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古时期,应州大地便被视为蛮荒之地,不说从未现世于各类神话传说,与英雄豪杰无缘,便连那些在无尽战火之中失去家园的人也不愿踏足于此,他们宁可豁出去给人当奴隶,也不愿意来到这满是凶禽恶兽的地方,毕竟来到这里是决计不会有活路的,还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何苦呢?
曾经的应州大地真正被整个天下孤立,或者说是畏惧。在繁荣的九州大陆上,这一片土地便如无尽**之畔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一般,无人理会,无人来访。
而这一切改变的时间,正确来说是盘龙山被发现的时间,是在天目道人来访之后到来的。当时为一窥这片罕见神魔之地的惊天之谜,天下诸势力都曾云集于此,甚至为此疯狂血斗了数场,死了上万人也不曾后悔,依旧兴奋无比冲进盘龙山……
虽然之后他们的结局都不怎么样,但毫无疑问,就是那一刻,应州以惊世骇俗的姿态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令所有人记住了它的名字,并一直延续到现在。
在之后的日子里,虽然诸多势力为盘龙山的赫赫威名所慑服,不敢去那片死亡之地讨野火,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将触角延伸到这一片未知的世界各个角落,毕竟这里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十分新奇的,也是获取神魔之地秘密的近水楼台。
随着这一群不速之客的来访,文明的种子也被播撒在这一片蛮荒之地之中,应州大地上开始矗立起一个接一个陌生的黑点,这便是之后田泽等小城邦的前身。通过那里,他们竭力吸收着一切来自盘龙的消息与物件,这也成为了那些国灭难熬的难民举族迁往盘龙山的原始动力。可以说,所谓的猎人正是被这些不相干的力量所塑造出来的。
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小意思。毕竟这些都还属于次生效应,远远不是那些强横势力的本意,自不会对局势产生太多改变,真正能改变应州格局的还是那些延伸在暗潮之下的无尽触角,它们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着无比剧烈的搏杀,掀起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毕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成为彼此的对手,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将彼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一有机会,他们立刻就会搅动漫天风雨,将一切阻拦者斩杀掉。可以说盘龙山中猎人与野兽的搏杀,盘龙山外拦路打劫杀人夺宝的勾当,都只是他们之间的博弈。
之所以在长久的历史河流中,并没有出现太大问题,不过是因为均势,彼此之间势力相差并不太多,无法一口气解决掉所有对手,将整个应州吞入口中,才采取了这一类相对和缓的作风,或者说是相对委屈的做法。
这种均势自然如履薄冰,毕竟能参与这个游戏的人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一次次忍耐中度过,对于他们是相当痛苦的,随时都可能爆发大规模血战。只需要一个火星,所有人都会如熊熊烈焰燃烧起来,陷入生与死的循环之中。
他们的运气自然是极好的,就在所有人磨刀霍霍之时,盘龙山中射出了巨大的光柱,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都在向着那个梦想之地出发了,带着曾经的欲望,带着如今的野心,成为了无边盘龙山中的龙神祭品。
现如今盘龙浩劫已经落下了帷幕,天下前往此处的势力也多已偃旗息鼓,但在应州大地上,浩劫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毕竟先前死了那么多的人,现在必须要回本,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铲除异己,腥风血雨也就此再度刮起……
距离盘龙山千里之外的一条古道上,便正上演着这样的一幕。几个行路的商人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堵着,在他们的四周地上正有着数十具死尸,鲜红的血水正从他们体内流出,明显死去才不久。
“快说!都把钱藏哪去了?再婆婆妈妈,就把你们一块送到地底下去……”对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甜言蜜语,四周的大汉直接拿着刀剑顶在他们脖子上,大声喝问道。几个商人立刻便抖成了一片,毕竟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他们的同伴是如何被杀死的。
“是不是说出来,就能活命?”一开始,商人们的嘴还是很硬的,毕竟商场如战场他们挣钱也不容易,都是还有几分胆气的,赌定了对方要财不要命,只要不把钱交出,他们都还不会有太大麻烦,但当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眼前时,他们还是动摇了。
“那个自然!咱们绿林好汉一向要财不要命,要色不毁家,这是道上的规矩。但是你们要是再这样死撑下去,那可就说不定了!快说!”眼见有人松口了,四周大汉顿时更为猖獗了,连忙继续恐吓道,血淋淋的长刀直在这些已被恐惧击倒的人身上挥舞。
“好!我说!我说!我的钱在……”“好汉爷饶命!我也说!”……当第一个缺口出现后,恐惧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瞬间将所有人淹没了,众人争先恐后向这些人高密,唯恐落于人后,毕竟那可就意味着死亡。
“可都说完了?还有没说的?”听到眼前这群羔羊心中的大秘密,劫匪头子一脸的得意,这一次的收获远超以往,他们又可以好好逍遥一把了,但临了还是不忘再威胁一番,唯恐把这些羊羔榨得不够干。
“好汉爷,我们都没钱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们一会吧!”已经折了财运的商人们此刻都已经面色煞白,那些可都是他们的心血,和性命比起来也不为过,再被威胁也吐不出来半个字,只能不断哀求,只希望对方可以遵守承诺,放他们一马。
“那就好!”劫匪头子满意地笑了,这个结果对他再好不过。
“好汉爷,我们都说了,您什么时候放我们?”眼见劫匪头子走了,众多商人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不对了,顶在头顶的刀刃并没有被撤走,他们仍旧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急得连忙大叫。
“哦!对了!还有你们……你们功劳也不小,那就都宰了吧!”劫匪头子明显是个重视承诺的男人,听到呼唤立刻就回来了,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令一众商人都以为生命已经触手可及,但是最后的话语却无情将他们的幻想撕成了碎片。
“好汉爷!饶命啊!我们都把钱给您了……啊!”那一刻,商人们似乎还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消息,待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哀求的时候,四周劫匪已经举起了屠刀,血光飞溅的时候,哀求声变成了惨叫声,最终归为了沉寂。
“早说不就是了,还老子费了那么多口水,还想活命?痴心妄想!”劫匪头子那刻露出了冷笑,他们向来就不讲究什么信用,要不然也不会出来干打劫的事。干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和喝凉水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每一日的必修课而已。
“兄弟们,咱们快活去!”在留下一地尸体之后,劫匪头子再度下令了,在劫匪们的一片大笑声中,他们走出了山林,向着大山外的花花世界走去。对于他们而言,今日已经结束,是时候该开始消遣了,这才是有滋有味的生活。
当然,这一幕在此刻的应州大地上绝对不止这一处,还有更多的血幕在各处升起,也不见得都是打劫,或偷或抢或坑或拐无所不用其极,盘龙山中血腥点燃了他们体内的邪恶欲望,正在不住膨胀着。
可以说,此刻的应州大地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昔日的规则被冲得七零八落,人也是混乱不堪,便连打劫的地点也是混乱无比,这里已经没有秩序的存在,没有安全的存在,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疯狂之中,血腥与罪恶主宰了全部。
其实这样的说法还是不对的,毕竟有一处地方还是没有被改变的,就连那些潜伏在世界各处阴暗角落的黑暗人物也在得手后,也是带着财宝向这里赶来,准备在这里挥霍掉他们的财富,这里便是整个应州世界里唯一具有文明气息的地方——岳阳郡。
“进城交税,每人一百贝子!不许争斗!严禁偷盗!一经发现立刻处决!可都记清了!”和往常,岳阳郡仍旧保持着井然有序的样子,繁花似锦的城巷,穿梭如流的人影看着是如此赏心悦目,和这里一比,外面的世界简直就如同地狱一般。
高耸矗立的城墙门洞下,数个守卫在大声吆喝着,指挥着城外一群形色各异却同样风尘仆仆的人照规矩来,在他们的身后摆放着数个大箱,其上金光闪闪,其内更是不住响起悦耳的金钱脆响,令人更为畅快。
几个守卫的实力都不怎么强,充其量也只是三流高手,而他们身后的财富却足以令这些外面黑暗世界的横人眼馋,但是奇怪的是无论是外面奸诈阴险的盗匪,还是山林中嗜血好杀的猎人都老老实实排起了长龙,极为自觉交了钱,连钱箱的方向都不敢一看,就急匆匆向着城中赶去。
要是真要说原因,也只能说因为这里是岳阳郡!
岳阳郡是应州大地上最早矗立起的城池,也是应州大地上唯一拿得出手的大城。别的八州来人都是都是在此,久而久之,这里自然也变成了这片蛮荒世界里的文明净土,也自然有了那些文明世界的法则——犯上者必诛!
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岳阳郡的主意,但是其结果大家都很清楚。只需要看一看城头的横杆上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任由天大胆子的劫匪也要胆寒,毕竟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前辈,都是在被活擒后,吊在城头被兀鹫烈阳搞成了这样。
“动作都快点!一个个磨磨蹭蹭要到什么时候去?……”面对眼前这些常年刀头舔血的凶人,守卫毫不在意举起长枪催促,对走得不快的家伙立刻踹上几脚,根本不怕这些人会暴走,毕竟这都已经是一种习惯,没什么意思。
准确来说,他们平日都不用呆在这里吆喝,今天已经是难为他们了,毕竟最近进城的人太多了。他们不怕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但却头疼那些不懂规矩的家伙,毕竟那些人多是来自深山老林,这里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天堂,惊慌失措是可以理解的,这也自然就苦了他们,也使得他们对于那些穿得兽皮衣的家伙火气更大了。
“干什么?进城交税懂不懂?……说你呢!再闯一下试试?”就在几个守卫逐渐对永无止尽的人流失去耐心的时候,不长眼的人已经到来了,根本无视岳阳郡的规矩,奔岳阳郡城中就去了,守卫的火气立刻便被提到了一个新的档次,大声喝着,准备动手。
“太黑了!在我们那里进一次城才要十个贝子,你们竟然要收一百!真当我们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么?”守卫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四周人的注意,顿时都禁不住伸长脖子向那边张望,毕竟已经有好些时候没人敢在这一片闹事,他们很好奇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
举目望去,众人都禁不住一怔。只因为闹事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心中想象的高大伟岸的悍匪,也不是凶气逼人的猎人,而是一群风尘仆仆看去丝毫不起眼的人,或许正确的来说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少年才对。但这只是第一印象,当听到少年高声的吼叫时,他们心中却又禁不住一畅,这话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毕竟不管是打劫还是打猎,都是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把血汗钱上交到这里也是实在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家又都不是傻子,进城交税哪个是心甘情愿干得?
“没钱就滚!在这吵吵什么?再吵吵就宰了你们!”四周跑江湖的诸位仁兄心里是畅快了,但这话也捅了这些守卫的肺管子,顿时一个个都脸色都凶狠起来,持着长枪就要对少年出手,在他们眼中可不存在老幼病残可以通融的道理。
“几位大人,俺们都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他小孩子家不懂道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是我们的钱!还望大人笑纳!”眼见就要生出麻烦,还好人群中还有一个机灵的存在,连忙拿出了数个大钱袋递了上去,将局势稳住了。
“下不为例!快滚!”眼见这钱袋里的东西远远超过原有的数目,几个守卫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但是口风仍旧没有放松分毫,眼盯着脸色气得涨红的少年冷道,直到那人再拿出几个钱袋,出了一笔大血,方才放松了口风。
“谢大人!谢大人!”少年气得还想抗争,但是他所在的群落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揪起他城中走去,他们一路上已经被折腾了太多次,再不想面对一次,如今之计还是先走为妙。
“一群乡巴佬!还以为能有几分骨气,都是软蛋!……”眼见一群人平安离去,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他们本来还想见见血,却不想这样就结束了,为那些家伙走运而不爽,但在下一刻他们却也老老实实排起了长龙,比之少年更为卑微。
在一群人或不甘或讥讽的目光注视下,少年所在的群落终于通过了那道高耸的墙,看见了与他们所在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那般繁华,那般喧闹,这一刻他们仿佛都到达天堂之中,因为这里有着他们向往的一切。
“岳阳么?……”在他们之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通过城墙的那一刻,他眼中显出了无尽的追忆,有着一声莫名的叹息在那一刻吐露。他不曾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一切仿佛如同一场梦境一般,真假难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