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金虬指出携带风雷，出手的瞬间一切尚显得平淡无奇，但在手指按到秦柔额头的刹那，已有银白色的闪电闪耀在虚空之中，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一击便是一般的先天强者也未必可以接下，因为这已是他当初于天险峰大战暴风所用的火云刀同一层次的可怕武学，南宫学官三大不传之学之一的南宫打穴手的最高层次。

“阿虬，不要！不要伤她！”风雷闪耀的瞬间，无俦的罡风便已经席卷开来。公孙商本来已经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此刻相距秦柔又最近，金虬出手的时候，他便被抛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但却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拼命冲了回来，想要阻止金虬。

他曾经见识过金虬最为纯真的一面，为这个世界的希望而感叹，也曾在城外居所之中见识过深谙权谋之术的金虬，为这片天地的斜阳而心动。虽然一直未曾见过，但在他心里清楚意识到，金虬还有另一面的存在——残忍嗜杀。而此刻情形十分明确，秦柔已被天香阁主下了毒蛊，再无营救的可能。他放不下秦柔，势必会被天香阁主擒住，要想顺利逃脱出去，只能放弃秦柔，与其看着她受苦，还真不如给她一个痛快的……

心里虽然都明白，但当金虬的手指伸向这个女子时，他还是忍不住要来阻止，因为他忘不了曾经落魄时，那个帮助过他的富家小姐，忘不了在小城郊外，那个桃花树下向他吐露心声的温柔女子，也忘不了天香阁上，一醉千金仍旧始终等待的青州飞燕……总之，他还是割舍不下这份情，因为他的血还不曾彻底冰冷。

“啊！！！……”说时迟，那时快，以金虬的身手，即便是当今一流强者也未必可以阻止，他虽已竭尽全力，但也只能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枚风雷之指落在心头女子的额头，顿时他的心都碎了。而那一阵随之而来惨叫声，更令他的双眼都泛红了，一指落下，他曾许诺相守的红颜已彻底不动，额头上大片的黑气正在涌入，血红色的光芒闪耀之中，她的躯体正在剧烈扭动，手指痛苦地拼命抓扒地板，留下道道血迹，触目惊心！

“我和你拼了！……”那一刻，公孙商的心碎成了残渣，不止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被杀，还因为他心中的希望彻底落空。他累累伤痕的身体上忽然散发出冲天的白气，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烈焰，他直接向着那个那个少年冲去，用尽全力向他发动攻击，因为在此刻此人已是这世间罪恶的化身，与他心中的道背拢相驰，他必须与之对抗。

在青州城外的寓所之中，初见金虬之时，当听到他讲述天险峰之战的前前后后之后，他曾认定金虬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光芒，唯有他能够挽救这个时代，拯救乱世之中流离失所的芸芸众生，开创新的纪元。为了这些，他愿牺牲一切去辅佐金虬，所以他来拜别秦柔，解下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前行，因为他已决定用一生去还金虬当日的授渔之恩，为那些不幸的人找到家园，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不再在更多人身上重演，唯有此愿！

但时至今日，至今刻，他才绝望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和世间的枭雄并没什么区别，他可能会为了笼络人心，在危难中施以援手，好让他感恩戴德地卖命。但实际上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复存在。在那颗空洞的心里，即便是最为亲近之人心头的牵挂，在绝对利益的诱惑下被他捏得粉碎，就如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一样……

而且，自金虬现身开始，他身上已经觉醒的浩然正气就不曾平息过，这股正道志强之力正在不断向他示警邪恶的到来。开始他一直意味那是天香阁主身边的太阴寒铁楗使然，但时至此刻，他才想明白这是金虬身上的黑气所诱发的一切。那股凌驾于幽冥鬼气之上的邪恶力量的名讳，世人皆知，忌讳谈及，那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罪恶——魔的力量，最为虚无缥缈，最为阴狠毒辣，也最为会蛊惑人心，曾令整个世界化为无间炼狱的力量。

一念通，百念通。当知晓了面前之人的真正面目，他也回想起来以往的一些事，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如今，金虬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时机都太巧了，在他饥寒交迫之中送上温暖，在他束手就擒之际施以援手，这一切都看起来是个计划，太巧了！这也令他由不得心中大恨，若不是因为金虬耍手段，秦柔怎会落得如此田地？他本可以提早出手救她离开，却为了要自己感恩，要让她受尽折磨，现在还要亲手毁灭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熊熊燃烧起来，将早先他们曾经所有的一切都烧尽了，曾经的少年在他心中已经死去，只留下一个正在残害他妻子的黑**兽，他没有理由不出手，无论是为妻子报仇，还是为了维护他心中的正道，他都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轰！浩然正气以他为核心迅速扩张，充斥了半个世界，化为了一匹正在仰天长嘶的白色骏马，向前急奔，和另一面已经席卷而至的太阴寒铁楗枝条同时攻向那个黑色的身影，那一刻他的眼中放射出一道道剑光，围着骏马向前攻杀，气势如浪粉碎一切。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鼎沸的狂躁之中，邪恶的力量、正义的心灵在不断碰撞，水火不容的双方在气雾升腾中不断湮灭，但那只是在外方，在最深处它们正齐心合力动用毁天灭地的威能袭击向那个笼罩在黑云中的身影……

但自始至终，任由外方世界如何险恶，这个身影都不曾动过，他的手指死死按在秦柔的额头，黑色气流呈旋状入体，他眼睛中红色的光芒也不曾减退，正在越来越盛。而秦柔的眼睛在那一刻也似乎有了变化，虽然仍充斥着冷漠，但已不再麻木不仁，有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生气……

荒凉的天地之中，一个本应死去的灵魂正在苦苦挣扎着，她望着身后如山一般高耸的太阴寒铁楗，心中的畏惧到达了极点，根本无力反抗，被浓郁的幽冥鬼气沁透了身躯，在一条条阴冷如铁的枝藤围裹下体无完肤，神智也随着这片世界的出现而消散，任由脚下的血池将她吞没，向着黑暗的更深处沉没，如溺水之人在荒凉的等待中死去。

“商，你快走！快走……”随着她不断沉没，她的身躯上出现了道道青紫色的条纹，那一刻起她的记忆也开始涣散起来，从她对故乡的记忆，到青州城的夜夜笙歌，从她遇到公孙商的第一刻到彼此相拥的第一刻，那些曾经无比美好的记忆都化为了碎片，散落在这不知名的虚幻空间之中，她也在不断的失去中麻木，渐渐化为了行尸走肉。

她能够看见公孙商正在呼唤她，却无法回应；她不想再看到天香阁主一目，却无法做到，因为她的身躯已被那青紫色的条纹笼罩，已为傀儡。她心里明明深爱着公孙商，即便豁出性命不要，也绝对不会伤害公孙商，身躯随着天香阁主的命令扼住了公孙商的脖子，她含着泪大喊想要推开公孙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死于自己之手！

轰！那一刻的她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却在下一刻被挽救了。不知自何时起，这一片荒凉的世界之中升起了一轮血月，闪耀着极度妖异的光芒，令她的身躯不由颤动起来，因为她认出来那是一只眼睛，根本不属于人族的眼睛，它的主人正化身巨大的黑色阴影降临于此，巨大的太阴寒铁楗也被逼得后让，魔神巨指正以开合天地之势刺穿了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了大地，那一刻血池也沸腾了，却仍旧无法阻止它径直落在了自己的眉头，顿时她便领略了地狱的真正滋味……

“啊啊啊……”太阴寒铁楗枝藤入体时，她感觉到了刺骨的阴寒，千万年亡者的怨气化为的幽冥之气冻结了她的一切，她的身躯则由青紫色的条纹操控了。但当巨指落下，那些黑色的气息涌入体内之时，她的身躯顿时便被火焰点燃了，黑色的不熄之炎狂暴地入侵席卷一切，不禁要占据她的身体，还要将她体内的别的力量驱逐出去，顿时两股力量便以她的身躯为战场展开了大战，冰与火的抗争，冰与火的厮杀，冰与火的炼狱……

在一瞬间，她便经历了千百次寒冬到酷暑的遭遇，身躯被撕得粉碎，记忆也在恢复与碎裂之间不断重复，她感觉时刻都要被撕裂，惨叫声响彻了这一片天地，也响彻了另一片天地，但仍旧无法传达出她此刻所受痛苦的万一。

“哼！”两股力量在不断围着她的身躯厮杀，虽互有胜负，但彼此本质上的对等，使得双方谁也压不倒谁，只能不断在往复，直到她的身躯彻底被摧毁为止。但这并不是魔神所要的结果，当看到黑绿两色气息不断缠绕厮杀时，他发出了冰冷的沉喝，眼中血红色的光芒笼罩了这片世界，顿时秦柔眼中也是一片血红，悲惨的呐喊声更为凄厉了。

“狰！”外面的世界里，黑色的身影仍旧如山般一动不动，任由太阴寒铁楗的枝藤与浩然正气汇聚而成的骏马向他侵袭，危险在不断逼近，他仍一动不动，直到秦柔的眼中有红色光芒射出的时候，他才做出了反应。也不见他本人如何动作，逆天剑便已发出精锐的剑鸣，红色的嗜血杀伐之气同时降临了这一方天地，化为剑的双锋向两方急逼而去。

那一刻，公孙商身上的浩然正气粗壮如柱，已膨胀到了极点，如火焰一般围绕着他在燃烧。在亘古的时期之中，除了诞生时候，它从没见过所有的死敌齐聚一方，这是一场盛宴，却是以苍生为祭品，它绝对不允许发生，必须履行它的天职，与之对抗到底。

浩然正气已经做出了反应，但是它的寄宿者却并没有那么强硬，虽然之前他已经气昏了头，要和金虬拼个你死我活，但不知为何在那一道红光中，他依稀还能感觉到妻子秦柔的存在，反应不由慢了几分，顿时便被红色的剑锋击中了，人如浪向后退去。

“哈哈……邪道三源你竟身有其二，不但身负绝世魔功，蛊惑苍生，还有一颗纯正的修罗嗜血之心！哈哈……公孙公子，你果然好眼力啊！竟然选了这么一个魔头当救世主，他可要比本座还要可怕百倍！……”那一刻浩然正气被减灭不少，但他本人却分毫未伤，方才站稳，就听到了对面天香阁主的鬼哭狼嚎之声，他也被剑光击中了，不光身边的太阴寒铁楗损失惨重，他本人更险些丢了一条胳膊，正在捂着伤口大喊大叫。

公孙商的心顿时便向下沉，对于远古的传说他并不陌生，邪道三源所指何物，他一清二楚。本以为遇到幽冥鬼气与灭世魔眼就已经够意外的了，却不想在金虬的身上还隐藏着更为可怕的修罗之心，这可是邪道三源之中最为可怕的力量，千百年来已闻所未闻，但在远古传说之中，这种力量的降临必将为这片世界带来腥风血雨，毁减一切。

“公孙公子，还不动手？老夫最多为祸一方，此人若是离开，势必是苍生浩劫！你就能看得下去？”天香阁主眼中的畏惧这时已完全消失，眼中熊熊燃烧着烈焰，似乎刚才的伤口已令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但是在眼神的深处却有着一丝极力隐藏的狂喜，而他本人虽然喊得声音最大，但却并没有直接动手，还在蛊惑公孙商前去探水。

几次三番的交手，他已经狼狈不堪，实在没胆子直接对抗金虬。

“阁下，纳命！”公孙商本也不是傻瓜，金虬身上散发出来的红色气息旁人看不出，但在他的眼中，那分明就是一个仰天狂笑的巨大修罗，一身的血气令人胆寒，虽然他身上有浩然正气，但还不足以与之抗衡，但这都不重要，当看到那个还在扭曲挣扎的身影时，他眼中的犹豫消失了，手指开合之中，白色的浩然正气已如刃掠出……

“好！再来！共杀此贼！”有人打头阵，天香阁主异常兴奋，本已惨白的胖脸上也有了光泽，他跟在公孙商身后向金虬扑去，还在一旁继续给公孙商煽风点火，自己的身影却已开始向树深处隐去，所有的枝藤向前尽数扑去，密密麻麻席卷了整片天地，那一刻攻击的目标不再是金虬一个人，连公孙商也是目标，毕竟他也在下方。

“公孙大哥，还请住手！”这是一场正邪之战，虽然此刻的两个对手在公孙商眼中都是十恶不赦的魔鬼，但他还无力以一敌二，只能联合一个攻击最为痛恨的一个，联合邪道虽然令他心中极为不畅，但也只得如此。但就在他的力量即将笼罩眼前那个黑色身影，他也将被漫天藤条所攻击的时候，面前的那个身影终于开口说话了，那是那个少年之音。

“商，莫要再打了！”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了一丝犹豫，但并未停手，浩然正气已经对眼前亘古对立的对手极不耐烦，此刻他被这种正道的力量所驾驭着，只能随它一并行动，但当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心中的决然顿时化为碎片，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他以为永远失去的女子再度睁开了眼，虽然一脸的疲倦，但那一丝笑颜他永不忘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