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龙吟激荡,崩碎的楼宇碎屑爆裂激射。
蓝阡夙趴在楼台上,哭嚎不止若暴雨梨花。
龙吟声越来越大,渐渐超出衍羲山笼盖范围,而此刻衍羲山外部山巅之上,两尊大人物依旧以指点江山的气势睥睨下方。
“前辈,我觉得差不多了。”
“再等一等,好饭不怕晚!”
张太白很明显对山腹中的事情心知肚明,老疯子也很显然早有预料,只不过相对于毫无顾忌的老疯子,张太白很显然有着更多隐忧。
“前辈,这安化侍到底还是南靖太傅,眼下还官拜辅国大将军,就算我们不顾及他的死活,涂山前辈的面子还是要考虑几分的,毕竟眼下天下初定......”
“初定个屁!初定什么初定?”
正在乱涂的老疯子一把咬断了笔杆儿,随后咋咋呼呼的蹿了起来,他来到张太白身旁,抬手就朝他头顶给了一记暴栗,那情形简直和教书先生教训不逊顽童一般无二。
震慑四海八荒莫敢不尊的堂堂剑宗宗主,此刻捂着脑袋不敢有丝毫风流气度,他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唯唯诺诺,任凭老疯子在他头顶喷着唾沫,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不忿。
人都是有脾气的,更遑论张太白这种被捧上天的盖世人杰,可此时被老疯子教训的张太白没有一丝委屈,貌似被老疯子教育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好像还隐隐有着一股赚到了的侥幸荣光。
“小太白,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有妇人之仁,不要有妇人之仁!我知道你得考虑北戎皇室的感受,可俺早就说过,就算是旧水老祖今儿来了,那也是我家北鱼儿的事情最大!涂山那老臭屁算个鸟?在我北鱼儿的修行顽疾未解决前,全都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是是是,前辈教训的是,是太白优柔寡断了。”
张太白又好生劝慰了好一阵子,这才将老疯子又劝回到桌前。下方龙吟还在不断咆哮,张太白却从腰间取出一本破旧的书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下方,天下第一城中,楼台上。
安化侍浑身痉挛抽搐成一团,皱皱巴巴骨断筋折,明明看不到任何外物攻袭痕迹,他却无时无刻不在走向生命的败亡。
刚刚蓝阡夙那两剑可谓杀伐果断,然而北戎剑客本就自生傲骨,自然是不肯就这么算了的。再者说安化侍的身份已经传扬开了,此刻见安化侍一方居于弱势地位,一众对自己修为自信满满的剑客呼啸而至,将楼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犀利剑芒劈天盖地寒光吐露,很明显皆想替刚刚死去的两位剑客讨回场子。
“蓝仙子,我北戎剑客向来同仇敌忾,你为何要胳膊肘往外拐去帮一个外人!”
“没错,蓝仙子你实在是冲昏了头了,这北江人屠究竟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至于你如此执迷不悟?速速跟随我等回慎刑司受审,否则将被北戎剑宗视为弥天重犯流放千年!”
“跟她多说什么,北江人屠不
可不杀,如此狼狈为奸的野心毒妇,也不配再做我剑宗子民!”
“就是就是,大家一起上,不怕拿不下区区一位大宗师!”
“何须一起!林某乃大宗师境巅峰,诸位同门且看我一人一剑挑翻北江人屠手脚筋,再将这蛇蝎女子押送天剑台施以炮烙之刑!”
一时间群情激奋喝骂连天,曹泊安与张北鱼此刻也接连飞来。
“蓝仙子!天下第一城是何等地域,早已千年未曾见过流血,今日你当街杀人逞凶,为外戚残杀吾剑宗同道,至少触犯北戎三十八条铁律法!泊安还请蓝仙子尽早回头是岸,休要执迷不悟酿成更大祸端!”
轰!
曹泊安话音方落,楼台处突然暴起冲霄金芒,一条五爪金龙紧随其后纵横四海,咧开十丈大嘴呼啸张狂席卷周遭剑客,硬生生将蚂蟥般聚拢的剑客往后逼迫五丈开外。
大威天龙降世!
伴随着咆哮震天的金龙鳞怒,一名浑身沐浴缭绕金芒的雄壮和尚现于楼台。他宛若金身罗汉一般从天而降,轰隆隆将楼台砸得震耳欲聋,澎湃纯粹的毁灭佛光席卷一切,宛若洪荒巨兽一般将所有挑衅者全部驱逐。
“空海大师!”
蓝阡夙哭得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忧色,忧色中又酝酿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突兀出现的空海气势霸道凌然,他虎目圆睁睥睨四面八方,既有立地成佛般慈祥涅槃的神圣,也有穷凶极恶不讲情理的残忍决绝。
“今日有小僧在此,我看谁敢动安施主一根汗毛!”
雄壮浑厚的嗓音穿透四野,刚刚被震慑的剑修此刻反应过来,纷纷御剑而起咿呀呼喝,无数道剑芒撕裂天地气流,万剑归宗凝成一道道庞大剑海浪潮,纷纷向空海所在方位展开血腥反击!
北戎剑修向来注重礼数,也向来都护短抱团儿,之前蓝阡夙怒杀同门还可讲讲道理,此刻乍见外邦修士如此穷凶极恶,偏偏还是为了袒护一位屠杀北戎子民的罪魁祸首,这群家伙登时便失了理智,二话不说就要将空海碾碎成渣!
“尽管招呼,看谁能破我罗汉金身大罗法咒!波谚吧嘛哄!”
完全陷入暴走状态的空海佛光尽出,一道堪比望鸪楼般硕大的金钟罩从体表溢出,大威天龙萦绕金钟罩不断盘旋,转攻为守化成一缕缕类似浮雕一般的金钟龙纹。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仅仅不到一次呼吸间隔,无数道剑气正面轰炸到龙纹金钟体表,霎时间浓烟四起化成云海万里,密集骤烈若狂风暴雨的剑气轰炸耀目生斑,整座天下第一城自下而上彻底化成一片紊乱火海,碧鳞剑芒与纯净佛光的粗暴对弈皆毫不客套,以将整座衍羲山彻底轰毁的态势展开激烈交锋!
“空海大师,有事好商量,何必如此!”
曹泊安吓得躲避在张北鱼背后,张北鱼倒是从容镇定,虽说这是大能级别的佛光普照,可在他深不可测的实力底蕴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先别说这么多了,你马上去一趟
镜湖剑道院,请三千镜湖卫前来布下万物归藏剑阵,此地什么都可以有闪失,偏偏天下第一城不可毁!”
“泊安遵命!”
往日里天真烂漫的张北鱼,此刻也完全收起了处变不惊的神色。
曹泊安领命远遁,张北鱼身形一闪冲入硝烟战场,一道无可匹敌的强大剑芒从天而降,瞬间挂帅在前挡下大半佛光,进而木剑幻化千万流星暴雨,好似腐蚀性极强的酸雨一般无孔不入,霎时将坚不可摧的龙纹金钟罩溶解得斑斓破碎,远远望去好似一尊穿了破败袈裟的济公。
时隔这么多年,张北鱼再次在安化侍面前出手,依旧是惊艳绝伦干脆利落,可安化侍却完全没空去欣赏这玄妙的剑法了。
被撞破佛法的空海源炉震荡,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浊血。按道理讲空海根骨不差,修佛悟性奇佳,乃是同阶修行者中的上品,安化侍曾对其不吝赞美,认为他很有可能超越季常侍,成为目前佛宗最强大的天下行走。可就是如此底蕴的佛宗大能,向来以防御气血凌然世间为傲的佛宗大能,被张北鱼一记剑法便破了绝对防御!
只不过做到这一切的张北鱼并未继续追杀,很显然他不想将天下第一城搞得更乱,也根本不想继续推波助澜此地干戈。
“空海大师,我敬你是佛宗少有的卫道者,今日安哥哥已经回天乏术,劝你和蓝师妹都不要执迷不悟哦。”
“要战便战要杀便杀!我佛宗子弟早已四大皆空,生死轮回本就是世间公理,待我成尘涅槃,必然往生极乐世界,以渡人之心铸就无量大功德,立地成佛成就果位金身!”
空海人如其言,从里到外都蕴透着毫无畏惧四个字。
蓝阡夙见他这般眉目温润,当即也拿起飞剑来至空海身旁,两道身影在泱泱剑海围剿中极度渺小,却给人一种油然而生不可不敬的威严肃穆。
“空海大师,小公子是我的夫君,我为他死天经地义。你已然尽到了道友义气,切勿再跟小女子趟这趟浑水!”
“蓝施主你无需多言,这不是为谁而死的事情,小僧若是当真见死不救,佛心定会蒙尘受辱,到时候即便苟且偷生,此后也不会再有大进境可言。蓝施主若是当真不怕死,便跟小僧一同庇护安施主到最后一刻。小僧行走天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第二个比得上安施主的修行者,就连天上放冷剑的大眼珠施主也比不上!”
张北鱼没想到空海表心意还能刮到自己,当即摸摸脑袋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揉了揉红润小脸儿。
“空海大师,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哦,我们北戎可从未对安哥哥有丝毫恶意,只是这谛视发火谁也拦不住,安哥哥定然是哪里招惹了它,这只能算是自作自受,毕竟四大谛视古来有之,和我们北戎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哦!”
此话一出口,正在痛苦挣扎中的安化侍浑身如坠冰窖。
什么?
谛视?
九幽魔龙?
“北戎谛视......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