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九州各有灵异玄妙之处,譬如神州之繁华,南州之灵秀,应州大地虽在天下人眼中素为荒蛮之景,但神奇之地也比比皆是。而且与天下别处不同,应州太过苦寒,令大多数不足强悍的存在都已远离,相较别处或许冷清,但也从另一面印证了但凡存留下来的都是声名赫赫之辈,这也使得应州在九州大地上显得别具一格。
盘龙山的无尽奇幻,天险峰的炼狱风波,都是这一片大地上独有的风采。而这些都源自造化的奥妙无穷,但在这一片大地上也有着另一种更为璀璨的文化在生长绽放。如之前的岳阳楼的人文风景,绝味佳肴与大江之上的绝世美景,都在陶冶着这一片土地上人们心中那一片不多的柔情,令喊打喊杀终日浴血的人们多了一丝安宁。
而今日的的故事便发生在另一处素以人力成就的地方——解兵楼。
解兵楼坐落于岳阳郡的西北方向,占地不过十来亩,比之衰落之后的田门尚显不足,但是关于它的传奇却从未在岳阳郡的大地上断绝。因为它很神秘,神秘的几乎没人能说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只是知道但凡解兵楼出手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其中又以兵器著称,甚至在解兵楼的历史上还有过神器出世。
这样一来事情大抵也就可以想清楚了。无论是行走天下的侠客劲旅,还是镇守一方的禁军统领,吃得都是拿脑袋做买卖的饭,自身的身手是一回事,手里有没有得劲的家伙什又是另外一回事,好东西自然人人都抢。更何况如今这世道不怎么太平,有一把好的兵器在手,就算不想砍人,也能关键时候防止被人砍死,性命攸关啊!自然没人愿意把好东西往外扔,也就是就着这股势头,解兵楼愈发不可收拾。
“林子,等等我们!”平日里,解兵楼那并不算狭小的门前总是熙熙攘攘,毕竟这年头吃断头饭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但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在盘龙山死的人太多,各家各派现有的数量大于门派弟子数,解兵楼也逐渐变得冷清下来。但人族的天性注定这个地方是绝对不会荒闲的,可不是,不光现在门前站了两个,远处还有三个要来。
“要去就快些!老子没工夫和你们瞎耗!”人山人海的岳阳大街上,三个人影正在快速穿插着,前方虽然已经挤得密不透风,他们还是脚步如飞向前冲去,真好像和诸多叫卖的仁兄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惹得诸人纷纷喝彩,他们却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在向前疾走,让这群见过市面的兄弟们好好吃惊了一会,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林子,那你也好歹说清楚。要去哪?”其实他们几个若是多上一个心眼,看一看这三位身上那不伦不类的豪华兽皮衣,大概就能明白这三位是什么人。这正是先前在田门留守独自修炼的王林金虎金耀武三人,先前王林二话不说就往外跑,金虎他们虽有些不明就里,但已经尝到甜头的他们也知道该怎么样,立刻跟在王林身后就窜了出来。
“马上就要回去了,自然是去买兵器。嘿嘿!你俩猜一下,去哪买?猜对了就带着你们去,要是猜不着,那就不好意思了……”虽然两人有耐心,但是跟着王林把岳阳城都快跑遍了,也没见到他有要停的意思,就是脾气再好,也不禁发问。但是,也不知怎么的,王林也不像平日那么靠谱,话并不明说,而是打着哈哈逗他们玩。
“又一个阿虬……”金虎在心里长叹,嘴上却也不慢,“你应该是去解兵楼!”
“哈哈!不愧是那混小子的哥哥,还真让你猜着了!”王林眨巴了一下眼,笑着赞道,这让金虎心中不禁又开始嘀咕:“岳阳郡有名的的地方也有那么几个,要去买兵器你不去解兵楼还能去哪?这问题就算阿虬怕也能答出来,竟用这个问我……”
“天下兵器详加分解,可以分为上品、中品、下品三个品级,平日我们所用的兵器大多应该还不到下品,对于实力的影响极为严重,十成力有四成倒是浪费在自己身上,极为遭罪!下品兵器,也就是山外我们平日所见其他人用的兵器,大多可以将力量八成用来攻击,对于实力的影响依然不大!”王林一边在人从中穿行,一边向金虎两人说。
“而中品兵器,在山外也是少有,我们见得却是不少,上次在盘龙山所见的那些人用的都是中品兵器。不断可以将力量十成十发挥出来,而且相较于下品以及不入流兵器还有着重量轻、易携带的好处,很适合在外面刀口舔血的人吃饭用!”说到中品兵器的时候,王林的脸上笑意更浓,因为他们现在大多拿得就是中品兵器,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这些兵器都来自盘龙,妖兽干掉了各大势力的精英们,金虬又干掉了妖兽们,而金虬又是浑人,对一切都不怎么上心,这一切自然也就又归了他们。
“靠!难怪这群山外佬都跑得那么快,还以为他们力大无穷,扛着那么大个的兵器不累呢?搞了半天,原来是兵器厉害……”一听这话,金虎两个人立刻在心里开骂了。他们出自深山,虽然说现在是扬眉吐气了,但是过去没少受人鄙视,心里对这群山外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厌恶,一得到机会就开骂,却完全忘记了他们现在也用山外人的兵器。
“林子!你这次的目标怕是一品兵器吧!快和我们说说,一品兵器有什么好处?”金耀武是个武痴,不但爱练武,也喜欢兵器,听得津津有味,见王林不说了,连忙催道。
“一品兵器啊!那可是真正的宝贝。据说山外那些最大的势力也不会有超过百个,个个都有着神秘莫测的威能,极为可怕!据说那种兵器拿在手里不光可以将力量十二成的发挥出来,还有着提高持有者实力的奇效,可以让持有者更快地大同全身的筋脉……”王林说着说着,脚步也缓慢了下来,一脸的向往。
“这么神奇!那岂不是说这东西拿在手里,就可以永远提升下去?”金虎两人听得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也就是去碰碰运气罢了!”王林点了点头,唯恐这两个同伴走火入魔,又连忙加上了一棍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两个也都要一品兵器,就和林子你一样!我们也要成为大高手,就和阿虬一样!”但是这两个家伙太二了,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自作主张地决定了,那语气似乎是王林已经都占了一把上品兵器一样。金耀武更是有些得意忘形地询问道:“林子!林子!阿虬那把兵器是不是就是一品兵器?”
这话一出口,即便是刚刚有些飘飘忽忽的三人也顿时如坠冰窟一般,浑身都凉透了,金虬手中的虬龙剑那可是能够斩杀三头怪蛟的绝世神兵。虽然他们对兵器分类不大清楚,但也知道那远远超越上品兵器的范畴。一把上品兵器都能让外面的人疯狂,要是他们知道那把剑的存在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他们感觉到无数双眼睛都在向他们张望,似乎要询问那把兵器的存在。
“那应该不是!”王林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摇了摇头,顿时三人才感觉四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说到这,我想起来了,贝贝他们两个似乎去给傻小子买兵器了,应该也是去了解兵楼!我们快走,说不定还能赶上!”说着他如飞而去,金虎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也跟在他身后向着前面的人潮狂奔而去。
这几日的岳阳郡早已人满为患,无论何处大街小巷均以拥挤不堪,叫卖声、人影晃动中,三个人的身影很快就像落入海洋的沙粒一般全无踪影,被熙熙攘攘的人潮完全地吞没了,这让各门各派特地跟着他们的密探很是头疼了一回。
而若是越过三人已逐渐小去的身影,将视野转换到高高的碧空之上,透过那些鳞立层叠的高栏楼阁,越过葱葱莹莹的柳树松柏,再将那无数的来往人影尽数无视掉,就会发现在城的西北方向,在毗邻城郭角落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店铺存在着。
其布局极为奇特,不像那些临近街边的店铺小贩,寸土寸金,家家都将门开在沿街的最近方向,挑檐更是狠狠地向外伸出着,若不是怕无人来,真恨不得将整条大街完全遮盖住。也不像一些稍微高雅的地方,如灵境堂、岳阳楼等地,在门前都植一些花草竹木等陶冶情操之物。其门前十成地有六成留出来修筑了一个大亭子,当中堆积着各式各类的兵器,看去锈迹斑斑,宛如废铁一般,留给自家山门的只剩下了一处不足两亩的地界,委委屈屈修筑着一座黑色的铁门,除了上面的鬼头螺栓,再没有任何东西。当真是比田泽的大多数店铺还要寒酸,门可罗雀的大街上寒风吹过,只有落叶摇晃,真是打死人也不会相信,这处地方就是岳阳郡赫赫有名的解兵楼的山门所在。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这处实力的真正底蕴,还是唯有透过天眼穿过黑门之后方才能看到。在那扇门的背后有着无数的火光正在闪耀着,此起彼伏的锤击声回荡不绝,有数以百计的大汉正在钳着烧得发红的兵刃淬火,滋滋的响声、呛鼻的气味,还有那粗壮臂膀上滴下的汗水不住下落,映着他们已经烤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打碎在毡铁上。
“哈哈!铁木,那群老家伙将你外放在这荒蛮之地,看来反是成就了你!不错……”在向里面走的话,就会发现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兵器,大多数兵器只是被粗心地堆砌在墙角处,只有少数才被正儿八经地捡出来靠在壁上,而还有更少的则被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兵器架上,其中以剑器居多,但也有刀斧戈戟之类的其他兵器,无一不是寒光倒射,刺人心芒的绝佳兵器。若是王林等几人在此,怕是要兴奋得发疯,因为这些可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上品兵刃,在这里却堆积得如山似海。
“师祖谬赞了!孙儿也只是运气稍好些罢了!”此刻正有两个人正在通过这里,对此地的神兵利器并未理会多少,其中一个身影似真似幻,仿佛隔了一层迷雾,让人无法看清,但身后却背着一把尺寸极大的兵刃。另一个和他同行的人年纪已近花甲,脸上已满是皱纹,正是岳阳郡中素以冷面著称的解兵楼主事铁木,但此刻铁主事却如同一个仆人一样,跟在那个人身后,亦步亦趋,听了他一句赞扬更是兴奋得不行。
“师祖,这是孙儿在应州多年积累的心血,还请师祖品鉴!可能入得了太古神鉴,如此孙儿便是死也甘心!”兵器架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不过三丈,宽不过两丈,在两侧都点着松油灯,但仍显得有着昏暗。两个人身手都不弱,这是片刻时光便一前一后走到了甬道尽头,伴随着一声‘吱呀’声响,铁木的身影在黑暗中回荡着,满是激动。
在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极大的石门,完完全全镶嵌在前方,上面泛着冰冷的寒光,而此刻已经彻底打开了。有着阵阵的毫光正从当中放射出来,令甬道中蓦然刮起一阵狂风,令后方的灯烛都是好一阵的摇晃。其中珍藏着宝藏也已显露出来,一共是三样物事:最左一方是一枚黑色的令牌,其上雕刻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狼形怪物,双眼中放着火焰,隐隐得都可听到有凶兽的吼啸声在耳边徘徊;最右一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弓,看去晶莹剔透,浑然不似人间产物,一道道银色的光波在四周回荡着,令人呼吸舒畅;最为惹人注目的当属中间一个,因为整间密室实则就是为此物修筑而成的,外三圈是以青铜铸就,内三圈是以黄金打造,最中央处放着一块青色的顽石,上面有着一把宝剑斜插在上,发出惊人的震啸声,声音还未近身,便令人有一种要被割伤的感觉。
“师祖,不知此物如何?”铁木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看着前方的那一口宝剑,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所在的门派与其他门派大不相同,对于争斗地盘培养弟子之类的东西极不感兴趣,但是对于兵器却有着前所未有的狂热,不但热衷于铸造兵器,还喜欢搜集兵器。其第一代门主编排出来的《古神兵鉴》甚至天下势力的共识,而后的弟子们更是以能够留名古神兵鉴为荣,便是费尽一生心血,只要不使神兵蒙尘也值了。
“这三件宝物唯有左首那一令牌尚有几分看头,别的两样据不足道哉!”前方似真似幻的身影之时看了一眼这三件宝物,便给出了结论,顿时铁木不由大急,却见他轻轻挥了一下手,这才欲言又止。“右首那一神弓,仅是佐料奇特,乃是以天地之宝七彩玲珑玉为质地,再加以银丝蛛王线为弦,虽有蛊惑凡人之能,但决计算不得宝物!”铁木听得也暗自点头,但心中仍有不服,毕竟这他也知道,他的心思在那一口剑上。
“这一把石中剑百十年前确有资格位列古神兵鉴,但是自其最后一任主人失去,此剑的锋芒已完全外露,这是剑心将丧的前兆,现在或许还有偌大威能,再有三五十年也不过就是废铁一堆,可还能有半分威势?”似真似幻的人影看着长长叹息道,手指在前一点,宝剑发出的光华应声而碎,蒙蒙剑光散去,可见点点斑驳在上面,已是日暮西山之象,确是无丝毫锋芒的臆想。
“师祖,难不成就真的没了办法不成?”闻言,铁木本身硬朗的身躯看去也显得有几分颓废。他是真正的兵痴,铸造兵器三十余年,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能够铸造一把旷古神兵,位列本门古神兵鉴之列,如此便是死也甘心。但是不想匆匆二十余载过去了,他的技艺未进分毫,搜集到的宝物竟然也难位列之中,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办法自然是有的!”前方的人影深深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
“请师祖赐教,大恩孙儿永世难忘!”铁木跪伏在了地上,眼中露着渴望的光。
“寻找一旷世奇才,以其剑心激发剑芒,或可延此剑百年辉煌,但终不过尔尔!”似真似幻的人影看着前方的古剑,眼中有着深深的倦意,低声诉说着,看着铁木露出的惊喜神色,心中又是一阵叹息,“绝世神兵难逢惊天伟才,追风驹难遇幽冥客!举世蒙尘之兵比比皆是,再放光华者又有几何?……”
“古神兵鉴有载:龙灵星动,千古兵出!天地玉碎,血化为洋!听闻中州之地已有龙灵问世,千秋龙气已再临人间,凶名赫赫之神兵利器绝对会出世,以其神威之可怖,怕是千古难闻!就不知可能印证在老夫身上,如此就是身死魂灭也甘心啊!”似真似幻的人影虽对铁木的做法不置可否,但也被他的痴意勾动了真心,也在心中感叹。
“听闻他们说,盘龙出了一件绝世神兵,看其威能怕已直追天地至宝轩辕剑,古神兵鉴上应要再添一名,怕是要进入前三之列!铁木,你若是不死心,也可一搏!”最终似真似幻的人影还是没能忍住,打断了铁木的痴念,又给了一条路。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铁木却无丝毫喜色,毕竟身处应州,盘龙山的可怕他还是很清楚的。
“嘿嘿……但不管这一次谁将那宝物得到,古神兵鉴上多得绝对不是一件,而是两件!老夫手中的这把神兵若成,绝对可以位列其中,纵不及那天地生成的异宝,也相差不远!”人影在仰天长啸,但紧接着又陷入了苦思,“但这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何时可成?这虚无缥缈的九天龙气到底在何方?……”思索着,他下意识扶了下身后的兵器。
“嗡嗡嗡……”顿时他的神经便惊呆了,他感觉到那把神兵在颤动,起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忽然发现面前的三件宝物都在大放光华,那一柄早已失去剑心的宝剑锐鸣惊人,而在他们身后长长的甬道尽头,所有堆积在一起的兵器上都寒光闪烁,阵阵的震鸣声如同晴空霹雳,直向上方传递而去,无俦风暴自然生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