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哥哥会来救你吗?”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加菲尔德的身旁。
“他应该会来的吧。”加菲尔德坐在椅子上,“又或者是他的手下来吧。”
“哦——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他。”黑斗篷调整了下斗篷的角度,“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家伙,她应该正在赶过来吧。”
“那个家伙?”
加菲尔德疑惑。
“哈,我知道你想问那个家伙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们见过面。”
见过面……加菲尔德一时倒也想不到是谁。
黑斗篷又变出了一把椅子。“来聊会天吧。在等那家伙的过程中。”
“聊什么?”加菲尔德在黑斗篷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的气息,与之相反,他从黑斗篷的身上感受了磅礴的生命力,让人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聊聊……嗯,我想想,比如你明明能居住在三十层,为什么住到十二层去呢?”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加菲尔德笑眯眯地拒绝了。
“……不能哦。”黑斗篷在椅子上调整了下坐姿,“你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这威胁没有丝毫威慑力,加菲尔德想。
“那这样我不是很吃亏?”他甚至讨价还价起来,“我都不清楚你的事情。”
“也对。”黑斗篷认真思索了下,“那就你讲一件你的事,我讲一件我的事。”
加菲尔德点点头,表示认可。“不如从你先说?你说完,我再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你真的要听吗?很无聊的哦。”
黑斗篷歪了歪头,露出几根金色的头发来。
“从哪儿说起呢?我想想……就从开始说起吧,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就是有一天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那个地方白白的,然后我就,就在那个地方生活很久。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黑斗篷露出得逞的笑容,不过加菲尔德看不见。
“好吧。轮到我了,是吗?”加菲尔德温和地笑笑,“你问我为什么选择住在十二层,而不是三十层?答案很简单,就是我比较喜欢第十二层,所以住在了那里。”
“……汝赖皮!”
“赖皮吗?好像某人也是如此吧?”
“可恶,我说的是真话!”虽然也有敷衍的程度的在里面就是了。
“我所言也不虚啊~”加菲尔德把黑斗篷的话打了回去。
“可恶,你好歹像我一样,多说几句吧!”
加菲尔德又笑了,这次他确实说得长了些。“那么重新来,之所以我会从家里离开,是因为比起魔法,我更喜欢做面。做面让我没有太多的压力,不用去面对贝拉斯克斯一族因为魔法而带来的压力。恰好在第十二层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因此便留在了那里。”
“你不喜欢魔法吗?”黑斗篷不解,“你不想像你哥哥那样成为大法师吗?明明你的魔力和天赋要远在你哥哥之上哎!”
加菲尔德摇了摇头:“成为大法师需要抛弃很多东西,例如快乐,例如自我情感,你知道我哥哥的名字吗?”
轮到黑斗篷摇头了。
“他叫伊萨亚斯·贝拉斯克斯。但是当他成为大法师以后,就没有人再亲昵地叫他伊萨亚斯了。一个不再提及的名字,终究会被遗忘。所有人只会记得他是守护米兰丹科维奇城的大法师,没人知道贝拉斯克斯家的那个男孩也曾腼腆害羞,人多的时候会说不出话。”
加菲尔德垂下眼眸。
“我没有那么高尚。我接受不了自己不再是加菲尔德,于是我跑了出来,一走就是很多年。”
“那他没有来找过你吗?”
“肯定有吧。不过应该不是他本人,毕竟大法师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应该会派他最得力的一位手下来,我见过,在报纸上,是个很出色的女子,叫做艾丽莎·莱昂。不过我藏得应该还算可以吧,他们始终都没有找到这里来。”
“或许找过了,最后又不想打扰你罢。”
“也有这个可能。”
“该我说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加菲尔德敞开心扉后,黑斗篷也很想一吐自己的经历。
“其实,我是一棵树来着。”
“树?”
“是的。本来因为是树的缘故,我应当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一天,一个异变突起,一道白光闪过,我突然从一棵平平无奇的树变成了一个人。”
“这么神奇么?这是怎么发生的?”
“应当是因为那家伙。”黑斗篷又一次提起了那个家伙。“一切都是因为她碰到了那个水晶球。哈,她一定不知道,因为和水晶球的互相作用,她现在已经全然恢复了,毕竟,那颗水晶球,可是我宝贵的心脏啊。”
“水晶球?你的,心脏?”
“对啊,就是位于二十层评定所的那个水晶球啊……”黑斗篷靠近加菲尔德,“那个哦,那个是我的心脏。”
“可,可那棵水晶球不是……”
加菲尔德想起书籍中的记载,那颗用于评定的水晶球,来自于地面,而地面上唯一的生物就是——
“原来你是——”
“生!命!树!”
沐鸢飞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带着黑斗篷,已经化为人形的生命树,缓缓地站起来,对着姗姗来迟的沐鸢飞说道:“终于来了,你还真是磨叽啊……”
“哈,知道是你就好办了!”一靠近这里,沐鸢飞立刻感应到,坐在椅子上的一个是加菲尔德,另一个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人形的生命树。
“把你打趴下很简单,只要让那个拟态生命树变成古铜色就可以了,受死吧!生命树!”
沐鸢飞从物品栏中抽出死亡镰刀,她计算过了,将死亡镰刀从小镰刀复原成正常大小,就能正好将剩下的金色用完,且刚好还剩一点,也就是刚好给生命树留口气。
“受死吧!生命树!”
那柄泛着寒光的、款式十分简洁的巨大镰刀又一次登场了。圆弧的刀片依旧是一轮锋利的弯钩银月。生命树还能记得它的介绍语:“随时随地,能割开每种类型目标的喉管,切开不同粗细的动脉,收割模式各异的生命。手柄长而纤细,却很有力,保证不会发生任何失误,精准到每个人生的终止点。”
以及最关键的那句:“没有装饰,好用就行。”
完全无视旁观的俩人。蒙斯特今天的眼睛诚然累到不行,连神经也被一件又一件新奇的事物刺激得很麻木。加菲尔德倒是一脸淡定,他默默地欣赏了那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死亡镰刀。
“好了,结束的时刻终于要到了。”生命树狂喜,闭上了眼睛,“来吧,把镰刀赐予我吧!”
想象中的劈砍没有到来。生命树不耐烦地睁开,朝着举着镰刀却不动的沐鸢飞喊道:“汝在磨叽什么呀!速来把吾这个劫匪干掉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沐鸢飞后退一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眼拟态生命树,确实也变成了古铜色,可眼前的人形生命树却还活蹦乱跳的。
“你不是应该倒下的吗?”
“呵呵——”生命树发出几声冷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于是赶紧转换,“桀桀桀……”
这东西你倒是记得牢。
沐鸢飞在心底摸摸吐槽。
“如今的我已然是今非昔比了。”生命树快速地扑向沐鸢飞,“死亡镰刀,拿来吧你!”
“或许你忘了,我还有物品栏这一选项。”
沐鸢飞手疾眼快地将镰刀放了进去,随后快速一闪,生命树立马摔了个狗吃屎。
“捏树!”
生命树气鼓鼓。
“不过,也确实是今非昔比了。”沐鸢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一如从前了。”
“你终于发现了啊,也太迟钝了。”生命树看了看一直围观的二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俩还是上去吧。”
语毕,二人便从蒙斯特和加菲尔德面前消失了。
“……等会,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蒙斯特突然意识到,“我们根本上不去啊!”
“没关系。”加菲尔德依然笑眯眯,“我可以带你上去。”
地面。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死亡镰刀吗?”
“哼哼。要我说也可以,你先回答我,死亡的背后是什么?”
“死亡的背后……”
沐鸢飞想了想,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片饱含种子的粉白桃之辉的花海。
“死亡的背后,是新生。”
“宾果!”生命树欣慰地点点头。“那么连接死亡和新生之间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是种子啊,笨蛋!”
生命树敲了敲她的脑袋。
“意志,你就是那颗种子,一直都是。只有你能让世界获得新生。
“你已经在地下城和我的心脏呼应过了,就是评定所的那颗水晶球,你已经从残缺变回完整了。
“帕特里夏说得没错,他们夺不走你的创造,因为你即是创造本身。
“下面,只需要做一件事。”
生命树轻轻靠近沐鸢飞。
“把镰刀给我,或者说,把死亡交给我。
“因为一个世界既需要新生,也需要死亡。这样才会平衡。
“你相信我吗,意志?”
沐鸢飞沉默了。她从物品栏中拿出那柄镰刀。
“我相信你。”
生命树笑了笑,那圆月似的尖刃顿时没入了它的身体。
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沐鸢飞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回一棵种子。
世界在她的面前不停地旋转、扭曲,直达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在一切重新开始前,在她的自我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轻轻地说。
“洛文德,我们新的世界,再见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