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会死啊!”
竹园幽幽,内中女子出浴梳妆,生平首次细心打扮。本就精致的面容,偏瘦不失妖娆的身段,今日换上喜庆大红,越发艳丽多姿。
安静的人偶尔笑闹,给人的感觉是另类;清淡的人突然美艳,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因反差而格外强烈的美,还有震撼。望着镜中那张好似怒放鲜花的脸,舒菲雨忽然蹙起眉头,抚心暗痛。
顾影自怜这句话并不仅仅存在与凡世,修士也不例外,想着过往透看未来,与接下来自己将要做的事,舒菲雨看过自己后不禁回头四望,目光眷恋不舍。
片刻后,她的目光回复平静,由旎思变得决然。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复仇良机。”
有人说,能看到未来并不幸运,提前知道将来发生的事,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其发生,得到的并不只有看破所带来的愉悦,还有无力挽回的深深无奈;擅算的必须有一副足够宽阔的心胸,否则必被所见沉溺,因背负压垮。
曾经迷识不知真我,身体与生命皆不属于自己,无需为所作所为背负责任。舒菲雨擅算,本身是个不寻常的女子,知道那些发生过的灾难与己无关,然而......
还是放不下啊!
放不下,便去做。
决然起身,舒菲雨出屋走道,衣袂飘飘径直来到林中央的那汪清池,池内法坛早已备妥,七根竹上七盏灯,七盏灯照七座桥,七座彩桥与周围竹林紧密相接,构造七度星回。
这是她的地盘,是她的底牌,是她用来解算、复仇及请神的全部工具,也是武器。
“傲天,我知道你会有今日一劫。”
“破而后立,这是你修成狂灵道的唯一机会,也是破劫成道的大好机缘。”
“为算者,斩断因果方可沉清目光,我本不想斩此一刀,奈何时势不由人。”
“当年你救我、护我、惜我,这是我的部分回报。”
“今天,我再为你、也为我做好另一件事,了断因果,斩断情丝。”
呢喃如倾诉,舒菲雨行至法坛中央,坐下来,躺下去,仰面星空,脸上温柔渐渐褪去,代之以沉静与淡漠。
“齐守仁,我早知道你参与了当年事。”
“我早就知道,你会在飞升之地阻击傲天。”
“我还知道,今日劫关,你是其中之一。”
“可我没证据......我只是知道。”
“我看得透,破不了,不能解释,况且......我毕竟不姓齐。”
“无解之局,必然之果,七年前加入两大外力,一切重归混沌。”
“外力强盛,齐家、舒氏、程门、六族,这些事情从主便成次,变成大局中的一部分,微不足道。他们的因果、报业都太强了,非我之力所能看透,无法改变。”
“但能够确定两点。其一,两大外力均非你之助;其二,傲天未死。”
“大河之水不可更改,溪流或可引动,六族之事由主变次,意味着你由将位跌落,气运已到改途换径之关口。”
“既如此,我有机会稍稍加力,将其推动一下。”
“既如此,我便可以杀死你,或者帮助别人杀死你。”
“杀死你,傲天之路自此展开,亦是我道成之日。”
灵台通透,思虑清明,七盏灯火瞬间燃起,释放出七条火链在舒菲雨的身体上空盘旋,慢慢探下包裹围紧。一道常人不能感受的召唤声随之响起,七股火链变为七色,如彩虹升腾窜至当空,瞬间达至虚无。
灯火变,舒菲雨的面孔随之开始波动,眼眸慢慢合拢,紧闭......
再睁开时,或将成为另外一个人。
“不!”
疯狂咆哮声忽起,不知是真还是假,不知是在耳边还是心里,舒菲雨本已平淡无痕的面孔跳动几次,心口处佩戴的那枚外形奇特如印章的火符剧烈闪烁几次后......碎裂了。
片刻后,一切复归于宁静,夹杂在彩虹中的呼唤声越发响亮,舒菲雨的面孔再度沉静,直至无颜色。
同一时间,远在千山万水、空间之外,狂灵之地中央某处,秘府当中,身体软的像泥巴、只能躺在地上的齐傲天猛地跳起来,大叫一声后重新摔倒,连喷三口血。
煌煌之光骤然大放,其头顶处,浑天大印无端显现,跳动三尺,核心连现三重裂口。
“谁在鬼叫!”
密室外,沉沉欲睡的黄花姑娘恍惚中惊醒,东瞅瞅西看看,打个哈欠,嘀咕着,鄙视着。
“没出息。大老爷们儿,受点罪就鬼叫成这样,”
......
......
“叫什么?”
狂灵地,仙灵殿,苏大老板端茶的手停在唇边,摸棋的手顿在半途,神情不喜。
仙灵殿主掌狂灵之地,身为最高领导的苏大老版并不严厉,脾气通常也很好;但有一条,沉浸棋、茶道时不容人打扰,铁规矩。
芸芸众生,谁能没个爱好;有人爱财有人好色,有人喜权有人好名,苏大老板看够沧桑、阅尽变幻,越发珍惜那些能让自己静心宁性的事与时。就像老人迟暮怜惜生命,因为懂得了生命之真正可贵处:不在于绝对长久、而在于活着的时候算不算真的活。
对他而言,棋、茶两道就是真活。
大老板权重一方,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好不容易闲下来享受生活,最不喜欢被人打扰,偏偏有人这个时候大呼小叫,焉能不怒。
怒归怒,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大老板沉面沉声。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出事了。”
殿内执事手那一叠灵符匆匆而入,顾不上请罪,将最上面一枚灵符交于大老板,低低的声音补充。
“四族修士私自出动,追缉程血衣至星漏渊,这是吃苏传来的消息,相伴出发。”
听星漏渊三字,苏大老板微微皱眉,接过灵符粗粗查看,顿时变了颜色。
“胡闹,简直是胡闹!谁带的头?”
“据说四族齐心合力,没有牵头之人。”
偷看一眼对面,执事小心翼翼说道:“人名都在其中,您老一看便知道,另外还有......”
除大老板这里,别处仙灵殿只有伙计,要么就是从下界修士中选择奴仆;处理事务也好,传讯报消息也好,通常有老板亲手操持。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位高权重人手也多些,执事地位与那些伙计不能比,对老板也不似别处那样敬畏。
可在眼下,执事显然没有那么多优越感,一边擦汗,递过去第二张传讯灵符。
“星辰风暴加剧,吃苏入内便与四族修士失散,后遇埋伏苦战方得脱离,身负重伤。”
“有这种事......这么快!”
大老板一时搞不清状况,心里想着怎么刚刚传讯就重伤,赶紧接过灵符去看。
不看犹可,越看大老板的脸色越难看,难看的不像老板,像个快输光的赌徒。
“还有......”
执事并未解释,估计老板看的差不离,递上第三张灵符。
“吃苏逃回,疗伤等候见不着人,估计四族修士全军覆灭,尽被诛杀。”
“这不可能!”
大老板面色铁青,一把灵符抢了过去。
“还有?”
“是......”
“一并拿来!”大老板气死了,心里想尽是一帮没用的奴才,什么时候才能省心。
“是......”
执事颤声说道:“由色苏处传来禀报,楚胖子与李顺先后赶到他那里,此刻正在返回路上。”
看的不如说的快,大老板又是一愣,翻动灵符的手为之一僵。
“怎么回事?”
“下面还有......”
执事的表情像是快哭了,按照灵符的内容依次说道:“吃苏又说,此前他出发的时候走的匆忙,将传讯的事情交给伙计,想不到那个伙计懒惰误事,竟然忘了发。等他脱逃归来,一方面不知道,一方面忙着治伤等人还有找人,一方面畏惧您老威严,希望把事情全部弄清楚再报,结果一等等到现在、既不见援兵也无讯问,吃苏才晓得那个伙计没有传讯,时间已经......已经过去接近半年。”
“一派胡言!”
这么不要脸的借口都能想出来用,大老板已经气疯了,掌中灵符仍了一地,拍案而起。
“我看他是吃多了吃傻了,纯属放屁!”
“是是是,他放屁,吃苏放屁。”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
如果可能,执事真想跑的远远的,奈何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不得不说完。
“吃苏回报,那名伙计畏罪潜逃,他已发下悬赏动员飞升修士全力追踪,务必将其捉拿问责。”
“......”大老板不说话了,心想拷问你母亲个头啊,不用说,那个倒霉鬼已经变成飞灰,冥界都未必有他的影子。
“吃苏还说,此次遭遇实属不测,吃苏自知罪责深重,本该自禁前来请罪,但如今事情已经传开,飞升修士议论纷纷,大局不稳,所以......”
“呵呵,他敢来么?”
大老板连声冷笑,笑着笑着火气升腾,拍着桌子大骂。
“蠢材,他会来么!”
“当然不会。”
执事心里应一句,又说道:“吃苏还言道......”
“还有?!”
“还有最后两条。”
“讲!”
“吃苏说他虽然负伤失责,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具体没怎么讲,只说与程血衣他们有关联、与星漏渊也有少许关系。此时此刻,吃苏已传讯色、犬、马三苏,邀请他们前往探讨,共同探讨寻求对策,以求将功补过。”
“拖人下水,参与宗族之事!这个混账东西,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色、犬、马三苏联名传讯,就此事问策......”
“不许去!”
愤怒咆哮,苏大老板神色狰狞,断然挥手。
“立即传讯,不许他们去!”
“慢来。”
柔柔的声音只对面响起,女儿娇声妩媚可闻,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大老板,稍安勿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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