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
安化侍瞬间想到了张北鱼,还想到了被自己所救的舒念乾。
“师父,北戎的张北鱼已经获得了旧水老祖本命法器轩辕剑,他应该就是第五位,眼下最后一个还会出现在北戎,难道说北戎会连续出现两个?”
“当然有可能,被选中者本就是随机的,并非因地域而有所划分。”
公羊子这点说得很笃定,安化侍心中对舒念乾的猜测更大了几分。
毕竟根据张北鱼所说,舒念乾虽说不是上古四大神体,但却是实打实的天生剑种,也是世间罕见的北极天剑体,完全符合旧水老祖选拔的要求!
想到此处安化侍稍有不悦,毕竟他很不希望舒念乾背负跟他一样的苦涩宿命,被选中者前路吉凶未卜,不晓得究竟是好是坏,若真的他是最后一个,那舒念乾这一生也注定不再平凡。
“还有件事情,我也可以捎带着告诉你。”
公羊子说着指了指鬼彻。
“想当初我骗你说鬼彻是我偷出来的,虽说我是凝境巨擘,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天照宗势力如此庞大,其内肯定也有巨擘级别的长老坐镇,仅仅凭我一人又如何能够将其盗出来?”
“难道说......”
安化侍瞬间便明白了公羊子的意思。
公羊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指了指地狱吠陀。
“没错,鬼彻根本不是靠我的本事能偷出来的,而是你被选中之后,旧水老祖亲自赐予我的,为了掩盖鬼彻的气息与凶性,地狱吠陀也是旧水老祖一手从鬼门之中取来交给我的,不然你以为大名鼎鼎的鬼道十大至尊鬼器之首,会如此轻易到了你的手中?”
安化侍闻言全部了然,心中对旧水老祖又多了一分慎重,而公羊子还陷在回忆当中。
“想当初我奉命寻找了将近四百多年,期间我也找到一些资质不错的婴孩,可都不入旧水老祖的法眼,直到舒家被灭之际,温叔牙抱着你逃出血泊被我撞见,从那时起我便知晓,你和我的师徒缘分就此来了。”
又提到了这段血腥的过往,安化侍不想多说什么,选择静静地听。
“当时那场面惨啊,现如今都过去了也就先不提了,我当时修为还只是空境大能,与鬼道大宗师陆简雍相交甚密,你也了解道爷我的脾性,只要是跟我对路子的家伙,我可不管什么邪不邪正不正,只要让我感觉舒坦,就是一条狗我都能跟他道弟称兄!”
安化侍被他这话给说乐了,若是陆某人泉下有知,估计会跳着脚托梦找公羊子掰扯掰扯,当然能如此挖苦调侃,也足以见得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好,这令安化侍心中又升起一丝暖阳。
“在你们舒家出事那晚,陆简雍哭咧着求我出手保住温叔牙,因为老温头也是他相交多年的老友,我碍于情面出手救下了他,捎带着也救下了你,谁成想一查看竟发觉你有开辟太古熔炉的潜质,当即便将你的情况汇报给旧水老祖!”
说到此处,公羊子沉默了。
良久后,他面带歉疚的收起玩味神色,眼神郑重地朝安化侍开口。
“对不起,那时候师父鬼迷心窍了,只想着完成旧水老祖的诰命求得解脱,若是我知道你会因此经受
这么多苦难折磨,我当初绝对不会将你轻易交出去。”
“我不怪你的,师父,真的不怪。”
安化侍能看出公羊子有难言的苦衷,当即很是大度的安慰着他,这世上能让安化侍毫不犹豫去选择原谅的人不多,公羊子绝对算排得靠前的一个。
公羊子抹擦了两把老脸,瞪了瞪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即才再次缓缓开口。
“就这样,我和你爷爷还有陆老鬼成了厮混老友,我们本打算等你越过凡人四境后再告诉你这些,无奈世事无常,老友相继离去,眼下我若再不告诉你,怕是会有些来不及了。”
公羊子这话很明显大有含义,可此时的安化侍还沉浸在回忆当中,并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旧水老祖究竟拿什么要挟你?”
“这个......无非是我这条贱命罢了。”
公羊子此刻满面颓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随即又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也别怪师父总让你苟且偷生,留得性命其实没什么不好的,我虽说一身修为还算过得去,可我也是免不了生老病死的家伙,我也很惜命,我也很怕死......当然,我也很窝囊,窝囊到为了能多活几年,连自己的徒儿都能弃之不顾......”
公羊子越说越悲伤,越说越厌恶自己一般捶胸顿足,安化侍见状想拉扯住他,可浑身的伤势实在严重,胳膊几次想抬起来都只能抬到一半,最终也只得无奈放弃。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你只需要记住,师父绝对不会想着害你的便是了。”
“师父,你还是有事瞒我,你还是没说锁链的事!”
安化侍死死盯住公羊子的双眸,他很想对公羊子施展摄神取念,只不过眼下他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当然以公羊子的境界也完全不会被他所制。
过了半晌,公羊子重重叹了口气,随即指了指身上的枷锁。
“其实是我自己故意锁住我自己的,一旦我挣脱掉这些特制的链条,我就会逐渐变成另外一个家伙!”
“另外一个......什么意思,会变成谁?”
“嗜杀冷血......无礼无道的血腥狂魔!”
“什么?”
安化侍闻言大惊,立刻想到了背后的缘故。
“旧水老祖搞得?”
公羊子极度无奈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能够进入凝境成为巨擘,其实也全是仰仗着旧水老祖的手段,所有被他奴役之人都会被赐予旧水魔种,就种在我们的眉心深处印堂穴位置。”
公羊子言罢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随即又指了指身上的链条。
“只要被赐予魔种印记者,修为悟道都会节节攀升畅通无阻,但有个前提要求就是必须完全遵从旧水老祖的意志,一旦稍有不尊或顽抗,魔种印记便会反噬自身衰败寿元,最终化成一滩脓水,连轮回转生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师父......你这是?”
安化侍已经听明白了,瞬间对此刻的公羊子满脸担忧。
公羊子面色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头,此刻的他当真和蔼得不太像往日。
“说实话,
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被世间第一强者奴役不算吃亏,修为还能有更深造诣名利双收,因此也勤勤恳恳的为他卖命了几百年,只不过这一切在遇到你之后都改变了。”
“师父......”
安化侍已经感受到了公羊子炽烈的目光,一时间心中升起满满的酸楚难以言喻。
“实不相瞒,孩子,打你小时候我便疼你。”
公羊子此刻絮絮叨叨,倒还真像一位跟孙子磨叽的孤寡老人。
“你刚下生就被老温头从血泊里抱了出来,由于你被旧水老祖选中,他俩也免不得被我拉下水了,只不过你是我们到处偷奶喂养大的,越是跟你相处久了,我越不想让你被旧水老祖奴役,也不想让你趟进修行界这池浑水。”
“后来你越来越大,道宗源炉率先开辟,那时候我便知晓你体质非凡,旧水老祖不可能会轻易放弃你,毕竟我不清楚旧水老祖究竟要你做什么,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到现在我依旧担心这个,所以我故意不传给你功法......”
公羊子不去看安化侍,只是静静盯着不远处的小书童,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吞下红烧肉盖饭,一边听着吧唧嘴的声响一边喃喃。
“所以,我故意只挑拣没啥用的三清古经残篇传给你,虽说旧水老祖命我交给你鬼彻和地狱吠陀,我却故意不让陆某人传给你鬼天书,也不让温老头传给你祭师功法。”
“我们啊,只想让你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孩子,有一身足够闯荡江湖的功夫也就足够了,这样你既不会因为修为过高而去复仇,也不会被人欺负苟活于世,旧水老祖见你不堪大用,时间长了也能放过你,可我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啊。”
说到这里,陆某人忽然看向愣住的安化侍。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在你成长的前十七年里,有无数叶家澹台家的大高手前来找你爷孙寻仇,大多数都是我和老陆出手挡了下来,还有一些是被你爷爷拼了老命用罗睺功法赶走的,你爷爷很爱你,他愿意为你耗尽最后一滴血!”
此话说完,面前的安化侍已经泣不成声。
安化侍又想到了温叔牙离去那一日,现在想想的确有些蹊跷,自己前十七年每次去寻仇都顺风顺水,遇到的对手都比自己实力差上一截,这让他逐渐忘乎所以,以至于忽略了背后的真相。
所有的风轻云淡,不过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这三个猥琐下作的老人,用自己独到的方式在爱着他。
安化侍这回是彻彻底底懂了。
“你也别去怪老陆总瞒着你,他其实也没什么办法,温老头死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他担心留下你一个人会受欺负,所以央求老陆传授你本事让你强大起来,谁成想老陆在苍梧岭早早夭折了,但他其实也从没想过要害你。”
“至于我......”
公羊子总算说回了自己。
“其实之前几十年,我和老陆一直都有联系,看着你一点点成长起来,我知道我们再难以阻止你的修为进阶,我心里也越来越不想再被旧水老祖奴役,索性我便从桑田沧海中盗了这副囚龙锁,将自己浑身修为与魔性彻底禁锢起来,彻彻底底与旧水老祖硬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