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言失去的东西才是最为珍贵的,因为人们总是在追求那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即便其如同瓦砾,也可能会焕发出黄金般耀眼的光芒,却往往忽视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直到最后真正失去它,才会痛心疾首,后悔莫及。
但是,那时一切往往都已经迟了,毕竟无论在人世间生命之间有过多大差距,但他们在上苍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它平等地给予了所有人机会,有的人抓住了机会成就霸业,而有的却坠落了一事无成,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平等地对待着所有的生命。
没有人可以一生顺风顺水,也不会有人永世处于地狱之中,冥冥之中总是有那么一丝希望或是绝望,给人的头顶蒙上阴影或是光明,但那也是仅有的机遇,若是错失便不会再有希望,任由人再祈祷万千,也难以再有回应。
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失而复得东西才显得更为珍贵,曾经失去的绝望已经在持有者的心中留下永久的创伤,令他们充分明白那些东西的珍贵,再度持有的那一刻的喜悦是那般难以言喻,似乎整个世界已在瞬间恢复了光明。
而那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的金家庄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漫长的等待过程摧毁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死亡的阴影缠绕了所有人的身躯,他们曾经悲号曾经断魂,但是当等待中的人回来之后,立刻便陷入了一片欢笑之中。
“爹!娘!……”“虬儿!”“泰哥!”……原先弥漫在村中四周的死亡气息,随着村前的一声声痛哭声欢笑声响起,顷刻间便被驱散得再无踪影,只有满满当当的幸福泪花洋溢在晨风之中,随着阵阵的呐喊打落在大地之上。
望着眼前一派其乐融融的情形,老村长的眼中也溢满了泪水,禁不住老泪纵横。这些猎人是他们金氏一脉扎根盘龙山的根本所在,若是尽数折在盘龙浩劫之中,他们整个村子就全完了,还好都回来了,那片笼罩在他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了。
“娃娃们,都别在这傻站着!回村!开大席!”最后他却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诸人这次难得的相会,因为痛哭并不是迎接归来英雄的礼节,他要为了猎人的归来,向至高无上的龙神致以敬意,更要众人体会那份难得的喜悦,而不是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
“走!吃大席去了!”闻言,先前还都在痛哭不止的诸人都止住了哭声,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是盘龙山一带庆祝猎人归来的最高礼节,虽然平日大家的生活都过得相当清苦,但是在这个猎人归来的日子,众人却可以狂欢一下,昔日吃不到的东西统统管够,今日不计多少,可以尽管放开肚皮,是对龙神的敬意,也是对他们的奖赏,极具诱惑力。
“虬儿,走吧!”就连先前为金虬操断心肠的金大富夫妇也在这一刻露出喜色,一左一右拉着金虬的手,随着人群向金家庄里面走去,其他的几个猎人也是如此,便连先前已昏倒的金贝母子两人也由人抬着,进了金家庄。
转瞬间,先前还是人山人海的村口便变得冷清下来,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影,但是这种安静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便被自村庄中传出的震天欢呼声打破了,虽然声音来源于村子的另一个方向,但是那股震天的呐喊声却是仍旧令这里颤动。
昔日只属于猎人或是猎人学徒的练武场,这一刻也成了所有人都可到来的地方,在那已经被尘埃封闭的辽阔空间中,震天的欢笑声正在不住传荡着,数堆篝火正在燃起,金氏一脉的所有子弟此刻都聚集于此,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猎人打柴人。
“来!吃!这是我家的干肉!”“喝!这是我家的酒!”……此刻,在练武场的门口正不住有人往里搬运干肉酒水,为这些归来的人洗尘,为那些担心的人稳神,这一刻他们的脸上只有欢笑,再没有先前所有的悲伤的半点影子。
在那一段黑暗的日子里,无论是身处盘龙山中的猎人,还是呆在村庄里的亲人都活得提心吊胆,都没人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更不必说还有金大富夫妇这样数日水米未进的猎人家属,因此在大席开始的那一刻,便已经到了绝对疯狂的地步。
一群人都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对于面前的食物一律大嚼,根本不加以区别,而他们的眼睛也都在那一刻成了红色,如同恶狼一般疯狂吞咽着一切,对于任何敢于威胁到他们食物的人,他们都会毫不客气地出手。
虽说是大席,是所有人一同进食的时刻,但进食的几乎都只是留在金家庄的人,猎人没一个开口的,他们虽在盘龙山中辛苦,但是只是限于肉体的打击,精神上只要能回家就没什么压力,更不必说是其中还有金虬这样的极品存在,吃得饱睡得香。
望着此刻近似疯狂的亲人们,他们都沉默了,一向没心没肺的金虬也陷入哀伤之中,本应是无比欢快的氛围在那一刻尽数消散,只有那一种痛苦的忧伤还在空气中传递,令人心伤,为这浩劫之后的余波而心碎。
“呕……”疯狂的进食时间长达半个时辰,直到日光斜上的时刻,他们方才停止了,很多人都以为先前的疯狂吞食付出代价,禁不住呕吐起来,但是大多数人已恢复了常色,场中的氛围又恢复了正常,陷入了一片欢快之中。
“大伙都静一静,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敬我们的猎人一碗酒!”而就在这时,老村长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令场中的诸人再度安静了下来,只见他正捧着一碗酒向着金虬等人,而此刻也已有人在向场中所有人倒酒。
“好!敬我们的猎人一碗酒!”这一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捧着手里的酒碗,向着金虬等人大喝道,说完尽是一饮而尽。这是盘龙山四周的风俗,猎人归来势必敬酒,算是对他们这些村子支柱的感激,也算是对无上龙神的感恩,这一刻便是女子也不得退却。
“回敬!”诸人的声音方才落地,金大山的沉喝声便已经响起,立刻金大山、金泰和金虬都站了起来,高举酒碗向着诸人回敬痛饮,便是已经残缺的金远山也在儿子金耀武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完成了这一礼节。
“痛快!痛快!娃娃们,好好闹腾吧!”看着四人回敬的碗边无一滴酒落,村长朗声大笑,给下面这群已经期待了太久的家伙放宽了缰绳,放下酒碗,回到了原处坐下,顿时便听到阵阵的沸腾声自身后传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喝啊!”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整个练武场都已陷入了绝对的沸腾之中,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举杯高呼,庆祝归来的猎人,庆祝他们的村子的幸运,庆祝来自遥远盘龙山的无限祝福,这一刻的他们是如此真诚,有着最为纯粹的情感。
紧接着,便是更为疯狂的吞吃行为,先前被猎人家属所感染的人们,在这一刻都解放出来,开始疯狂吞咽着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珍贵食物,偌大的牛羊只是在一瞬间就化为了一片白骨,满桌子的食物也难敌这些人的无限肠胃,瞬间便尽无,但却还有着更多的食物在源源不断地送上,但是这一刻没有人心疼,都在为之欢呼雀跃。
“来!喝!”在埋头大吃的人大多都是一些相当老实的人,而那些不老实的人却借着这个时候,开始寻找相熟的人灌酒联络感情,几杯痛饮之后便已动了真感情,开始大哭或大笑,诉说着那些他们真正的心里话,引得四周的女人不住脸热,但是这一刻也没有平日那些所谓的规矩,也只得任由着他们发泄心中那份仅有的情感,场面一片混乱。
“来!大山,喝!”“阿泰,你狗日的害老子担心,自罚三杯!快!”……而更多的人是围拢在几个猎人的身边,拉着他们一阵痛饮,以各种借口不住劝酒,男人之间的情谊总是如此来的,这一刻金大山等人也如大家一样开怀大笑,痛饮浊酒,高声欢呼。
“阿虬!快!再喝一碗!”但是也不乏酒肉皆有的人,金虬就是其中之一,在他埋头大吃的时候,四周给他敬酒的人已经排上了长龙,人手一碗纷纷猛灌,反正这些人中以他的辈分最低,先前众人为他费得心神最重,今天可算把他逮到了。
“喝!干了!”金虬本身就是个浑人,又有几份嗜酒,当年敢把金大富的酒全喝了去参加长跑,现在更是来者不拒,直接抱起酒坛子往肚子里猛灌,一边还不忘往肚子里猛塞兽肉,几乎都不带咀嚼,直接混着酒水连骨头一并咽了下去。
“慢点!虬儿,慢点!”这时金大富夫妇已经恢复了正常,虽还很虚弱,但看到金虬如此山吞海吃也不由心忧,连忙出声劝阻道,但是现在谁也拦不下金虬,他们也是枉然,而且还惹祸上身,被人群也围了起来。
“大富哥,小兰嫂,酒敬你们的,喝!”他们是金虬的父母,现在也被这一群起哄的村民抓住了,二话不说就是猛灌。面对这样热情的山民,两人自然也无法拒绝,只得举碗痛饮,没过几杯便已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虬儿!……”他们倒下的时候,还朦胧看到金虬正在高举酒坛和众人对饮的场景,听到他的大喝声,这一刻他们的心中竟是如此温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却只有一句响彻心头,他们的儿子长大了!这是上苍给予他们最好的回报,现在即便要他们死去他们也甘心……接着他们便无意识,彻底陷入了那神秘的混沌之中。
“喝……”他们虽然已经倒下了,但是外面世界的喧哗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更为强烈了,更多的人向金虬举起了酒碗,庆祝这难得的幸福,这是他们此刻最大的快乐,也是此刻唯一想做的事情……
疯狂无度的大席整整开了一天,自金虬等人清晨归来时起,一直到了当日的深夜方才停歇下来,并不是他们主动歇息了下来,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醉倒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黄昏时大多数人已经醉倒,还有一个人狂饮了半夜,庆祝他的新生……
“哈哈……一群没出息的家伙还想灌我,做梦!老子是酒神!永不醉倒!……”虽然前来灌金虬的人很多,但是无奈这家伙现在实力过强,他们加起来也没放倒这小子,反而他们都被灌醉了,现在倒了一地,酒气冲天。
望着整个练武场的人都已倒下,坐在一大堆酒坛子上的金虬分外得意,他现在也已是酒劲上头,便一个人坐在这里大吃大喝狂呼乱吼,反正现在没人只能管得了他,他是彻底自由了,骨子里那股桀骜不驯的性子又显露了出来。
“可恶!怎么没酒了?……”正在他大呼小叫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怀里的酒坛已不知何时空了,当即便将酒坛扔在了一旁,跌跌撞撞向前方的酒坛上走去,现在他还没有过瘾,怎么可以停下?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喝……”正在这时,柔和的月光照耀在了他的面前,当即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金虬当即乐得手舞足蹈,扛着酒坛便向紫露的身影追了过去,想邀她共饮,但不巧那时他正好踩在了一个酒坛上,当即摔得人仰马翻。
“姐姐……姐姐……”这一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酒劲上头,他立刻便撑不住了,头顶只感到有很多星星在闪耀,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自己更是吐得像只螃蟹,但还在念叨着紫露的名字,陷入了沉睡。
随着他的睡去,整个金家庄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有沉重的酣睡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这片土地上,先前的忧伤气息一扫而尽,完全沉睡在了夜的怀抱之中,与这漫漫的长夜化为了一片,成为了安寂而平和的一份子。
“可恶!你们这群败家子!”但是平静也只有一夜,但第二天的晨曦照亮这片土地的时候,怒吼声已经再度撕裂了一切。望着成山的酒坛和数之不尽的白骨,慈祥的老村长也终于发怒了,因为这已是他们一年的粮食,现在全忘了。
在他的震天咆哮声中,山民们这次一一爬起,但也是一脸傻笑,什么也不说,任由他去骂,在这怒吼声中迎接新的一天,而至于金虬等人,现在更是雷打不动,连日的疲劳与醉酒已令他们陷入死睡,什么都别管了,睡觉现在才是王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