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梵来到郁怀阆面前,在这种生路断绝的情境下,他还是选择跟他一同并肩。
郁怀阆此刻的眼神里没有惶恐,很明显他是属于安化侍所不齿的那类傻子,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傻子。
“郁仆射,看来今日你我都要死在这里了呢。”
“无妨,天照光辉永在,照耀世间光明。”
此刻的郁仆射神态极其虔诚,钟梵也跟着做起诡异的祈祷手势,很明显都是被天照宗宗诫荼毒极深的家伙。
“说起来老朽此生也没剩多少年岁了,死便死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可惜的是郁仆射您明明前程似锦,今日却也要跟老朽一起共赴黄泉。”
“钟老说得这是哪里话,我生为天照宗人已经是莫大荣幸,魔宗自古便对我宗罪孽深重,我又怎能与这等邪魔同流合污以求苟活?”
二人此刻已经毫无忌惮,毕竟都是将死之人,他们的立场坚定不改,连死亡都可以抛诸脑后的家伙,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恐惧之说。
对于安化侍的离开他们都没有异议,毕竟人各有志本就应当,倒是游穆扬此刻哭得稀里哗啦。
游穆扬跑到祝南师身边,本来想拉着他的袖子大哭一场,谁成想此刻根本靠近不了祝南师的身子。
此时的祝南师状态极度诡异,他的全身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儒家铭文,好似岩浆一般每道笔划都割裂开白皙的肌肤,此刻的他依旧在不断拈指施法,过了好半晌才有空瞧看游穆扬一眼。
“小柚子,你绝对不能落在那老魔手上,你得想办法东渡瀚海寻你师父,知道吗?”
“我哪都不去,我就和祝哥哥在一块!”
游穆扬已经哭得抽噎,祝南师此刻已经极度疲惫,也没什么时间跟他多说什么。
“小柚子,现在不是任性玩闹的时候,我一会儿会想办法送你走,你必须乖乖听话,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立刻往东方逃,你身上应该有能联系到你师父的东西,记住一定要找到顾前辈,你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小柚子根本听不进去话,不断猛烈摇头想要靠近祝南师,但此刻的祝南师被一层朱砂血气包裹,令他根本难以去接近分毫。
“砰!”
一道细密血线划过,处在悲怆中的小柚子被祝南师偷袭击晕,晃悠悠地倒在了他的身前。
祝南师重重叹了口气,他面色复杂地看了看苍穹,嘴角嗡动喃喃自语。
“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
高天之上,此刻的令狐睛明状若神祇。
当然对于这片凡尘大陆来说,他已然算是高不可攀的至尊之辈。
“看来你们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放心送你们上路都不会有痛苦,你们会和祝家主一样魂飞魄散,彻底消逝在这苍凉人间再无生还。”
一语言罢,令狐睛明也不打算继续耽搁,当即又缓缓抬起一根催命的手指。
祝南师面带几许绝望,他的双拳已经紧攥出血,想张口向郁怀阆喊话求他再拖延一些时辰,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毕竟他也知道,眼下所有的努力在绝对力量面前,都已然是无济于事的徒劳。
“小柚子,看来我帮不上你了......”
话音刚落,远空忽然又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令狐睛明见状也有些好奇,抬眼朝声音来处瞧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安化侍又去而复返了!
“轰隆!”
距离令狐睛明三丈开外的高天上,安化侍瞬间定住身形与之对立。
此刻的安化侍气势昂然,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冷冽如狼,鬼彻和地狱吠陀分别悬浮在左右两侧,看起来肃杀决绝又诡谲莫测。
“安施主,怎么着,想跟着他们一起......”
令狐睛明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随即便收起了优哉游哉的慵懒状态。
他的眼神倏忽间锐利如电,脸色也逐渐变得郑重几分。
“不对,你不是安施主!”
“天照光辉永在,照耀世间光明!”
“天照光辉永在,照耀世间光明!”
下方的钟梵二人也反应过来,此刻纷纷大礼参拜面色激动,趴在地上久久都不扶起身子。
“令狐老祖,难不成说只准许你侵占别人身子,就不准我也效仿一下你这位先贤?”
安化侍的声音此刻异常冰冷,虽说嗓音依旧是原声,可整体的气质已经与往日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贫僧想过会和你有相遇的一日,不过却没料想这一日来得这么早,看来这孩子的确对你意义重大,旧水。”
一句话说完,郁怀阆二人更加举止激动,扣头的姿态更加虔诚无比。
还在蓄力施法的祝南师此刻亦目瞪口呆,他很明显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往日里被四大王朝亿万万生灵焚香膜拜的至尊人物,现世中唯一尚在人世的老祖级人物附身了安化侍。
旧水老祖!
祝南师此刻极度亢奋,很明显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当即不再关注高天上的博弈,继续玩命的催动着某种隐秘玄法。
而此刻高天之上,两位老祖级人物以这种特殊状态正式照面,谁也不会想到修行世界的两座巅峰齐聚东陈皇城,但此时此刻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么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相比于令狐睛明,旧水老祖很明显只是一位晚辈,只不过修行界从来不按照年龄论处,眼下二人都是老祖级别的伪天境至尊人物,旧水老祖完全有资格和令狐睛明平起平坐!
“据我所知你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吧,旧水?”
“彼此彼此,最起码比你在苍梧岭中遗留的肉身强多了。”
两位老祖一开口便不大友善,字字句句都满溢着风刀霜剑,好在是他们都没有轻易动手,毕竟也都清楚一旦动手,整个皇城乃至山河郡恐怕都会彻底毁灭。
而从令狐睛明的话里也很明显能听出,旧水老祖貌似的确是遇到了某些难以言喻之事,至于究竟是什么,其他人也根本没有点滴知晓的资格。
“旧水,我知道你的肉身无法抵达这里,你的魂灵此刻也没有寄居在安施主
身上,你当真觉得你能够胜过现在的贫僧?”
“令狐道友这话就肤浅了,我从未想过今日与你大动干戈,只是奉劝道友瞧看清楚,这方天下早已不是你当初的那片天,一意孤行最后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反倒会给你招致无端的杀戮!”
“是吗,贫僧倒想瞧瞧看这血光之灾。”
面对旧水老祖的威胁恐吓,令狐睛明丝毫不予在乎,此刻的他虽面色郑重却自信满满,丝毫不因为对方是谁而感到慌张。
“旧水,在我这里劝你莫要玩心机,我知道你短期内根本无法以真身示人,因此贫僧做什么你根本无法管束,这方天下安逸得也实在太久,从前是没有人跟你争抢气运,现在贫僧来了,一切理应有所不同。”
说到此处,令狐睛明又指了指安化侍的云戒。
“不光是贫僧,还有一些沉睡多年的老家伙也都想见见你,只是你现在有些自顾不暇,如果你再这般下去毫不争气,那到时候天下的老祖庙拱手让于他人,也是你应该能预兆到的应有之事。”
两个人全都不把话说明朗透彻,旧水老祖很明显明白他在说什么,令狐睛明以及飞廉氏的相继出现,的确让整个修行世界的风向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旧水老祖抬手摸了摸身旁的鬼彻。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敢直面跟我说这些话的家伙出现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只不过我选中的家伙你不可以抢,难不成说捡别人吃剩下的,这就是十三万年前的老祖遗风嘛?”
“旧水施主你又着相了,安施主这孩子已然对你产生背叛忤逆,你也一心想着将其抹杀不再重用,不过眼下你根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要借助于郁怀阆那些废物之手,你觉得你还有跟我继续谈下去的资格?”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碰!”
旧水老祖的话语霸气凌然,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回转余地。
“那我现在就是要碰了,你又能将贫僧怎么着呢?”
令狐睛明吟吟浅笑满溢挑衅,气氛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极其僵持。
“旧水,你现在根本就逃不出那个地方,贫僧猜测你现在神识附身于安施主,已然让你的本体又蒙受了不少折磨,你我都是逆天而行之人,眼下你自顾不暇还要操心闲事,你当真觉得自己是真天境的真仙?”
“我不可以,但他可以。”
旧水老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了指安化侍的心口。
“就凭他?”
令狐睛明闻言微微哂笑,毕竟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大言不惭。
的确,让安化侍来正面对抗令狐睛明,旧水老祖此举简直有些丧心病狂了。
只不过旧水老祖倒是不以为意,他的神识开始稍稍松动,安化侍的面容也变得阴阳分明开始有些恍惚。
“我说他可以就是可以,毕竟现在的你并非以往的魔道祖师,但我这位侍者却是你挥之不去的梦魇!能够威胁到你我存在的家伙,你居然还妄图想要夺舍重用,这根本就是你还没看清现实,无异于在一步步玩火自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