佳人相伴剑气成云,与安化侍的连缀域界完全撑开,在天下第一城中氤氲显化剑气沸腾,随时随地做好将太乙分光剑倾泻而出的决绝姿态。
“蓝仙子,你当真要执迷不悟到底?”
曹泊安见状心有不忍,毕竟他也是真心喜欢蓝阡夙的倾慕者,虽说他更爱毕生坚守的北戎律法,不过让他亲眼见到香消玉殒,甚至要亲自辣手摧花,这种违背心意的残酷抉择还是很难做的。
“曹长老,今日之事已然没得商量。我本意想着安郎此次前来北戎会以礼相待,殊不知剑宗竟给我家相公准备了诸般狼子野心,今日既然你们这么馋我夫君的身子,那便休怪小女子无情无义枉顾师门情谊!我知道我和空海大
师无力抗衡北戎剑宗,但就算是螳臂当车,也注定要与尔等鱼死网破!”
寸步不让的蓝阡夙,看起来是那样英姿飒爽,又坚韧的有些让人心疼。
蓝阡夙的眼角的确挂着泪,只不过这次的热泪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纠葛。
“小公子......为何你我永远都要经受这等苦涩宿命......难道说真像你说的那般,我们在这里没权没势,就注定要被权势欺压......难道说这狗【娘】养的世道......当真就容不下你我这一对小小道侣吗?”
不知是否是安化侍听到了此话,此刻巨大海胆包裹中的安化侍竟稍稍挣动了一丝!
“张师兄,该做决断了。”
“不可鲁莽,她和那疯和尚虽容易拿下,但收力不稳还是容易毁掉衍羲山腹,蓝师妹的师尊尚未出面,也不知宗主到底有没有将他按在排山倒海内。”
张北鱼很显然有所孤疑,便在此刻,安化侍竟又搏动了一瞬!
“什么情况?”
“张师兄,是那个女子在作祟!”
曹泊安遥遥一指,众目睽睽之下果然发现那女子开始行动,她此刻已经跃到安化侍肉身之上,横骑在其身上两腿左右分开,双掌按住安化侍尖锥密布的胸膛,不顾危险忍着刺扎剧痛,嘀嘀咕咕的不晓得在做着什么。
轰隆!
随着神秘女子不断吟诵,安化侍的肉身开始产生更多不规则痉挛。每一次痉挛都会将周身的黑色尖锥往外弹开,有不少尖锥已经刺扎戳破神秘女子体表。
空海能看出神秘女子修为并不高,甚至是低微得有些可怜,她的肉身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类的程度,甚至比普通人类还稍显羸弱几许。此刻被安化侍这般一折腾,无数尖锥已然将她扎成了血人,原本白皙暗沉的滑溜肌肤纷纷搅烂,简直比任何一种虐待极刑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那些皮开肉绽的血窟窿硕大连片,随着安化侍上上下下起起伏伏,骑在他身上的神秘女子也跟着承受一波又一波血腥冲击。那些尖锥在其肉身上进进出出,反复戳破撑开撕裂的血洞伤口,可自始至终神秘女子却一声不吭,硬生生咬紧银牙全部忍受下来,哪怕是嘴角喷血也不喊一嗓子,远远望去满口血牙滴滴答答,像刚刚吃过死小孩一般瘆人可怖!
即便是这般,神秘女子依旧没有松手。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双眸深处有两抹不易察觉的深邃星芒,看起来隐秘无穷又不可言说。而随着她一次次按压安化侍的胸膛,安化侍的生命体征反应也愈发强烈,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大的颠簸,进而便是更加骤烈的非人折磨。
但神秘女子还在忍受,她好似将自己的性命完全置之度外,好似眼前这个安化侍,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珍馐。
“女施主,再这么流血你会死的!”
空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即舍弃玄法飞到神秘女子身旁,以纯净佛光帮神秘女子加持护法。有了佛法庇护的神秘女子振奋精神,大喝
一声双掌来了一记猛料,安化侍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弹坐而起,将神秘女子和空海弹飞十丈开外!
好在是蓝阡夙眼疾手快,先一步御剑赶至将二人接下,此刻熄灭不久的龙吟再次响起,神秘女子双眸凝星朝某处抬起手臂,面向虚空狠狠合并五指呈抓握状,下一刻龙吟竟再次戛然而止,好似又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如此亲眼所见着实惊世骇俗,莫说是张北鱼和曹泊安,在场所有见证者都被此景吓傻了。
这世上当真有人可以左右北戎谛视,还是一个修为不济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泊安不敢妄下论断,满头冷汗地望着张北鱼。
张北鱼此刻却根本没空理曹泊安,他朝安化侍的方向遥遥一指,一张白皙小脸蛋此刻面白无血。
“先别管她,安哥哥......活过来了!”
很显然这不是张北鱼想要的结果,曹泊安闻言大惊,看向楼台果见安化侍已经站起身子,哪里还是之前所见那般死狗模样?
“小公子!”
“安施主!”
蓝阡夙和空海见状喜极而泣,空海毫不迟疑施展浑身解数,以看家本事帮神秘女子疗伤运功。
“这位女施主,大恩不言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定会有业果福报显化!”
空海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一旁的蓝阡夙却说不出什么感谢言语,毕竟经历如此大的转折,大喜大悲转换实在太快,刚刚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弛,令蓝阡夙浑身无力瘫倒在地,除了泪洒滂沱哭花了眼外,一时间也做不了其它事情。
空海能体会蓝阡夙此刻的心情,毕竟二人站在安化侍这边的初心是不同的。空海为的是道义苍生,而蓝阡夙却倾注了满腔情愫。空海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识趣的家伙,当即放任蓝阡夙自己调节,继续用纯净佛光治愈神秘女子的伤势。
“小姑娘,你从哪里来的,你认识我们安施主?”
空海问她。
她不答话。
空海吃了一记闭门羹,不过他脸皮很厚早已习惯。
“小姑娘,安施主眼前这样子还是稀奇古怪,你瞅瞅他用不用再抢救一下?”
神秘女子还是不答话,只是静静盯着安化侍的方向出神。
空海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几许端倪,他虽是不沾染红尘姻缘的出家和尚,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能感受到神秘女子对安化侍的感觉的。
这种感觉他在蓝阡夙身上也见过,只不过二人的感觉氛围完全不同。这就是空海完全想不清楚的细节东西了,毕竟他在这方面完全是个外行。
不过有一点空海还是能感知清晰的,那便是无论神秘女子还是蓝阡夙,她们对安化侍的感情投入都极深极深。
空海能感受到这种沉甸甸的气氛,一时间不由得朝安化侍啧了啧嘴。
“安施主啊安施主,你到底在红尘里留了多少业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