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身?
上万名观阵修士听到此话全都愣住了。
“不是吧,刚刚我尿都吓出来了,他娘的你跟小爷我讲说只是热身?”
陆潜此刻骂骂咧咧地甩着裤裆,还好此刻大家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不过他刚刚还真被那睁不开眼的漫天剑光吓得够呛。
对于他这个没杀过生的三清古经修士来说,莫说是这种级别的生死对抗,即便只让他杀一条鱼,估计都比安化侍恢复道宗源炉艰难几分。
一众掌座听闻此话亦全都面面相觑,互相摇摇头苦笑两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的确,叶苓茯和张北鱼两人都很狂,但就他们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来看,他们也绝对有狂妄的资本。
公孙大藏面带忧色地看了一眼涂山伯庸。
“涂山老头,看来这两个孩子的确是问鼎整片大陆最优秀的两颗仙苗了,我甚至怀疑接受四国连婴灌顶的仙童都不会超越他们,你当真舍得让这样的两位后起之秀轻易夭折一位?”
公孙大藏能看出着实爱才,他虽是道门太上长老却并非叶家人,没有那股与生俱来的嚣张跋扈,虽生得虎背熊腰却处处讲理,让人没来由升起一股亲近与敬重。
只不过,他身旁这位同辈者可丝毫不给他情面,依旧秉持着一直以来的强硬做派。
“公孙老鬼,车轱辘话你还要跟老夫说几遍?的确我家北鱼还远未施展自己的拿手好戏,不过今日就算你们的叶苓茯玩出花来,他那颗项上人头也必然会被北鱼收入麾下!”
“我绝对相信苓茯。”
公孙大藏被涂山伯庸气得肝颤,可这毕竟是舒华黎与张太白定下的规矩,里面还牵扯着太多人命以及大人物,实在是由不得他来擅自做主。
一念及此,公孙大藏忽然看向涂山伯庸。
“涂山老头,我有一事不明。”
“你讲来。”
“涂山老头,刚刚那万剑互咬你也瞧见了,这两个孩子明明都只是藏境,却完全可以媲美大宗师初境,亦完全可碾压十倍还多的同辈修士,那这有一点我就想不通了。”
“哪一点?”
“涂山老头,我们苓茯之所以强大,乃是因其为洪荒五大神体之一的六魄琉璃体,可我从没听说过张北鱼是什么特殊体质,难道这张北鱼一直是你们剑宗隐藏的另一神体?”
“非也,北鱼不屑于和所谓的神体为伍,我们北鱼就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天赋走到今日的平凡修士!”
涂山伯庸这话说得满溢傲气,脸上每一寸五官无不彰显淋漓尽致的自豪。
“不可能的,世上同阶之中不可能有普通人可力战洪荒神体,涂山老鬼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所谓天赋就能弥补得了的,除非你有事情还瞒着我!”
公孙大藏吹着胡子一脸犹疑,涂山伯庸见公孙大藏这般反倒笑了,他拿胳膊肘拱了拱公孙大藏的道袍主动示好,能看出虽立场不同,这两个家伙的关系还真不算差。
“这世上哪里有事能瞒得过你公孙老鬼,我也不在这儿跟你卖关子了,你自己往下瞧着吧,一会可别闪瞎
了你的老眼!”
涂山伯庸说罢便不再睬他,抱着胳膊肘一脸自信满满的神色,依旧是对张北鱼充满难以言喻的自信。
此刻,场中二人稍稍将气息喘匀了些。
“叶哥哥,你刚刚出了多少次剑?”
“三千八百六十四次。”
叶苓茯回应得云淡风轻,貌似这根本不算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你呢?”
“我比叶哥哥你多一些,我出了三千八百六十八次!”
张北鱼笑得异常灿烂,跟小孩子一般攀比心态明显,可这次叶苓茯却听进去了。
叶苓茯看了看自己的道袍,上面有四道破裂的划痕,虽说并未伤及到脏腑,但殷红的血迹已然说明划伤了皮肉。
“上一个回合算你赢了。”
叶苓茯愿赌服输,全场道宗观阵弟子却尽皆哗然。
毕竟南靖王朝的人都太熟悉叶苓茯了,能让一向傲视凌人的小叶公子说出这种话的家伙,最起码在南靖朝众人还未曾瞧见过!
只不过,张北鱼似乎对这话并不买账,挠了挠头上发乱的簪子后摇了摇头。
“叶哥哥,我们是不能分输赢的,我们是只能分你死我活的!”
张北鱼好似真的认真思考过一番,一双大眼乌溜溜地盯着叶苓茯毫无戏谑神色。
“好,那我们下一剑便分生死。”
叶苓茯答应得利落爽快,他似乎很久没遇到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往日里百无聊赖的面相一扫而空,感觉羸弱的腰杆子都稍稍挺直了几分。
云戒青光闪烁,叶苓茯将油灯存放入戒中,持灯的手掌心多了第二把剑。
和右手那把乘风剑不同的是,第二把剑通体碧蓝好似汪洋大海,长度也比乘风宽厚一寸有余,乃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双手持用型重剑。
“这是我武叔叔的破海剑!”
张北鱼乍一见到此剑立刻双眼泛红,一众剑宗弟子也纷纷发出嘘声,毫不掩饰地嘲讽着叶家谋害剑宗六子的无耻行径。
站在公孙大藏身后的叶崇山有些挂不住脸,面色阴沉额间青筋暴起,无奈场面上人多势众,他即便再权倾朝野,此刻也必须保持沉稳气度。
“没错,就是破海。”
叶苓茯对此毫不避讳。
他还是跟以往那般百无禁忌,举起两把剑左右开弓,朝着四面八方看台上缓缓转了一圈。
“杀人夺宝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如果你手上并无杀生罪孽,自幼做的也都是问心无愧的事情,大可站出来指责我叶某行为不端,但若你本身也是流于世俗之辈,也不敢说自己片叶不沾淤泥不染,那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根本没资格在此大呼小叫!”
一段话说得掷地有声,宛若滚滚雷霆一般穿透上万双耳膜。
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唯有陆潜这个不杀生之辈想上前喊两嗓子,可瞧了瞧自己的道袍又想了想自己的站队,到最后还是认怂着继续做安静的美男子。
“不管是江湖上还是修行界,每天都有人死,每天也有人生不如死,你觉得你行就上来替剑宗六子讨公
道,你觉得你不行就趁早闭嘴保住你的贱命!我觉得我父亲做的根本没有错误,这世上唯有活下来的家伙才有资格讲理,拿一把死人遗物来背后嚼人舌根,即便你拥有神体也不可能登临真仙大道!”
叶苓茯不愧是当朝正三品的中书令,说起狡辩措辞有板有眼自然流畅,跟他那位满手血腥的老爹简直如出一辙。
这两番话等同于直接坐实了叶崇山杀害剑宗六子的实情,不过叶崇山此刻不怒反喜,毕竟铁腕讲理一直是叶家秉持的对外态度。
眼下张北鱼和叶苓茯已经站在生死两端博弈,此时此刻攻心为上者自然占据上风,凡事都在今日挑明也符合叶崇山的脾性,他此刻眼中满溢对叶苓茯的赞许欣慰,只不过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遗憾依旧一闪即逝,仍旧未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真实的心思。
至于叶崇山究竟心底还藏着什么事,此刻并不算十分重要。
叶苓茯两番话震慑场子后回看张北鱼,此刻张北鱼也从云戒中亮出一把古剑。
上一轮剑气对轰时,张北鱼那把木剑被彻底毁了,此刻的他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虽说看起来总算不是木头削成的了,但怎么看都还是一如既往得寒酸不上台面。
“你当真想用这把破东西,来对抗叶某的乘风破海双剑合璧?”
也无怪乎叶苓茯会这般轻视,此刻一众观阵弟子也都发出阵阵不解轻咦。
这其中,也包含了安化侍的质疑。
在二人剑气对弈结束之际,安化侍便穿过了龙虎山中陲的结界继续往上,此刻已经抵达了龙虎山巅,正隐匿气息潜伏在破败坍塌的某处道观门槛后面静静观察。
他能清晰感受到张北鱼的剑。
那把剑看似平平无奇,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灵韵波动,完完全全就是一块铁疙瘩。
非要硬说成是一把剑的话,那也是一把不伦不类的剑胚,一把只有大概轮廓而毫无精雕细琢的剑胚。
丑陋,简单,沉重,粗糙。
“叶哥哥,这就是我的形剑,也是我唯一且真正的杀戮之剑哦!”
张北鱼此刻笑得异常开怀,似乎好久好久都没用过这把剑一般满心雀跃。
“你这剑还没开锋。”
叶苓茯善意提醒着。
张北鱼却摇了摇头。
“叶哥哥,我的剑不用开锋就已然很厉害很厉害的,我上一次使用它已经是十三年前了,我师父告诉过我,这把剑不到生死时刻万万不可动用,每次一旦我用此剑也必然会见血不休,你一会儿也得小心着点,因为我只要轻轻刮到你,你可就死了哦!”
张北鱼此话说得毫无戏谑,他做出一副惊慌夸张的表情,似乎当真在为叶苓茯而担惊受怕。
叶苓茯自然不会被几句童言无忌所吓到,可此时潜伏中的安化侍却不这么想。
他忽然间很确信,张北鱼这把剑绝对有问题。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背后刀匣之中,那把同样丑陋不堪的玄重刀鬼彻,那把已经沉寂许久未曾发出呜咽响动的鬼彻。
忽然狠狠地、满怀激动与敌视地挣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