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大树下,白象大师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双目之中金光闪动,只见前方已是一片黑暗,一头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正在狞笑,向他散发出阵阵的恶意,鬼魅般的笑声不时在耳边响起,身上蓦地似乎多了一座大山。整个天地都在萧条与混乱中摇摆不定,他如站在悬崖看海的人一样,正随时随刻都有被浪涛卷走的可能。
"大师,秦姐姐命我送的茶水来了!"那一瞬间,紧张的氛围不可言喻,但白象大师却浑然未觉,仍要开口再说。便在这时,只听得院落的简陋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天籁也似的女声响起。顿时,白象大师眼前黑暗癫狂的异象瞬间消失了,世界恢复了清亮,白象大师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也随着金虬的目光一道向门口看去。
"阿虬,你醒了!"木门大开,一个白色窈窕的身影出现了,面容精致,气质如同幽谷白莲,浑然不似凡世之人。她正一手提着衣裙,一手托着盘子姗姗而来,忽然一见金虬在此,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连奔了过来。轻轻跃动,好似蝴蝶起舞,翩翩而至到了面前时,却脚下打滑,"啊!"的一声,手中的茶盘已经飞出,人也向前倾倒。
"小心!"还不等她身形着地,身前的黑影便已快射而至,只一瞬间便将她抱在了怀里。"阿虬!"看着那张依旧冷漠的脸,感觉自他胸膛传出的热气,紫露心中原有的委屈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只感觉到浑身乏力,软软地倚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她在想,若是真的就这样,靠在他怀里一生一世,那该多好!
"咳!"直到身旁冷不丁传来一声咳嗽,她才意识到此地并非只有他们两个,还有白象大师正在旁观,顿时羞红了脸,连忙从金虬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大师,真对不住,您老的茶水..."一时间,她心中慌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不妨事!不妨事!..."白象大师倒是相当客气,笑着说道,一手正托着盘子,另一手端着茶杯自饮。方才这两个家伙眼中都只剩下彼此,没人管大师了,那大师也就只能去自己照顾自己了,心中也感叹命苦的同时,也用戏谑的目光看着两人。
他的目光,金虬脸皮深厚,丝毫不变色。紫露羞得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往金虬的身后躲去。"大师,先前的事情就有劳了!既无他事,我们便先回了!"自紫露到来的那一刻起,金虬身上的魔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神智已然恢复,此番出来的目的基本都已达成,此时此刻再留又显得尴尬,便当即告辞。
"也好!"白象大师笑着点头道,他现在是巴不得将这个瘟神送出去,先前的心惊胆战还历历在目,谁知道他何时又会发疯,还是离得远些的好。金虬默然,转身便向院落外走去。"大师,我也去了!"紫露脸上的红晕未退,连忙匆匆和白象大师打了一个招呼,便跟在金虬身后匆匆向村外走。
出得院落,只是几步路便可到村外,金虬的身影已到了那里。她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却发现金虬根本就没有要等她的意思,还是一路向前走去,和她保持着距离。她正要开口叫住金虬时,却只见一片喧哗声响,山外参差不齐的道路上已有许多人影,原本外出的人已经回来了,似乎都在向着这边张望。
这瞬间便令她打消了叫住金虬的打算,免得被人耻笑。只得遥遥跟在金虬身后,随他一道在这山林之中周转徘徊,一时间再无心思去思量别的事情,十分心思倒是有八分放在了认路上。先前她随金虬出来,万丈悬崖也只如平地,感觉不到什么,但等到要她自己走时,却才发现这山路的艰险,多处本无路,身边便是深渊,很是惊险。
"阿虬,你怎么停下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也不知相随着走了多久,她心神大半放在山路上时,前方却忽然多了一个障碍,径直挡住了去路,害得她险些一头撞了上去。紫露抬头一看,却是金虬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紫露忙笑着问道。却见他脸色有些阴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紫露被他一盯,心中发虚,不由低下了头。
"方才为什么是你给大师送茶水?"金虬冷冷问道。"是因为...因为秦姐姐有事在身,所以我才替她来的!"紫露心中不禁一慌,她虽极想向金虬倾诉委屈,但却知他如今杀性极重,极易怒起伤人,连忙编了个借口。"姐姐,你根本就不会骗人!是不是因为洋洋?"金虬看着她躲闪的目光,轻声叹息了一下。他如今心神已近妖,虽不在旁,事情缘由略一思量便已猜得大体不差。
"不是!不是的,都是我自己不好的..."紫露心中一慌,连忙摆手解释道。
"哼!你也不用替她开脱,她太过分了!是时候该..."金虬冷哼了一声,眼中忽然闪过一阵寒光,虽极快消散,却被紫露清清楚楚看在了眼里。"阿虬,你也别怪她了!她这样待我,也是因为心里着实在意你,你若因此惩罚她,岂不令人寒心?"紫露聪颖,只是不谙世事,先前或许尚未想通,一见金虬,便已想通了其中的关结,连忙解劝道。
"寒心又如何?我答应过风叔要好好保护你,任何敢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金虬脸色未变,仍冰冷道。听着他杀气四溢的话语,紫露心中一暖,原本还留存在心间的委屈,顷刻坚冰化水流逝不见。"可洋洋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是你今后的助力所在,若是仅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事情处罚他们,便是你不怕诸人寒心,往后也会心存芥蒂,上下再难一心!那些恶人再来时,难道你一个人去替干娘报仇么?"
金虬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久久无言,最后方低声说道:"这次若不惩罚她,一定还会有下次的!""阿虬,放心!我不会再去招惹她,大不了,我听你话,今后便一个人留在小竹林,再也不出来了!这样总可以吧!"紫露听他有松口的意思,连忙接着劝道。"那好吧!既然姐姐你都这样说了,便饶她一次!"事已至此,金虬也只得点头。
"嗯!"紫露一笑,伸手去挽他的胳膊,却听他道:"姐姐!""嗯?"紫露好奇抬头看向了他。"这条路再走下去,还会有多少风雨,我也不知!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日后的难处还会更多!我要你相信我,无论何时都要相信我!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独自放在自己心中!"金虬看着她的目光说道,那一刻他的眼中竟泛起了柔和的光。"嗯!知道了!"紫露一笑,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随着金虬的手相依着向前走去,完全无法感觉到时间的存在,只感觉那只手刚劲有力。"姐姐,你太慢了!我带你走吧!"她尚无所谓,金虬看到斜去的夕阳,眉头不由皱了几皱,一手揽住了紫露的腰,便向山林间纵去。"这个怎能怪我?你先前走得那么快,我追都来不及...好啊!阿虬,你竟敢..."这话说的紫露都有些委屈,正幽怨地抱怨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嗔色,挥手就要去拍金虬。金虬却面无表情,脚下步子只加快了几分,口鼻处不住呼啸的风语,便打断了她的话,双手牢牢抓着金虬的衣襟,将头紧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颗心脏的跳动,嘴角再度挂上笑容。
应州大地上的匆忙景象很快便如山火燎原般快速扩张起来,身居山林各处的人们都随着那一道命令的到来被完全调动了起来,往日荒芜人烟的小村庄也已人声鼎沸,林立不绝的演武场中,无数的人影开始在烈日下开始了奋战,而在山林之中更多的猎人药农开始穿行,混乱许久的大地第一次开始出现秩序的火花。
"驾!"而在诸多通向应州大地的小路上,铁血大军的身影也开始出现,不时和在沿途劫掠的匪徒跳起死亡的舞蹈,刀剑的争鸣声,马蹄的嘶鸣响,鲜血染红的道路,都在那一条路上不断的上演着,有欢呼,也有哀嚎...
"哎!听说了没有?上次打垮土匪盟,抢了天险峰的,似乎就是盘龙山的那帮子猎户,据说狼神也现身了!老兄,你说这上面会不会变天?"并州,地处天下西北,扼守着应州通往九州大地的数条大道,这里也存在着土匪盟的势力。所以,自那场大战爆发后,这里的人便也陷入了恐慌之中,牢牢盯着前方的动静。如今半年时光过去了,那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各大势力不知如何打算,但这一切却成了各处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日从早到晚,只要有有人聚集,当即便有窃窃私语之声传出。
小牛镇是一处坐落于并州西南的小城镇,不属于土匪盟管辖范围,且相距战火比较远些,算得上是富庶地界。这里的人很是清闲,茶馆酒楼一开,当即便聚集了一群人,开始围绕着桌椅开始争鸣。"开什么玩笑!土匪盟四位当家那可都是绝顶高手,据说只比神仙矮上半个肩膀,这样的人你说能是一帮子贱民能打败的吗?还什么狼神?我看他们都是想报仇想疯了!"先前一人的话音刚刚落地,便有人不屑一顾地说道。
"老兄,这消息可不是听一个人说的!我兄弟在衙门里当差,据说土匪盟四个当家的,现在可已经折了两个!这可真不是以讹传讹!而且,这一阵子,各家的奴仆都开始纷纷逃亡,挡都挡不住!这总该不是假的吧!"马上就有人蹦出来反驳。"呵呵!老兄你这么大岁数了!这衙门里的话还当真!照衙门里的说法,天下早就是大夏一家的了,但你看看现在除了神州那块地他还能守住,还有那里有他什么事?"先前的开口的人很是不屑,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玩笑话,竟连反驳都懒得反驳,直接讥讽道。
先前说话的人被讥讽的一脸通红,连忙道:"那还请老兄赐教!""哈哈!这事情说起来我还真知道,据我门秘传消息,这一次天险峰失守乃是大夏联合了唐门、南宫学馆两个大势力发起的攻势,由九天师领队,唐门的少主唐婉姑娘当左先锋,南宫学馆的首席弟子李晨公子当右先锋,三路齐下,这才攻克了土匪盟这坚守百年的壁垒!"那人得意洋洋道,周围人听得心潮澎湃,立刻就有人出来佐证,"这个我可以证明,前一向唐门的人还从我们这过过,领队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应该就是唐婉姑娘,我道是那么好看的女人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闹了半天,人家是来杀土匪的!"
"少说点!别打岔!让这位老兄接着说,土匪盟那几个当家的怎么办了?"别的几个人立刻制止了他的说话,全神贯注看向先前那人。那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即饮了一口酒,接着道:"这三路大军一开到天险峰下,山上的四当家和二当家就慌了神,眼见打不过,只得赶快求和!九天师上了年纪,心肠也软,一见人家既然服软了,就不好再接着打他,给他们留了一份颜面,就让他们两个走了,把剩下的那些土匪装模作样打了一番,就回去向天子交差去了!李晨公子也带兵回了南宫学馆,只剩下了唐婉姑娘一个人在收拾残局,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哦!"四周的众人连忙一副茅塞顿开的感觉。"那老兄,那些逃奴又做何解释?那些人一再逃走,现下是禁也禁不住,再下去可是大麻烦!还请老兄一并赐教!"有人是纯粹听热闹,有人则是病急乱投医,当即就问上了。
"这个有何麻烦的!那些奴隶天生就是贱种,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开始胡思乱想!现在他们逃出去得快,到时候逃回来的可就更快,诸位难道忘了,那盘龙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地,进去了十有八九都被吃了,等那些贱民到了那里,自然明白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我敢说,再有三月,各位门前的逃奴就会聚集成山,再要用人,只怕还要仔细挑选一番才是!"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四周的人听了也是一阵的激动,看来他们又能大赚一笔了。
哈哈的大笑声不断从酒楼中传出,外面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有人神色大变,有人则同样露出了喜色,但很显然上面的人声调并没有低下去,毫不在意有人听到。他们这一片属于三不管地带,有权有势的就是他们这一拨人,剩下的都是些没有地位的奴仆,地位和牲畜也高不了多少,完全不用在意。
也如其所料,大多数的奴仆听到那些话,神色只是更暗淡了几分,丝毫不敢言语。
"叮铃铃..."便在这时,小牛镇的街巷上忽然多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人,人数约莫在三四十人左右,带着十几辆满载货物的大车,左右护卫着,车队一行,拴在拉车牛马身上的铃铛便响个不停,引得镇上的孩子不断相跟着追逐,嬉笑一片。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俊公子,气质极佳,他一面策动着座下的骏马,一面笑着丢给孩子们一些吃食,引得他们不断争抢,他看在眼中满是笑意。
"可恶!这些家伙真是该死..."在他身后紧随着的是一帮看去极为精干的商仆,一路谨言慎行,任谁看了也是十足的商道中人。很快车队一路吱呀着到了酒楼下,他们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一个集市,便在这时,上面的人的话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们耳朵里,顿时七八个人神色大变,眉宇间瞬间凝结了杀气,有人已经下意识开始去摸腰带,这话刺中了他们心底永远无法消散的那片痛楚,再好的克制也难以发挥作用。
"收敛些!莫要忘了,出来时干什么的!"他们方神色有变,最前方的那个面皮白净的青年立刻出言呵斥道,那一刻他似乎很是紧张,心神瞬间向外扩张了数倍。原本还有怒色的几人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收敛起来不忿的神色,将头低了下去。目光来回扫视了数番,确定四周无人注意几人的异动后,俊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到再回铁血,自己去向主宰和公孙公子请罪!"他策马向前,仍旧在嬉笑着逗相随的孩童,冰冷的声音却已经在几人心头响起。"是!"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得难看,用手捶了捶胸膛,示意明白了。便在这当口,车队已经在酒楼下穿行而过了,但却无人发觉方才他们的神色到底有什么变化。
车队一路向前,不多时便已到了集市附近。当即四周的叫卖声蓦地多了数倍,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走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在集市的开口处,坐落着一座样式古朴的六层角楼,出没的人尤为多,此刻正有一个身穿着华美衣着的老者正焦急站在门前,向外张望着,待看到车队出现,脸上顿时就是一喜,连忙迎了上来,"来的可是钱公子?"他直接到了车队前方,向领队的青年拱手问道。
"在下钱有名,敢问前辈如何称呼?"青年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拱手施礼。"老夫小姓齐!哎呀,钱公子,可是苦等老夫了!"老者连忙自报家门,一脸的欣喜。"原来是齐前辈,有劳前辈挂念了!在下心中甚为..."青年顿时更为恭敬起来。"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钱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去处,咱们里面走!"老者极为热情,一手拉着青年的衣袖便向里面领。"那便叨扰了!"青年只得相随。
"来!兄弟们,搭把手!把东西都运进去!带诸位远道而来的兄弟休息!"也不知是不是老者的安排,他与青年刚一进去,门内立刻出来许多精干的小厮,相帮着将大车上的东西一道搬了下来,不多时便已一干二净,令正在进出的此地的人很是诧异,阳光下只见高悬于六层角楼上那一块牌匾上闪着"齐宝宅"几个大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