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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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世间诸人都以为盘龙浩劫已经终结,自以为他们离开之后,便可获得平安,脱离这一片人间绝地,但是上苍似乎是在嘲讽世人一般,当他们停下的瞬间,新的浩劫却已经席卷而至,再度毁灭了一切。

这一幕是此次前往盘龙山冒险的诸多英杰的共同心声,因为他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他们已经分不清浩劫到底何时终结,以至于逃离盘龙山之后,还在一味向着外面的世界继续逃窜,唯恐再次身处于浩劫之中。

苍翠的盘龙山四周,正有无数的人影在向外行走,他们正是曾经的英杰,但此刻的他们已没有了曾经的神采奕奕,也没有了先前的锐气,只是本能地沿着山道前行,形同行尸走肉,因为他们将一切都丢在了此处。

曾经的他们以为离开妖兽区便可平安,却想不到会有顶尖妖兽亲率大军追击,将他们所有人都彻底粉碎掉了;曾经的他们以为到达生死道便可获得平安,却想不到会有妖兽追击出来,宁可身死也要拉着他们一同前往地狱,那是绝对的恐惧。

更为令他们恐惧的是,即便是他们到达了盘龙山外,浩劫还不曾终结,仍旧有着顶尖妖兽的咆哮声不断传出,顿时,他们心中最后的那一份骄傲也被粉碎掉了,因为在这世上还有着比他们更为强横的高手,身处浩劫仍旧可以力搏凶兽。

还有着令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回忆起的那一幕,那道曾经激发他们所有人贪欲的血红色光柱,那道至高无上的威压,他们能够知道那便是他们所为之牺牲的一切,却没有胆量去面对,因为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地狱的更深处。

曾经的他们或自诩或被赞,都是以天之骄子的面貌出现在人世间,但是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们才发现了自己的弱小,实力与意志上的双重软弱,实力之弱不足以保命,意志之弱小不足以濒死,可谓是一事无成。

在被剥去了身上的所有神圣光环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本质,所以最终也只能选择离去,因为这这片只属于强者的土地上,现在的他们连呼吸也困难,或许曾经的他们曾自诩豪杰,但是现在确是什么也不是了。

盘龙山浩渺无涯,四周的道路更是四通八达,但饶是这样,曾经也是人满为患。来自九州大地上的无数英杰正是踏着这些道路进入了盘龙山,现在也是踏着它离开,只是人数已少了好些,空旷的山道上只有着寥寥数人,显得极为孤寂。

而且在这些人中,更多的人不是在行走,而是被推着前行,因为他们已经死去,被这片可怕的大地夺去了生命。残破的尸体不住流着血水,浸透了他们自己的衣物,也浸透了他们身下的担架,引得四周的蝇虫不住飞舞。

那也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声音,那些还活着的人尽皆默默无言,他们的脸色比之死去的同伴好不了多少,也是一片苍白,因为他们也已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了性命,此刻的心中也只剩下了恐惧,只想逃离。

自天空俯瞰,四处都是这样的队伍,苍白的布条不住在空中回荡,似是在哀伤,又似乎是在引魂,在这苍翠的大地上显得极为凄冷,极为感伤,但若是在向后看去,这份本应有的忧伤却又会化为喜悦,因为他们身后的盘龙山尚是一片血红。

是的!他们应该喜悦,无所谓生者与死人,因为他们都已经脱离了这片土地,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被永远留在了这座可怕的大山深处,永远无法再见故乡的面貌,其尸骨只能成为野兽的食物,最终化为尘埃与这座大山同化,成为祭品。

悠悠古道上,所有的队伍都在头也不回地前行,他们都已被浩劫掠夺了一切,已不相信浩劫会有终结的那一刻,即便是此刻浩劫真的已经终结,他们的心中仍旧满是惊慌,唯有这样的不断逃亡才能令他们获得片刻的安宁,不被恐惧所吞噬。

即便其中有个别死性不改之辈,也难以抵抗心中的那股绝对的恐惧,望着盘龙山中曾经有过红光的地方,心中虽然仍旧有着贪欲在燃烧,但其身体却已经完全被恐惧击倒了,只能随着队伍继续前行。

“唉……”而那个曾经风度翩翩的李师兄正是其中之一,他还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步三回头望着盘龙山的方向,那里有着他渴望的一切,那传说中的先天异宝,得到它就可以得到一切,他的神智在不断鼓舞着他前进,但身体却根本不听指挥,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声转回了头,他已再无勇气面对曾经的一切,只有放手了。

“燕师妹!”转瞬间,他的脸上已再次挂起了笑意,向前方的紫衣女子追去。

盘龙山中的秘宝他已没有勇气去夺取,但是他心中的贪婪却绝对不会就此终止,眼前还有秘宝,只要得到她,他仍旧可以得到一切,为此他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也要得到她,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温馨的笑容中,他将施展自己的计谋,为了攀上更高的峰顶。这并无惊异,因为这正是俗世中的规则,用计谋去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且所有的人还都乐在其中,视之为正道,完全忘记了浩劫因何而起,他们又曾为之付出的代价。

冷冽的山风中,一只只队伍消散在了山道上,带着他们曾经带来的东西,回到了他们的世界,继续为了他们的贪婪而争斗,或许在遥远的地方还有鲜血流淌,还有人在施展种种计谋,却都已不得而知了。

而他们并不知晓,就在他们离去的瞬间,盘龙山的浩劫真的终结了,尽管此刻的盘龙山仍旧兽吼禽鸣,似乎比之浩劫兴起的时刻还要危险万分,但那一股至高的威压却消失了,大地又恢复了生机。

只是这一切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或许即便知道也不会回头,因为恐惧。

此刻,紫谢草原上呼啸不休的狂风已经停止了,强横的威压也已消散了,一切都恢复原有的状态,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倒下了,那个曾经斩杀一切,又企图血染盘龙上的黑衣少年的倒下。

顿时,紫谢草原四周的生灵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从那无边无际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了,无论是曾经作为盘龙霸主的顶尖妖兽,还是纵横山林的猎人在这一刻眼中都有着喜色,他们终于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不再是任人宰割。

而在更远处这一切的风波更大,失去了那股至强威压的制衡,诸多野兽妖兽瞬间恢复自由,开始和山外的人族一样向着紫谢草原相反方向狂奔而去,它们也已被那股恐惧感所击垮,现在只想远离这一切。

那片土地此刻在它们的眼中形同魔窟,是个可以吞噬掉一切的东西,它们现在情愿去任何地方,也不愿呆在原处,随机便又有混乱产生,本能驱使着它们再度开始了厮杀,而那令山外英杰恐惧的声音也正是来自此处。

盘龙山中虽然已是乱成了一片,但是紫谢草原上却仍旧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这对他们而言太难得了,他们都不愿打破这一切,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更为因为那个绝对强大的少年的存在,他们唯恐惊动了他,再度面临被斩杀的命运。

自他倒下的那一刻起,紫谢草原上便已又成了顶尖妖兽的天地,四周都是它们身上的强大威压,但却唯独不敢触及此处,因为他的存在。但此刻也已是危机四伏,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的神情,相反却有着憨厚的笑容,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师傅,你看阿虬怎么了?怎么还不醒?”但是尤是如此,四周仍旧有着为他操心的人。望着倒下的少年,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猎人还是露出了忧色,向着一旁的老乞丐询问,因为他是他的徒弟,而他就是金大山。

“没事!就是太累了,让他好好睡上几天,一准就好!”老乞丐没好气道,他仍旧在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他早已想到金虬的强大,但是还没想到他会强大至此,想象他先前斩杀顶尖妖兽的身姿,他就觉得心中发慌。

这样强大的存在,要想受伤都难,他先前已经看过一遍了,但不想他这死心眼的徒弟还是关心的要死,完全不把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他放在心上,顿时心中很不是个滋味,昔日的脾气也都上来了。

“哦!”金大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但却仍紧张趴在少年的身边,看着他身上的道道伤痕,他的眼中不时有着泪花闪过,虽然此刻伤口早已愈合,残破的仅是他身上的衣服,但他却仍旧伤心万分,因为他知道这些伤都是少年为他而受的。

“唉……”一看他的样子,老乞丐便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此时已再无事,他也懒得再理会这一对混蛋师徒,长叹一声便爬了起来,向着紫谢草原的四周望去,心中不由泛起了阵阵寒意。

此刻的紫谢草原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半分模样,原有的紫色圣药早已不知何处,处处都是沟壑巨窟,散发着凶狠的气息,大地更是已被鲜血浸透,处处都陈横着巨大的尸骨,散发着强悍无比的死亡气息,这个世界已完全被改变了。

虽然之前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但是再望眼前的情形,他还是心中暗惊,那些死去的凶兽还是那样的强悍,他实在难以理解之前看到的一切,那移山倒海的毁灭力量到底来自何处?何能如此强悍?一切都如梦如幻一般。

最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少年的身上,他还是难以想象那个弱小的身体里是如何迸射出那般强悍的力量,此刻的他虽如同一个平凡的少年一般,但是之前那个如同魔神一般的他却历历在目,令他难以忘却。

“师傅,现在怎么办?”就在他观望四周的时候,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开口向他询问道,正是王通。

现在他们虽没事了,但也仅是暂时平安,危机还并未解除,因为在他们的四周还盘踞着数十头顶尖妖兽,虽然以少年的实力要去斩杀它们轻而易举,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却是莫大的麻烦,是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毁灭掉麻烦。

他们的实力仅可以和普通野兽搏斗,遇见一个妖兽都可能全军覆没,这盘龙山传说中的生物对于他们就如神一般,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虽然它们此刻碍于少年的力量,不敢轻易进犯,但是只要它们动手,他们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大家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这种如临深渊的感觉老乞丐也极不喜欢,当即便做了决定,要离开这一片死亡之地,他可不是金虬这样的战斗狂人,还有着很多徒子徒孙需要照顾,才不想大家一块死在此处。

“是!”王通点头应道,立刻过去告知诸人了。先前金虬遇险的时候,他们虽然都往这边狂奔,但是个人实力有异,最后到了这边的人也只有他们三人和老乞丐,剩下的人还都留在原处。

“大山,带上那混小子,我们准备走!”老乞丐也随后跟了过去,现在他在这里看着四周的顶尖妖兽也是无奈,根本无法与它们对抗,还不如做些别的有用事情,反正今天他已经倒了血霉,就不信还能再倒霉些,临走也没忘记叮嘱金大山。

“是!师傅!”金大山应道,伸手抱起了地上的金虬,此刻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他已从过去的阴影中挣脱了出来,并且拥有了自己的亲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但当他抱起少年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笑容却也凝滞住了。

他看到了少年身下的那一只雪白色的妖兽,那一只少年曾经拼死保护的妖兽,同样曾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烙印的妖兽,此刻的它极度虚弱,他完全可以斩杀它,而且没有再能够制止他,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看到它的时候,他似乎又看到了死去的妻儿在向他招手,催他报仇,心头本已熄灭的怒火又在窜动,脸色又开始阴沉起来,但看少年时,他心中却又在发软,他又一次开始了犹豫,天堂与地狱只在一线之间,杀与不杀也只是在一念之间,他陷入了抉择的边缘。

“大山,你还在磨叽什么?快过来!”便在他呆立原地的时候,身后已传来了王通的怒吼声,打破了那个仅有的僵局,将他再度带回了人间,那边有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王通等人根本忙不过来,需要他的援助。

“哦!来了!”他笑着应道,低下腰抱起了那只雪白的妖兽,将它放入了少年怀里,抱起少年向诸人所在的方向大踏步走去,那一刻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尽,洋溢起了幸福的笑意,他彻底超脱了过去,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这时,这一幕映入了盘龙山的心中,纷乱不堪的战场上,一个身体健壮的猎人怀抱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和一只虚弱的妖兽,踏过了昔日曾经的双方血战的土地,走向了未来,而在他的怀里,两个浩劫降生的生命都睡得如此香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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