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兄,何必这么冲动,你我本无怨无仇,干嘛非要刀兵相向?”
安化侍话虽这么说,手上可丝毫没耽搁片刻。
一股极度凌厉的金色真气在隔空招引,没过多久寄放在澜沧镖局内的鬼彻便迅猛飞来,漆黑又硕大的刀身轰然撞破门扉,来到安化侍手上虎虎生风,刀身大摆瞬间抵住了破袈裟包裹的镰鼬!
旧水老祖本命法器之间自有傲气,镰鼬和鬼彻再次相见后,两把绝世兵刃纷纷开始嘶吼嗡鸣。
安化侍体内的气血开始不断翻涌,一股极度强烈的化形感觉呼之欲出。
上一次鬼眼狂刀的灭顶威势历历在目,季常侍很明显对其心有余悸,当即收起镰鼬远远后退,撑开护身佛光,一派如临大敌之相。
“季兄,我们根本没必要这样的。”
安化侍现在的修为不同往日,已经能很好压制住鬼彻自带的凶性,当下他克制住鬼彻不让它继续化形,自身也收束神通表示友善。
“哼,我这次来东陈的动向无人知晓,你是从何人处听说我在寻找转世灵童的?”
“你说什么?”
安化侍被他这话给说懵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季兄,看来你是误会我了,你要找的转世灵童是不是叫游穆扬,被祝家北境稽查司按察正使祝南师收养,拜天照宗太上长老顾苍生为师,乃是西泽大荒无欲秋山金禅寺现存于世最后一个转世灵童,是不是他!”
季常侍闻言眉目还很深邃,很明显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安化侍,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后才缓缓点头。
“这么说来,你认识他?”
“当然,不光认识还见过好几面,不过这小家伙应该还在南靖王朝,你来东陈做什么?”
“应该是你的情报有误,他已经跟随祝南师来到东陈了。”
安化侍闻言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毕竟游穆扬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季兄,说起来是祝南师跟我有些嫌隙,所以我才认识这小后生的,再后来我拜了顾苍生为师,因此从名分上来说游穆扬还算是我的小师兄,只不过这孩子向来跟我看不对眼,我也只是从经历中感知到佛宗有这些端倪,并不是故意触怒你的。”
季常侍听他这么说神色稍松,不久后轻叹口气指指鬼彻。
“我能相信你吗?”
“我以这贼老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对佛宗不利的念头,毕竟我的仇家只有南靖的叶家和澹台家,其余人等只要不招惹我,我也没必要搞那么多幺蛾子。”
安化侍见话已说开,索性大咧咧地把鬼彻刺入地表,随即像倚靠柱子一般靠在其上。
季常侍见状也有样学样,靠在镰鼬身上与其四目相对,只不过一提到佛宗,季常侍的表情变得苦大仇深,每一个五官都能看出其内心的悲悯欷歔。
“说起来,我找了他很多年了。”
季常侍重重叹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其实我也并不明晰,你既然知道顾苍生,应该也晓得十魔灭道
吧。”
“嗯。”
安化侍闻言点点头,没有过多打断他的思绪。
“其实佛宗在五百年前也经历了严重的灭宗惨案,只不过究其原因说法众多,至今也没找到将其覆灭的凶手!”
“佛宗覆灭了?”
安化侍听闻此话大吃一惊,他想过佛宗会落寞如斯,可却没想过会如此惨烈决绝。
“没错,唉,我也是听我师父佘老太君说起的,也不晓得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貌似整片大陆都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只不过佛国地处贫瘠荒芜的西泽,没有道宗这么影响博大,可佛宗属实是遭受灭顶之灾最严重的宗门。”
安化侍闻言也不胜唏嘘,的确,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简直是压在所有修行者心头的一个谜!
即便像顾苍生公羊子这种经历过的家伙也说不明白,天地灵气也在五百年前开始走向稀薄,这一切的背后肯定有难以想象的恐怖真相,只不过安化侍现在根本没有得到答案的资格。
“我自幼便跟随师父修佛修鬼,师父也跟我说起过,佛宗的覆灭很可能不是人力所造成的,毕竟佛宗的底蕴极其深厚,宗门中的高僧也都深不可测,即便眼下正道的四大宗门一起进攻佛宗,最多也就让其惨败溃逃,彻底清剿是决然不可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安化侍顺着他的思路,也想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可能。
“意思其实很明显,能够让佛宗遭遇如此灭顶灾祸的,只有可能是完全凌驾于其上的未知力量,我师父怀疑应该是当初佛宗触怒了西泽大荒中某处禁忌的地域,招惹出了一大片难以抵抗的非凡间力量,这才是佛宗陨落的根本原因!”
七大禁地!
安化侍也想到了这个方面,他是知晓西泽大荒有一处禁地存在的,只不过太具体的情况就无法知晓了。
不过,从苍梧岭的恐怖程度来看,能够被称为七大禁地,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存在和力量,只不过这些存在为何会被佛宗激怒,又为何要决绝无情的灭佛,这就是无从知晓的事情了。
谈到这里,安化侍和季常侍都有些沉默。
虽说此二人放眼整片大陆青年一辈可谓巅峰人物,可越是修为高深越知道天外有天。
本以为各大宗门问鼎巅峰的强者已是仙道标榜,谁成想到头来才发觉,仅仅只是自己的目光短浅坐井观天而已。
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高峰之外还有更高峰。
本以为已经看到了仙路的浩渺,殊不知仅仅可能只是在巨人脚下抬起肤浅的头颅,仰望到其静止不动的一根大脚趾而已。
季常侍还沉浸在哀愁的回忆当中。
“说起来佛宗修士向来都与世无争,现在人心不古好坏不分,可当时的佛宗还算是传承纯良的,因此与各门各派的关系都很融洽,即便像天照宗和鬼道这些世所不齿的修行宗派,佛宗亦与之相交融洽,从没有过看轻鄙夷的时候,因此在修行界的仙缘也是极好的。”
“这就是佛宗
覆灭后,各大宗门都主动帮衬佛宗的根本原因?”
虽说这理由合情合理,可安化侍总觉得有些牵强。
果然,季常侍缓缓摇了摇头。
“哪有这么简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白了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当初佛宗覆灭后很多残存者都主动开辟鬼府堕入鬼道,可能也是因为鬼府是唯一不需要靠天分的修行门类,是完全可以通过后天开辟而修行的道种。”
“那这和利益有何关系,幸存下来继续做佛修不好吗?”
“哪里好?我问你,到目前为止,你可曾还见过一位纯粹的佛修?”
这话将安化侍问得一愣,一拍脑袋仔细想想果然是这般,貌似这么多年接触到的佛家修士都不纯粹,还真没有一个单纯只修佛的家伙!
“季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为了保全性命,为了活下去!”
季常侍说到此处神情凝重无比,貌似有什么忌惮一般语调踟躇。
“我也只是听我师父偶尔提过一嘴,他也曾经告诫过我,说五百年前之所以佛宗会覆灭,完全是惹恼了某些不该存在于尘世的恐怖力量,这股力量的阴霾至今仍笼罩在世间每一处角落,只要发现一个纯粹的高阶佛修,都会将其格杀勿论形神俱灭!”
安化侍听的心惊肉跳。
“季兄,也就是说佛修为了逃避这种宿命,不得已和各门各派产生了诸多联系?那主导这一切背后的存在也太过恐怖了,要知道即便是旧水老祖,也不可能辐射四大王朝审视杀人的!”
“你认为没有,不代表不会存在。”
季常侍此刻的表情变得有些惶恐,貌似是回忆到了某些不愿提及的梦魇。
“曾经......我是说曾经......我除了师父之外还有一位师叔,他当初已经是空境大能级别的佛修,同时也是一位鬼道高手,可在他心中一直想专心修佛,于是大概在十五年前,我那位师叔主动震碎了自己的鬼府,重新成为了一名纯粹的佛修!”
“然后呢?”
安化侍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一道索命的影子瞬间便缠上了他,他和那道黑影一同跌入山谷,山谷里响彻起三天三夜连绵不绝的惨呼哀嚎......等到后来我师父进山谷找他,却险些被他拖下水一同搞死!”
“什么?”
安化侍又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我也只是听我师父随口讲起,至今我师父身上还有一道腐尸碧绿的爪印,每天夜里都搞得他难以入定深受折磨......师父说他在山谷里找到了师叔,只不过师叔已经成为了一具干枯的厉鬼,披头散发失去灵魂,彻底沦为黑影攫食下的奴役傀儡!”
季常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自那之后,那座山谷便成为了死亡绝地,没有人胆敢踏进去一步,山谷内也生灵灭绝万物寂灭,只有无穷无尽的哀嚎遍野回荡不息,我长大后也曾远远看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差点要了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