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马不停蹄地奔上三楼,一路上打翻了好几盘花酒,惊吓得一众花魁姑娘皆波涛汹涌。
三楼乃是京城中有身份名望之辈的休憩之所,从装潢到格调皆可见一斑。
此时整个三层仅仅有三桌客人,不过观其穿着皆是来头不小之辈,而且清一色全部都是朝中任职的修行者。
最左侧一桌乃是稽查司人士,穿着安化侍最厌恶的飞鱼服,右面两桌貌似是军部的将军,即便出入这种场所也不脱下软甲,桌上放着一堆军部的制式佩刀。
不管是军部还是稽查司,皆是安化侍不大想见到的家伙。虽说他们的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锋境初期,可安化侍还是不想跟他们打任何交道。
陆潜紧随其后跑上来,风风火火呼哧带喘,可还没等他喘匀了气,便被安化侍一把按到了三楼的拐角楼道旁,同时往自家脸上糊了一层东西。
“我靠,你是哪位?”
“别吵吵,我是你亲爱的安兄。”
安化侍少见地用吴安全语气调侃一嘴,此时的他容颜大变,原本俊朗刚毅的面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模样。
这是昨日澹台夭夭给他带来的人脸面具,早在之前见面时安化侍便提起过,本来是用于龙虎山之弈上刺杀方便,眼下刚好能派上用场隐匿身份。
陆潜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左摸摸右瞧瞧,越看越玩心大起,可安化侍眼下根本没心思跟他胡闹。
他整整衣衫重新来到三楼阁中,此刻鸥鹭忘机已经弹奏完毕,在阁楼的左前方有一处凭栏,上缀轻纱幔帐,里面隐隐可见三道曼妙身影。
安化侍此刻心绪激荡,他整整衣衫来到幔帐近前,刚要说话便听见楼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多久,阁楼门口又出现三道人影,两个小厮模样的下人,伴着一位手握书卷的儒雅公子,刚一进门便引得三桌客人齐刷刷起身作揖行礼。
“参见北境稽查司按察正使!”
“诸位好,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坐赶紧坐,今天的吃喝全算在我头上。”
儒雅公子
礼貌地跟大家挥手致意,一举一动都显着极度伪善的亲和态度。可安化侍此刻心中却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因为这家伙恰恰正是他极不愿见到的祝南师!
安化侍暗暗运转须佐悬式秘法,他此刻戴了人脸面具,从修为上看也仅仅只是位锋境初期的修士,以祝南师藏境初级的境界完全看不透他。
“这不是醉千殇的陆潜公子嘛,南师这厢有礼了。”
“你有礼我可没礼,想喝酒你就自己喝去,小爷我可没空理你!”
陆潜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安化侍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两位倾慕长公主的追求者竟这般碰上了,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祝南师丝毫不去理睬安化侍,能看出他虽说惺惺作态到处讲礼貌,却也不是什么货色都值得他去讲礼貌的,安化侍眼下修为平平且其貌不扬,祝南师自然不会去和他浪费唇舌。
安化侍自然也乐意他忽视自己,转身继续瞧看幔帐方向。
而此刻,见到祝南师到来的幔帐也掀开一角,一位衣着暴露的琴师女子出来见礼,还有两位倩影躲在幔帐后面没有动身,正是蓝仟夙和她的南瑾小师姐。
“师姐,我有些麻烦了。”
幔帐中的蓝仟夙此刻面带忧色。
她生怕祝南师会发现自己,毕竟当初就是从他手底下逃出来的,这些年有剑宗的庇护高枕无忧,可谁成想在此地被他给碰了个正着。
蓝仟夙掏出斗笠垂下纱幔,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一旁的南瑾见状稍显紧张,她貌似第一次看到蓝仟夙这般气度慌乱。
“怎么了,蓝师妹?”
南瑾捏着嗓子小声问她,蓝仟夙朝她摇了摇头,随即又指了指外面的祝南师。
“师姐,我和那位祝公子互有世仇,他平日里都在北境当差,不晓得为何会在此时现于此处,一会我们悄悄溜走莫要惊动他人,你帮我跟那琴师谈谈,把这把古琴出钱买了,我很想要它。”
南瑾一看便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千金,听闻此话立时惊得合不拢嘴,好在是她还算能保持冷静,当即穿出幔帐
跟琴师女子攀谈起来。
此刻陆潜已经跟祝南师坐到了一桌,并非这两个家伙握手言和,反倒是唇枪舌剑互相冷嘲热讽起来。
当然,冷嘲的自然是祝南师,陆潜这直性子也只会咆哮热讽。
“长公主就算看上狗也不会看上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那长公主若是看上了你,那你岂不就是狗了?”
“你......我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长公主每天都和我会面饮茶,昨儿我们还攀谈到子夜时分,你连羡慕的份都寻不着!”
“是吗,据我所知长公主最近一直在北境筹备下一次大醮会的议题工作,我父亲和叶家几位公卿都在庐陵城内,今日深夜才会返回南平京,你撒谎能不能起个草稿?”
祝南师句句儒雅却句句戳心,陆潜说些神经胡话还算行家,这种情场理论当即就有些撑不住了,好在是他比祝南师嗓门大很多,此刻呼呼喝喝像划拳一般张牙舞爪,将本就关系混乱的场子搅和得更乱几分。
安化侍被他吵得头都大了,眼下他根本没空去管陆潜,当即上前将南瑾与琴师纷纷打量了一遍,发现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微微黯然,却听到了她们正在说的话柄。
“那咱们便说定了,三百两雪花银,外加一串衍羲山千年灵芝草。”
“等等。”
安化侍故意装出瓮声瓮气地嗓音,人脸面具挤兑出一抹憨厚地微笑上前见礼。
“敢问二位姑娘,适才是哪位在弹奏鸥鹭忘机?”
“你是谁,要干嘛?”
南瑾见面前这“络腮大汉”不像好人,当即打起了十二分警醒。
“姑娘别误会,鄙人妻子向来喜好音律,特别是这首鸥鹭忘机,我方才听到有几处弹错的地方,想着过来跟抚琴者点出过错之处,帮助其精修下自己的琴艺。”
“本姑娘爱怎么弹就怎么弹,用得着你管吗?”
南瑾灵机一动直接揽过话茬,不过这话却让眼前的安化侍脸色又暗几分。
“姑娘说什么,刚刚那首曲子真的是你弹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