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胤礽在睡梦中感到一阵恶寒。
他翻了个身, 可是落在背上的视线火辣辣的让太子胤礽哪里忽视。他挣扎了好半响最后还是睁开双眼,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两个弟弟。
太子胤礽:……
胤禟和四阿哥胤禛双眼亮晶晶的,精神气十足的盯着他。
太子胤礽扶额。
他一脸无语的瞪着两个弟弟:“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孤昨天一晚上没睡好——看着你们两个倒是睡得不错?”
“才没有不错呢!”
“早上直接难受醒的!”
胤禟和四阿哥胤禛同时摇摇头。
他们你一语我一句的把他们自己给自己缠足的事儿说了个遍, 倒是把太子胤礽惊得一愣一愣。
拿绑带绑着脚?
太子胤礽简直要被两个笨蛋弟弟给气笑了。
他哪里还有半点困意。
太子胤礽急急忙忙坐起身,拉着两个弟弟坐在床边,非得把他们两个鞋袜都脱了然后看看仔细,确定没有任何受伤之处才松了口气。
“太子二哥您不知道。”
四阿哥胤禛看着自己脚丫子, 还下意识的伸手去搔一搔:“醒来的时候, 弟弟觉得仿佛有一百只蚂蚁在啃咬弟弟的脚趾,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弟弟我也是!”胤禟附和着点头:“脚丫子觉得酸酸的不说, 早上起来时我的脚趾都抽筋了。”
“谁让你们傻乎乎的给自己缠足?”
“……弟弟我也想感受下。”胤禟越想越是郁闷,越想越是伤心。
无意识中他双手紧握成拳,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指骨发白,胤禟重重锤在床铺上:“这些姑娘们也是有父兄家人的,为何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缠足?痛苦数个月数年之久?要是有人敢这样逼瑚图玲阿, 我定然打得他头破血流不可。”
太子胤礽一阵沉默。
谁能想得通那些人的想法呢?他揉了揉额头:“那你们来寻孤……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胤禟和四阿哥胤禛相识一眼, 紧接着两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太子胤礽将反坐的想法说了个遍。
顿了顿四阿哥胤禛又认真说道:“弟弟以为太子二哥可从缠足陋习的起源说起。缠足自南宋时期产生,南宋国家积弱,奢靡之风屡禁不绝, 极尽享乐之能事,以至于从皇室到百姓皆沉迷玩乐之中, 不思进取落得被蒙古铁骑踏平的下场。本朝自太宗起便令严禁铺张浪费, 汗阿玛更是身体力行, 以身作则,岂能容得江南盐商官官相护,如此嚣张跋扈。”
胤禛说得认真。
胤禟非常给面子的海豹鼓掌,顺带用着星星眼望着太子胤礽。
太子胤礽深深注视了两个弟弟一样。
欣慰两人认真的同时, 他也暗自琢磨起将这陋习去除的心思。
听过萋萋姑娘的哭诉,谁能不心痛这些姑娘非人的遭遇呢?太子胤礽几乎没经过多大的犹豫便欣然同意:“这件事孤派人急信送回去,此等陋习万万不能让其再传世下去。”
“我也要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写信。”
“弟弟我也会给额娘写信的!”
胤禟兴奋的挥舞小拳头,斗志高昂的架势将四阿哥胤禛也带了起来。瞧着两个弟弟的闹腾劲,太子胤礽也心头火热,哪里还有半点睡觉的心思,索性早早起身,更衣洗漱后就上前面用早膳去了。
三人早膳刚用了一半,侍卫吴什匆匆从外边走了进来。他弹了弹袖子,利落的打了个千:“奴才给太殿下请安,给四阿哥请安,给九阿哥请安。”
太子胤礽擦了擦嘴:“起来吧。”
他抬眸扫了眼侍卫吴什略显古怪的神情,忍不住扬了扬眉略显好奇的询问:“马齐……昨天是出了什么事?”
侍卫吴什武艺高强。
一直负责担当太子殿下和左都御史马齐之间的联络人,平时瞧着冷静自持的人今日却是一副憋笑憋得浑身发颤的架势,难免让太子胤礽一阵阵的好奇。
听闻太子二哥的话语,胤禟和四阿哥胤禛也齐刷刷的额停下碗筷,同时朝着吴什看去。
不知道左都御史马齐能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饱含期待的视线落在侍卫吴什的身上,让他脸上表情一僵。
左都御史马齐发生了什么?
只要想一想室内那旖旎暧昧的气氛,以及马齐大人的苦瓜脸,侍卫吴什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一阵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同情马齐大人还是应该欣羡马齐大人的艳福呢!
只是……
侍卫吴什扫了眼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
有两位小阿哥在,这般的事情可是说不得啊?他为难得很,偏偏四阿哥和九阿哥一直好奇地看着自己。
侍卫吴什定了定神。
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将昨日左都御史马齐的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给太子殿下,当然将一些不该说的略了过去。
昨日只有内大臣佟国维以及浙江巡抚金鋐接待。来者也是寻常的艳妓,并非是仙来馆里的瘦马。
太子胤礽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
他笑着颔首:“要是这一回就来者数不甚数,只怕是孤都要笑掉大牙了。你吩咐马齐,谨慎小心务必不要出了差错。”
侍卫吴什应了声。
他匆匆退下以后,胤禟眼巴巴的凑上来:“太子二哥,那这样要等到猴年马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子胤礽摇摇头。他领着两人来到书房,一边加急写信送回京城一边叮嘱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咱们还得继续启程办事权装作无事才行。”
“哎……”胤禟托腮。
“听话,孤保证会把他们全部解决!”太子胤礽伸手摸摸胤禟的小脑袋,瞧着他一脸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心思,颇为严肃的立下誓言。
过了两日。
太子胤礽启程渡钱塘江舟泊绍兴府致祭禹陵,紧接着又是与巡抚于成龙、侍郎徐廷玺等人寻访下河,忙得团团转的同时也让所有官员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一时间。
诸多官员大臣似乎忘记了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的存在。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两人其实已经悄悄回到杭州行宫之中——顺带一提康熙的信件也被两人翻看了一遍,胤禟装作没看懂里面汗阿玛催促众人回去的意思,愣是将信件一折塞进角落里。
苦苦期盼崽崽回来的康熙没有等到南巡队伍往回走的消息不说,还又收到了从江南而来的一摞摞事务。
康熙:……
幸亏这一次的信件中太子胤礽简要描述在杭州府发现的诸事,因此让康熙吊在半空中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一点点。
不过没等到最终结果之前,康熙是绝不会放松到底的!至于蒙冤被自己痛斥一通的大臣们……这事儿也怪不得胤禟他们对不对?要怪就怪这一帮子贪官污吏才是:)
康熙按捺住心中不爽。
先是重重给内大臣佟国维和侍卫隆科多记上一笔,又给一群不识好歹——尤其是试图带坏太子的浙江巡抚金鋐记上一笔,当然那帮子盐商、从事瘦马生意的人牙子也被他又狠又重记上一笔。
康熙缓缓放下狼毫。
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列着的姓名官职,面容逐渐肃穆——看来这一遭是得狠狠处置这江南官场才是了。
他即刻吩咐梁九功唤诸多朝臣入东暖阁商量诸事——恰好现在是吏部考核时期,康熙倒也颇为好奇这些官员在吏治上的得分如何呢?
远在杭州行宫。
书房里只有胤禟、四阿哥胤禛、侍卫吴什和侍卫瓜尔佳四人。苏培盛和徐升被喝令守在门外,严防有闲杂人等靠近。
侍卫吴什迅速汇报着这些日子的情况。
随着左都御史马齐表现出日渐沉迷,来者不拒的态度以后,浙江巡抚金鋐犹如中介人一般倒是介绍了不少路子给他,其中就有盐运司副使以及不少有名有姓的大盐商。
至于做瘦马生意的人牙子。
他们当然没有面见马齐的资格,不过听马齐所说府上的管事书童侍从竟是不少人都收到了大笔的贿赂——只求他们能说一说马齐大人的喜好,能去市场上逛一圈。
有了官员和人牙子。
顺着往下摸索,侍卫吴什等人已经摸出了一整条的利益网络:内大臣佟国维和侍卫隆科多怕是在途中受到吸引的——算不上大头。
浙江巡抚金鋐属于这条线上的大人物。
紧接着还有知府两人、同知、知州、盐运司副使以及不少有名有姓的盐商,里面还涉及到曹家李家的一些亲眷。
侍卫吴什报出来一长串的名字。
最后他才拱手禀告:“这些人的府邸,奴才已让侍卫诸人在外蹲守。”
瘦马利益圈大得惊人。
仅凭借贪污受贿这件事的确可以将这些人抓捕,却不能将瘦马利益圈的皮掀开。四阿哥胤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抬眸看向吴什:“人贩子与人牙子私下联络的证据呢?”
这点上吴什也很是为难。
他摇了摇头: “回禀四阿哥,人牙子和人贩子的联系似乎没有这么紧密,奴才手下数人盯梢至今的确发现了不少混混似乎涉入其中,可是具体的证据……”
闻言四阿哥胤禛深深锁起眉心。
胤禟伸出小手手:“四哥,弟弟我有个办法。”
“……嗯?”
“咱们来一招引蛇出洞。”胤禟狡黠一笑:“让马齐大人表示自己想要的,然后让他们不得不派出人来……嘿嘿!”
四阿哥胤禛:……
他一脸黑线:“嘿嘿个头啊!瘦马皆是年幼时期培养的,说白了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里来需要临时……”
“如果要的是男孩呢?”
“……男孩?”胤禛微微一怔。
瘦马里教养的自然是女童。
男童的话……四阿哥胤禛一脸古怪,不过略想了想他还是摇摇头:“哪里来这般的男童?只怕一个不慎倒是先把咱们的计策都抖出去了。”
胤禟指了指自己。
胤禛:……
他的下巴险些落了地。
胤禛指着胤禟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你,你可别告诉本阿哥,你想要自己上?”
“没错——”
“做梦。”胤禟还没说完话,四阿哥胤禛立刻打断:“你可别瞎说了小祖宗,要你伤到一根汗毛回头汗阿玛和太子二哥非给本阿哥一个联合双打。”
再说了真要是出点事。
别说汗阿玛和太子二哥,就是四阿哥胤禛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胤禟的手按在桌上。
他噘着嘴不高兴的抱怨着:“错错错!弟弟我一根汗毛都不可能伤到的。”
“你才那么小能有什么自保——”四阿哥胤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一双眼睛骤然大睁到极限,眼珠子都险些直接弹了出来。
和他反应一模一样的还有侍卫吴什等人。
他们呆若木鸡的看着胤禟如同戳豆腐一般在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手掌印——这是黄花梨做的桌子吧?别不是已经腐朽化渣了?
一口气连喝三瓶力量药水。
胤禟看着还在呆滞没回过神的诸人,他左手举起一个侍卫吴什,右手举起一个四阿哥胤禛:“四哥,弟弟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您——其实弟弟我力能扛鼎。”
力能扛鼎?
四阿哥胤禛瞳孔地震。
他呆呆的低头看着不费吹灰之力托着自己的九弟胤禟,想想自己与九弟过去的打打闹闹,眸底升起一丝敬畏: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九弟不杀之恩……?
瓜尔佳侍卫呆滞的立在一旁。
他迷茫的眨眨眼睛——自己怎么不知道九阿哥有这么大的力气?有这么大力气还跑三圈就啪叽倒在地上耍赖?
胤禟将四阿哥胤禛和侍卫吴什放在地上,满脸得意的开口:“四哥您看这下没问题了吧?”
胤禛直到双脚踩在地上,他才松了口气。不过面对一脸确信,翘起尾巴的胤禟……胤禛面容冷肃,摇头拒绝:“不行。”
“……哎!???”
“那天酒楼里的诸人都知道咱们的长相,你忘了为何萋萋姑娘会被送入行宫的?”四阿哥胤禛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瞥了胤禟一眼。他面上是全然的镇定,只有自己才知道身后的双手正在不停颤抖着。
自己是兄长。
自己是兄长。
自己是兄长……
四阿哥胤禛在心里默念数十遍以后终于冷静下来,他睨了呆若木鸡的胤禟一眼往下说:“要是你出去,只怕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拐卖你,说不得还会心生警惕影响整件事。”
胤禟这下也回过神来。
圆滚滚的双眼里满满都是失落——那他的力量药水不就又又又白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