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胤禟下一句补充:“轻型犯的就算了, 本阿哥想看看重刑犯的。”
尚书翁叔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头给觉得九阿哥好忽悠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当然尚书翁叔元的脸上依然噙着一抹笑容:“监牢污秽,着实不能入九阿哥之眼, 九阿哥要不还是去看一看案卷诸事如何?”
胤禟不以为然:“本阿哥在蒙古时已见过监牢和处刑的犯人,难不成你这里还能更厉害?”
尚书翁叔元:……
他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 这和皇上说得不一样啊!
在皇上的嘴里九阿哥是一名单纯又天真,在皇上手心里被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 从未见过半点外边的风风雨雨。
可瞧着九阿哥理直气壮的架势, 哪里是一朵摇曳晃荡的小白花,分明是朵张大嘴要咬人的食人花嘛!
皇上!微臣可被您坑苦了!
细细观察九阿哥一会,确定九阿哥真的没有取消主意的打算,尚书翁叔元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九阿哥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刑部地牢戒备森严。
堪称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通过无数道关卡才走至通往地上囚室的大门。
一路上胤禟细致观察着周遭, 尚书翁叔元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九阿哥, 您这是在看什么?”
“哦,本阿哥在看要怎么逃脱——哦不是!本阿哥是在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漏洞。”胤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尚书翁叔元的眼里那就是魔鬼般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背后冷汗涔涔而出。
周遭的侍卫衙役刷地将目光扫向胤禟,而尚书翁叔元也是愣了一瞬。他讪笑了下:“九阿哥……九阿哥还真会开玩笑。”
本阿哥不是在开玩笑啊?
胤禟凉凉的瞥了尚书翁叔元一眼,看在他年纪不小的份上, 胤禟还是心软了一瞬,将这句话放回了肚子里。他扬了扬手,转移话题:“开门吧?”
囚牢的大门看着很是雄伟。
大门通体泛着金属的光泽,上面雕刻的凶兽栩栩如生, 尚书翁叔元笑着给九阿哥介绍:“地牢的大门是由精铁制成,光是门栓就需要两名成年人才能抬起,至于大门更是需要数人齐心协力才能拉开。”
简单来说。
别说是想逃出生天, 就是这一道关卡就不是几名小贼能做到的。
至于十数人冲进刑部大牢救人?
这不就是开玩笑嘛?
胤禟不予置评。
他顺着台阶而下,一步一步走入地牢内。地牢里潮湿阴冷,夹杂着腐臭的气味不说,胤禟还一眼看见了烧得通红的烙铁棍,以及五花八门的各色刑具。
抬眸看去,前方是一间间的囚室。
关押在囚室里的犯人听闻声音统统抬起头来,眼看着是名年幼少年更是吹起口哨,嘴里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尚书翁叔元脸色黑如锅底。
紧随其后跟进来的狱卒拿起烙铁棍用力敲打着囚室,尖锐的斥责声,辱骂声以及惨叫声交杂在一起,让胤禟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良久在狱卒的辱骂中找回理智的囚犯们逐渐安静下来,他们似乎想起了刑具的恐怖,一个个又蜷缩成一团,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胤禟,暗藏着无法遮掩的恶意。
尚书翁叔元跟随在后。
他细细为九阿哥介绍着每一名犯人的来历,并且要加上重点说明:“……九阿哥,不要看他们平平凡凡一点也没有出奇的地方,可是能关在咱们刑部大牢里的犯人,那各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胤禟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监狱。
他兴致勃勃的发问:“那……如果逃出去呢?”
九阿哥还没放弃这个想法?
尚书翁叔元脚下一滑,紧接着他哈哈一笑,笑容又在瞬间收敛。尚书翁叔元冷厉的目光扫视过周遭这些暴戾恣睢之徒,眉眼间皆是自矜傲慢:“刑部大牢戒备森严,这些囚徒绝对没有办法逃出去。”
“本阿哥的意思是万一有人……”
“绝无万一!九阿哥就不要多想了,要是这里的囚犯若是跑出去,可是会引来许多祸事。”尚书翁叔元板着脸细细说明。
胤禟摩挲着下巴。
良久他嗯了一声:“本阿哥知道了。”
尚书翁叔元:……?
九阿哥奇怪的态度让他心生疑问,不过环视四周也没有发现不对的翁叔元带着九阿哥走出刑部大牢。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
在胤禟和尚书翁叔元一行人离去以后,整个刑部大牢里又恢复昔日的吵闹,而其中隐约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当天夜里。
刑部衙门四周万籁寂静,远处的民居也早已关门闭窗,沥青路上倒影的只有清冷的月光,以及偶尔出现的巡夜的侍卫和衙役。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路边的石块突兀地晃动了两下,碎石子发出簌簌的声响,紧接叮的一声响动以后,石块骨碌碌的滚开,一双大手撑住地面猛地窜了上来。
出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他身着一身破旧的囚衣,盘腿坐在地上呸呸呸地吐着唾沫泥巴,环视四周一圈确定是外头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和暴戾,一抹嘴巴骂骂咧咧的:“可恶的鞑子皇帝,弄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连挖也挖不开?要我苍老三回到——”
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回去?回到……哪里去?”
汉子浑身一僵。
他猛地转身看向后方——可是四周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汉子脑门上滑下一滴冷汗。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一些传闻中牢狱里死掉的冤魂过多,会纠缠里面的囚犯和狱卒……汉子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色厉内荏的喊着:“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还不赶紧给爷出来!”
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一阵凉风吹拂过汉子的肩膀和身体,让他越发惊恐无助。
可是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
生怕狱卒和衙役们发现自己逃脱的事情,汉子即使满心惊恐,连将路边的痕迹恢复的精神也没有,决定沿着墙角先往别处走去再说。
刚踏出一步。
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你要去哪里?留下来吧。”
留下来!留下来?
转了一圈再次没见着人,汉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连滚带爬的往前冲去只想第一时间逃到远处。
胤禟从天而降。
他稳稳踩在汉子背上的同时,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满脸疑惑地发问:“本阿哥都让你停下,你还想跑哪里去?”
汉子:_(。∠)_
胤禟摸不着头脑,他轻快的跳在一旁一脚将汉子踹回到地道里。
监牢里尚在低语的囚犯们听到了一阵响动。紧接着从地道里滚出来的汉子让他们大吃一惊——好家伙!这模样竟是直接被吓晕了啊!
囚犯们面带惊恐。
原本因为汉子逃脱而带来的跃跃欲试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更随着门外咣当咣当的声响而吓得一个个缩着肩膀,脸都白了。
胤禟迈着轻快的步伐。
他一蹦一蹦的踩着台阶跳了下来:“三、二、一,木头人!”
牢狱里的囚犯们瞬间身体僵硬。
他们胆怯的反应让胤禟咧开嘴笑出声:“翁尚书,本阿哥……像不像一个反派角色?”
尚书翁叔元两眼无神。
他如今尚且在后怕之中,尚书翁叔元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犯人偷偷挖掘出隧道,甚至连夜逃跑。
自己白天说的话那就像是耳光子,啪啪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要是让这等犯人逃出去……
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也是做到头了吧?想到这里尚书翁叔元望着九阿哥的眼里满是感激——现在谁在他面前说一句九阿哥的坏话。
那人就是敌人。
面对九阿哥这般的问题,尚书翁叔元那叫一个大惊失色。他横眉竖眼环视四周,沉声怒喝:“是谁!是谁胆敢对九阿哥如此无礼!?”
见无人回答,尚书翁叔元又转身朝着胤禟笑道:“九阿哥,您怎么会是反派呢?您可是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正派人物!要是在话本里起码也是武林盟主……额的小公子!”
胤禟:……
翁尚书,没想到您话本看得还挺多?您真的是昨天那个冷静平淡的人吗?还是您有不知名的双胞胎?
他摇了摇头懒得理会性情大变的尚书翁叔元,而是围着监狱转悠了好几圈,突然间问道:“监狱里每天囚犯做什么?”
问到工作上,尚书翁叔元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认真仔细的回答:“重刑犯被关押在这里是不允许外出的。而普通犯人和轻型犯会选出一部分听话老实的,送到御田里种植开垦,大部分还是关押在牢狱之中。”
“重刑犯也不工作吗?”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尚书翁叔元笑着说道:“毕竟这些囚犯过不了一年半载都要被拖上刑场的。”
与其万一在外面闹点事。
倒不如让他们在监牢里呆着,安心点才是呢!
“哎……明明是他们做错的事情更多吧?”胤禟摩挲着下巴,注视着这些看着怯生生,眼底却闪着凶光的犯人。
“他们的危险度极高……”
“那就不让他们吃饱吧。”胤禟淡淡的开口:“食物减少到三分之一,出工的前一天才给到满点,有工作才能吃饱饭,你说他们会不会愿意工作?”
刑部尚书翁叔元:……
囚犯们瞳孔地震:魔鬼!这就是魔鬼!尚书大人你可不能听他的啊!
尚书翁叔元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办的吗?”
如今对待这些死囚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虽然不至于大鱼大肉但是馒头什么的还是管饱。
可是这么一说。
没能吃饱饭,自然没有办法捣乱,而为了吃饱饭,就得努力工作劳动……
尚书翁叔元越想越觉得心动不已。
眼前这些只吃却不劳作的重刑犯,在他的眼里似乎变成了一只只壮硕的驴,正背着一袋袋的银钱粮食给自己送回来。
囚犯们惊得瑟瑟发抖。
胤禟这还觉得便宜了这些死囚犯,他摩挲着下巴:“本阿哥觉得应该让他们每天半天上课,半天工作,以上课和工作的学习程度给予打分,最后对应给予食物和各种待遇。”
尚书翁叔元现在已经不敢小看九阿哥,他非常虚心的询问:“这是何解?”
胤禟耐心的逐一解释:“无论是重刑犯或者是轻型犯,都应该让他们背诵并抄写大清律法,加强他们对于律法的认识,其次参加军学练习,比如每天蹲马步列队走,等到服从性增强以后再进行劳改教育,同时狱卒也要每天对囚犯进行训话,点评每人的表现。表现良好者可以在狱卒监视下与家人会面,或者奖励相对应的生活必需品,甚至让他所住的囚牢变得更为舒适一些……”
接下去的话不用胤禟说了,尚书翁叔元的双眼大放光彩,已经想出无数个能让囚犯干活干得多的法子。
囚犯们:……
我们一点都不想一点都不要!
他们可怜巴巴的瞅着刑部尚书翁叔元,可惜反倒是将囚犯们衬托得越发凶狠恐怖。
尚书翁叔元看了看囚犯们。
他不禁暗暗点头:果然,这些囚犯们都要好好教育下,不禁是重刑犯,而且轻型犯如果不好好教育指不定以后也会变成重刑犯的一员。
尚书翁叔元细细考虑。
不过很快他又皱紧了眉头:“可这需要重新建设监狱才行吧?”
胤禟点了点头。
他单手握拳敲在手心里:“决定了,一会儿就去汗阿玛这里求旨建造监狱吧!”
决定个屁啊——!
把胤禟送去刑部一天,放宽心一天,正琢磨着刑部尚书翁叔元好歹能留住胤禟十天半个月……
没想到啊没想到。
刑部尚书翁叔元居然这般的无用!
这才第二天!
这才第二天!
这才第二天啊!
听着胤禟巴拉巴拉描述着单独设立监狱的好处,再看着刑部尚书翁叔元随着胤禟说一句点一下脑袋,眼眸里只差写着九阿哥是微臣的明灯几个大字,分明已经成了胤禟的迷弟,以他马首是瞻。
呵呵。呵呵!
康熙面无表情,他气得手指也开始打起了哆嗦。
吏部、户部、礼部、学部、工部,商部尚书相互交换着眼神,禁不住含泪摇头。
看看!看看!
这就是九阿哥的威力呐!这是何等的恐怖与壮观!
唯一在状况外的就是兵部尚书凯音布,他觉得自己对九阿哥是越来越好奇了。
其他几部尚书们:……
别!凯音布,你绝对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