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安杰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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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特伯里斯。

拉罗谢尔南方的绝对中心,南佩佩哈哈河分流后的主干到此地与同为南北走向的通海河交汇,汇流为直通最大港口之一、亚斯港口的郝夫河——这个词源自维拉人,而美特波利斯,原本就是维拉人最大的居住地之一。

就像所有维拉人的居住地一样,这里有广袤的平原丘陵,有明媚的阳光,稻谷大片大片地生长,无论是春日还是秋时,或是青绿的或是灿金的,都是绝好的风景。

维拉人的地窖里藏着最醇香的酒,酒浆是清澈的黄色,快速注入杯中之时会翻涌起大约半杯的泡沫,在冰壶里浸一下后滋味更胜。

据说南方贵族开拓南方的初年,曾与维拉人进行过好几场战争,直到后来双方谈和,南方贵族在保留维拉人自治权的前提下与维拉人合作,这才顺利地开启了南方的征程。

抛开南方贵族如今在南方一家独大、几乎自立这点不说,四百年前其对南疆的开拓史,亦是非常的波澜壮阔。

在小领遍布的南方,美特伯里斯是少有的、也是最大的领,包含了十数座城市,繁华规模要远胜过几乎同规模的、位于东部阿玛西尔的曼德克斯堡。

马塞勒斯公爵的大本营,则在美特伯里斯的中心,安杰尔斯。

有人将安杰尔斯称为“南方的索尔科南”,因为她确实繁华,是整个南方绝对的商业、政治中心。同时她也聚集了南方最雄厚的师资力量,两座高耸的法师塔,“鸟之塔”与“平野之塔”便是其实力的象征。

安杰尔斯位于西里尔南下的必经之地上,虽然说阿纳斯塔西娅·赫尔曼与南方贵族有着明显的分歧,而且马塞勒斯公爵自身也和西里尔有过些许矛盾——

或许马塞勒斯公爵自己贵人多忘事,但去年的四月,在前往王宫的长道上,一位年轻人与他期望替南方贵族在其他区域站稳脚跟的青年起了摩擦,并且夺走了那本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只是身为索尔科南特派巡南使,无论西里尔想不想,都得到安杰尔斯一趟,并且见一见这位南方目前的实权者。

艾布特·马塞勒斯。

“他有什么功绩么?”米娅对这个名字兴致缺缺,哪怕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南方唯一的公爵。

“数不胜数。”西里尔道,“或许他是整个南方……不,整个拉罗谢尔,最懂得如何打海战的人。他现年八十七岁,十三岁第一次登船就指挥落单的船只击溃了海盗的袭击,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是南鲸舰队的总指挥,击败过多次奥圣艾玛的来犯……”

“以及通往新奥威港的航线,也是由他一手开辟出来的,可以说在他的手上,南方的总体实力与影响力比一百年前要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西里尔将已知的消息罗列出来,自己也不由得啧啧称叹。

百年来,能够坐上拉罗谢尔“公爵”、统领一方的人,无一不是战果丰硕、实力卓越之辈。

哪怕是看起来最无功绩的阿玛西尔公爵,达尔西·奥康纳,也有着平定魔物暴动、在阿德莱海击退奥圣艾玛的丰功。

“我对这什么公爵没有兴趣。”米莎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风景,“我更想知道,他们种的麦子是怎么培育的,长得好高。”

“啊,米莎小姐,我也在好奇这一点!”一旁的塞西莉亚闻言激动道,她早就在在意美特伯里斯的麦田了。现在是三月份,春耕季才刚过去没多久,结果外头的麦子尖端已经能戳到人的腰了,不知道长熟了得多高。

“维拉人亦是被诺拉眷顾的种族。”西里尔闻言笑道,“说不定他们祈求过诺拉的恩赐,因此粮食才能次次大丰收呢?”

进入美特伯里斯领已经是第三天,他们一路上只在村镇补给过,并没有进入沿途的城市。

“索尔科南特派南方巡使揭破罗曼努斯家特大奴隶走私案”一事已经彻底曝光,在北盟的刻意宣传下,果然罗曼努斯家成了彻彻底底的替罪羊。

关于案情的描述里,看不到北盟的丝毫身影,只说罗曼努斯家从新奥威港购买半兽人作为奴隶,转到拉罗谢尔后进行拍卖,凭借此获得的暴利迅速起家;并且因为其行事阴险手段颇多,逃过了北盟的检查,北盟对此概不知情云云。

罗曼努斯姐妹们丝毫没有避讳这些消息,反而在路过那些酒馆、听酒馆里的人描述起罗特兰里发生的事情时深深沉浸于其中——天晓得那些佣兵和冒险者是听了几手的改编,改的最离谱的一条是“年轻伯爵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剑将整个罗曼努斯庄园夷为平地”。

但无论哪一种改编,都对罗曼努斯家的女儿们投靠年轻伯爵这件事大肆描述,让塞西莉亚好几天没得到法师小姐的好眼色。

而就连北盟的通报文文末,都顺带歌颂了一番年轻的伯爵,称赞他智勇双全,呼吁南方的贵族们要主动迎合特派南方巡使,方便他进行工作等等。

态度摆得倒是明明白白。

西里尔对北盟这种行为再理解不过,他们先将话说的明白,事后谁那里出事,就都是“后果自负”,和北盟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私下里,有之前商会被西里尔全灭,又有罗曼努斯家的事情在前,北盟商会一定会对有嫌疑的人进行考核,而后给予其部分的权利。

“到了安杰尔斯,可不要提起关于马塞勒斯公爵的坏话……最好提都别提,吃吃喝喝就好。”西里尔想着,又补充了一点,“南方许多人对马塞勒斯公爵有一种痴狂的敬仰,一旦听到坏话,指不定哪里给你下绊子。”

“我们不会在安杰尔斯多待,两天内必然离开。”西里尔想着,忍不住嗤笑一声,“估计马塞勒斯公爵和北盟的人也不乐意看我停留在安杰尔斯,巴不得要把我送去南方港口吧。”

赶路的日子里,西里尔和强袭骑士团的骑士们也愈发熟悉。他发现这群年轻骑士身上都有着军团指挥官无比想要的特质:他们非常的要强。

几乎每次开饭、或是西里尔走出马车时,都会有骑士瞅着他,找到机会就上前拦住他,询问一些实战的技巧,西里尔一旦回答,得到解答的骑士立刻连饭都不吃了,自己一个人就跑到旁边悄悄加练去了。

虽然训练的强度还没有到西利基刚起步时、那些士兵一个个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地步,但这些骑士们已经展现出了他们能够适应西利基风格的素质。

这倒是让西里尔对这些骑士微微动心,有点想将其薅进自己麾下。

占星术师格里利·思达德在最近尝试了几次对南方海域的占卜,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反馈有海浪与雷霆,这皆是出海天气极差的象征。

当车队来到安杰尔斯,看到那高耸的、与索尔科南几乎不相上下的城墙之时,已经将近三月中旬了。

“鸟之塔,我记得应该是专精大气系法术的法师塔?”

“应该说他们的主研方向是风元素与召唤生物,很遗憾,这和我的方向并不搭调。”苏格尔耸了耸肩,很是无奈地道,“我之前申报法师塔进修的时候考虑过鸟之塔,但我是雷元素专精,并且走的方向已经非常偏门了……”

“你还知道你很偏门啊。”西里尔吐槽道,以苏格尔那异化的雷电系法术,在战场上几乎没法作为传统意义的火力阵地来安排。

毕竟雷电系法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凶猛狂暴面积大,一片地方千八百道雷霆劈下来,甭管你能跳还是能扛,都得先脱一层皮。

也不知道这条世界线上苏格尔是哪根脑回路抽了筋,才走向了如此刁钻的“聚焦一点,登峰造极”的法术路线,甚至提前突破了职业级——

当然,职业级的法师,也没有必要被安插进“火力阵地”之中就是了。

“另外的平野之塔……”苏格尔砸吧砸吧嘴,“它们专精的是魔法阵,市面上你能看到的所有法阵卷轴,几乎都和平野之塔有一定的关系——它们家的魔法阵卷轴卖的也是最好的。”

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酒杯是透明的,能够清楚地看到杯中澄澈的酒浆,以及其中一颗颗向上浮着的小气泡。

“不过话说回来,亚德里恩伯爵,有必要离队率先进入安杰尔斯吗,这里又不是奥圣艾玛的地盘,那么谨慎……”

“北盟早就在等我们到了,跟车队走,代表的就是官方的身份,一言一行都得被人盯着,行动不方便。”西里尔吃干净盘子里最后一块烤的酥脆的野猪肉,擦了擦嘴,“更何况我还要招人。”

“你又要招人?”苏格尔惊道。

“招人很奇怪么?”

“我感觉你总是在招人。”苏格尔挑了挑眉毛,“我们的队伍也不缺什么吧……”

“都是旱鸭子,别忘了我们可是要出海的。”

“不是有那个新奥威港来的苦行僧吗?每天靠步行追着马跑,还赤着脚,我看着都觉得他脚疼。”

“你也知道人家是苦行僧,做好他到时候跟在船后面游泳的心理准备吧。”西里尔笑道,“我们缺一个好用的航海家。”

“航海家?”

“如果你指望南方贵族会给我们安排多么技艺精湛的船员,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西里尔摊手道,“要是我在安杰尔斯再闹出点事情,恐怕出海三天内船就要被人悄悄砸窟窿了。”

“那为什么不自己包一条船,再招募一批好使的水手。比如什么黑玫瑰、黑珍珠号,沉默玛丽号——”

“我们是以拉罗谢尔的官方身份出海,不是去当海盗的。”西里尔翻了翻白眼,“走吧,换个地方喝酒。”

“换个地方?”

苏格尔跟着西里尔起身,走出这间酒馆。他跟着少年在安杰尔斯繁杂的小巷里七拐八拐,直到亲眼目睹对方在墙壁上连连敲打,而后凭空打开了一扇门——

“喂,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南方?”苏格尔目瞪口呆,看着西里尔挑起门帘,推开里头又一扇门的一瞬,噪音立刻蜂拥进耳中。

“千真万确,第一次来。”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种鬼地方的?别和我说进城问路的,我们刚刚可一直走在一起!”

“经验之谈。”西里尔说着,忽然露出诧异的神色。

“怎么了?”苏格尔压低声音问道,跟着西里尔探头进去。

门内同样是酒馆的陈设,甚至比之前所待的那家大酒馆场地要更大。

但有趣的在于,门的左边是正常的、热闹的酒桌区域,脱衣舞池里灯光闪烁,美艳的女郎甩着胸脯,任由下方的酒客将酒水泼在她们早已湿透、透明的几乎可以看遍全身的衣裙上。

而门的右边,则鸦雀无声。

桌子并成了一排,人们在桌边排了一条长队,队伍在又变得空间里折了三折,几乎排到门口。

“喂,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占卜的?喝酒的就去左边,占卜的就去右边排队,等那个妖婆……”矮小的酒保上前没说两句,就被一名酒客喊走了。

“占卜?酒馆还提供这种服务?”苏格尔好奇道,“早知道把格里利一起喊来了。”

他踮着脚探头探脑地,依稀可以看到队伍的尽头是一张横置的长桌,有一顶黑色的礼貌在摇晃着,帽子的尖端插着一根长长的鸟羽,显然就是酒保口中的“妖婆”。

“亚德里恩,要去么,这队伍那么长——”苏格尔正说着,却听沉默了一会儿的少年开口,声音犹豫不决道:

“我……好像听过那个占卜的声音。”

听风术让他可以轻易地听到那个独特的、负责占卜的声音,此刻那个又尖又高、但并不会让人厌烦的声音正抑扬顿挫地唱着:

“他们都觉得你很成功,但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可怜虫。你的老师欣赏你,但他偷走你的研究成绩;你的妻子美艳动人,但她此时的娇吟同样婉转动人~”

歌声唱着,却看到一名身穿法师袍的中年法师捂着头,惨叫着离开了队伍,结果一脚撞在凳子上,摔倒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

而歌声在一声幽幽的、似乎觉得颇为无趣的叹息声中结束。

“下一个。”那个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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