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叶风顺手将蜡烛翻了过来，瞥了一眼底部。
只见上面隐隐约约刻着字母。
他立刻走到灯光下，读道：“erinyes……果然是……”
“什么？”李雪抢过了蜡烛。
叶风将几个案子，与erinyes的联系，以及在周林电脑里发现的聊天记录，原原本本讲给了李雪听。
“OK！这绝对是召唤复仇女神的驱邪仪式。”
李雪打了个响指，“凶手八成有妄想症，或者被那个‘E’洗脑了。”
“现在，金岩被害的地点，也发现了这个单词，估计也是E策划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叶风道。
这时，一串铃声响起。
李雪掏出手机惊叫：“还好上了闹钟，差点就忘记提前开空调和新风系统了。”
说罢，在手机界面上一顿操作。
叶风好奇地凑过去，道：“在手机上就能开空调？”
“智能家居都不知道？”
李雪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现在搬到新公寓住了，用手机可以控制几乎所有的电器。今天这么热，还有雾霾，当然要提前打开了。”
叶风走到不远处的空调边，盯着正对着卫生间的出风口，道：“这么说的话，如果我的空调一直打开着，我离开了家，也可以用手机远程关了它。”
“这不是废话吗？”李雪道。
叶风直接给物业去了电，这才知道，整个小区都是精装修的，使用的是一套智能家居系统。
挂了电话，叶风兴奋道：“李小姐，今天你帮了我大忙啦！”
“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金岩的手机，我们一直没在他家和公司找见，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在你说的净化仪式进行时，屋内开了空调，温度很低，待到金岩已死亡后，凶手用他的手机远程，关闭了所有电力系统。”
“等到执法者来到现场时候，根据当时的室温，做出了行凶时间的错误判断。”
叶风打开了空调，上面预设温度显示着16度。
“现在你心里有嫌疑人了吗？”李雪道。
“金岩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一直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就像中了邪。她经常来金岩家里，熟悉家居系统，完全可以实施杀人后，拿走手机远程遥控空调温度。”
“她在5月15日晚10点后，有不在场证明，但若行凶时间提前到8点-9点，她的嫌疑非常大。”叶风道。
“一个小姑娘，恐怕完不成杀人吧？”李雪道。
“所以……我猜有人帮她，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E，这一回，他亲自出手了！”
叶风叼着烟，眯起了眼，“只不过我很好奇，他们是如何躲开监控，进入的金岩家里。”
“那姑娘叫什么？我要写到课题报告里。”李雪拿出了笔记本。
“徐满月。”
“满月……难道是她？”
李雪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一个长得蛮清秀的姑娘，岁数和我差不多，比我还要瘦一圈，身材干巴巴和僵尸似的。”
“不至于把人家说成僵尸吧……”
叶风无奈地从手机里，调出了徐满月的照片，“喏，就是她。”
“真的是！”
李雪惊叫着捂住了嘴，“她也是我们科常来的病人。几乎每月都来，已经快一年了，虽然不是挂的我的号，但我印象很深。”
“哦？不会又是那个秦诗月的病人吧？”叶风道。
“是的，秦主任可是我们科的专家，有许多病人慕名找她。”
李雪丝毫没有注意到叶风脸上的错愕。
“秦诗月今天上班吗？马上带我去见她！”叶风道。
李雪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会认为秦主任是E吧？找她看病的人海了去了，总不能因为病人出了事，就怪罪在医生头上，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很快也要把我抓进去问话咯？”
“哎呀，我是想先看看徐满月的病例记录。如果她真的是凶手之一，我很好奇她的动机会是什么？”
“因为，从目前的调查来看，金岩和她青梅竹马，不仅从未伤害过她，而且对她帮助很多，甚至可以说将她视若珍宝。”
叶风说道。
“呵呵，男人都是善变的，哪有女人长情？尤其是那些青梅竹马，时间越长越冷漠……”
李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两人收拾好证物，离开了702室，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见一排车堵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叶风问保安。
“有辆工程车坏在车库入口了，业主的车都进不去。”保安道。
叶风盯着车库入口看了几秒，道：“车库是不是直接连通着各个居民楼的？不是业主的车能开进去不？”
“车库可以直达每个楼，只有购买了车位的业主才能进去。”保安道。
“会不会有外人，悄悄从入口走下去？”叶风道。
“不可能，车库门口有监控，而且我们天天在边上站岗，不会放任那么不安全的行为发生。”保安道。
“怎么？你怀疑凶手是从车库下去的？”李雪道。
“不仅如此，而且，E很可能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叶风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觉察的笑。
李雪来了兴趣，与叶风一道去了物业监控室。
“调出3号楼地下车库，进楼入口处的视频。这个区域，之前被我们忽略了，因为大家都集中精力，在找凶手与金诚信技的联系，通过对那批员工的调查，默认了凶手不是本小区住户。”叶风道。
监控很快被调出。
在5月15日晚7点15分，一个熟悉的背影随着人流混进了3号楼，随即消失在了监控中。
“你认为这个背影，是徐满月吗？”李雪道。
“7分像她，但她包裹得太严实了，也说不准。”
叶风拷下了录像，“回去给辛梓辰瞧瞧，他能通过看人的骨架肌肉什么的，判断是不是本人。”
“可如果是徐满月，她不是业主，怎么能进到车库里呢？”李雪道。
叶风没有回答她，径自催促物业员工：“麻烦调出6点半到7点10分的车库入口监控！”
屏气凝神观看了半小时后，李雪突然一声惊叫：“这车我认得！放大，放大！”
录像画面被放到最大。
可以清晰看见，驾驶员是个带着黑色渔夫帽的女性，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后排座位上隐约坐着个人，大概身形和徐满月有7分相似。
“不，不会真是她吧……”
李雪惊出了一身冷汗，抓着物业员工的胳膊叫道，“快查一下这辆车登记的业主是谁？”
物业员工被她吓了一跳，颤抖着敲击着键盘，道：“秦，秦诗月，住在1号楼。”
“调出地下车库录像，看看有没有拍到这两个人。”叶风道。
监控被调出，只见秦诗月依旧坐在车里。
形似徐满月的女人下了车，向着3号楼的入口方向走去，很快进入了监控死角。
“调出晚上8点-9点的车库监控，同一个摄像头，同一个角度。”叶风道。
监控调出，8点25分，秦诗月走下车接了个电话，随后向着3号楼方向走去。
李雪呆呆盯着屏幕，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全程没能合上。
叶风掐了烟，道：“走吧。”
“去，去哪？”李雪才回过神来。
“嵩昭医院。”
车子刚在高速路上飞驰十分钟，就堵在了一排拉石料的大车中间。
叶风用力拍了一把方向盘，随后摸出一个透明茶杯，仰头喝了几口。
李雪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嚇，你怎么也成老干部画风了？和安安越来越有夫妻相喽，看来是成功了呗？”
“咳咳咳……”
叶风猛地呛了口水，许久后，假装漫不经心道，“她……身体好点了吗？”
“应该好多了吧，听说她被林平哥哥禁足了，真稀奇诶。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去看看她吗？”李雪道。
“他哥哥好像不大喜欢我，也许，我该冷静冷静……你说，我就这么招人膈应啊？”叶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呵呵，那家伙可能讨厌除了安安以外所有的人吧……不仅是你，也包括我。”
李雪说着，将目光瞟向窗外，趁着叶风专心开车的当儿，抹去了眼角的泪。
……
湿溽的气息蔓延，整个世界如同隔着一块蒙了水汽的玻璃，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林安揉揉眼，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许多年前执法局家属院的小花园里。
天似乎刚下过雨，雾气蒙蒙，蔷薇花瓣上缀满了水珠，晶莹剔透。
不远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向一个高大的男子飞奔而来，直扑进他的怀里。
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脸颊埋在他军绿色的衬衫领口。
“爸爸，妈妈……”林安缓缓向他们走去。
“小玉，如果我走了，你会等我吗？”男子松开了手。
“我会去找你！天涯海角都去！”女孩的笑容无所畏惧。
待到林安走近，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女孩立在高高的石阶上眺望远方。
她是那么年轻，丰满白皙，整个人像是被光芒堆砌的。
想起她临终前瘦削苍老的模样，林安喃喃道：“妈妈，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你会后悔吗？”
女孩没有看她，自言自语道：“世事无常，我只怕会错过他。”
“可是……你赌上的是自己的人生啊！”
“没有爱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女孩反问。
“可，可是……”林安嗫嚅道。
“安安，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女孩转过头，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凝视着林安，轻而易举将她的灵魂洞穿。
林安伸出手，可刚一触碰到那女孩的肩膀，竟发现她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如一群萤火虫，飞散在天地间。
“妈妈……”
林安呢喃着，泪水从眼角溢出，“原来，以前一直是我想错了。”
物转星移，她看着银河向地平线倾倒而来，璀璨夺目。
这时，自光芒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衬衫、黑西装，肩膀宽阔，脸颊常年隐匿在香烟的雾气里，只有那琥珀色的眸子格外闪亮。
“叶队，其实那天我想说的是……”林安对着他的侧影喊道。
他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一个劲向前走，一直走，好像要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叶风，叶风，叶风！！！！”林安拼尽全力高喊，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很快，她再次堕入了无边的黑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和衣而卧，额头上盖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
她蹑手蹑脚下了床，刚打开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醒了？”
她回过头，只见林平拨开窗帘，从飘窗上爬起来，原来他在那里守了一夜。
“嗯，哥，我要去上班了。”林安道。
林平走上前去，拦在了门前，道：“我已经帮你和刘局长请过病假了，你至少要休息3天才可以去。”
“我身体没事了！”
林安的脸微微一红，“况且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办……”
“不行。”
林平反锁上了大门，语气缓和道，“安安，有什么事和哥哥说，哥哥去办。”
“我都25岁了！和你有什么说的啊？你要把我关一辈子吗？”
林安气呼呼地走进自己房间，重重撞上了门。
林平摇摇晃晃走向了餐厅，突然一把扯下桌布，伴随“哗啦”一声巨响，白色的瓷质餐具碎了一地。
许久以后，他蹲在地上，一片片拾起碎片，手心被划得鲜血淋漓。
……
叶风与李雪，匆匆赶到嵩昭医院精神科，却见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秦主任不在。”
值班护士看了一眼表，“刚走半小时吧。”
送走护士，叶风反锁上门，道：“打开秦诗月的电脑，登录她的账号，调出她的资料。”
“这……不太好吧。”李雪道。
“快！我怕再晚点，又要出人命！”叶风道。
李雪深吸一口气，在电脑弹出的对话框里，输入了秦诗月的账号，道：“密码我不知道，只能试试。”
没想到，在尝试3次后，李雪竟顺利进入了秦诗月的系统，调出了她的工作手记。
发现里面有一段录音备注着“徐满月”——
“厄里倪厄斯，求求你降临吧。我看见他身上爬满了毒蛇，它们每天都在撕咬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也让我痛苦不堪。”
“从我被他安排到公司后，我发现他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温柔有耐心，变得冷酷暴躁，色欲熏心，阴险狡诈。”
“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位单亲带着孩子的女同事争执，将她逼到崩溃大哭。看见他和秘书通·奸。还看见他为技术部的人灌·药，强迫他们彻夜工作。”
“甚至，我看见他将一个同事的头按，按进了滚烫的锅里！他身上的毒蛇，已经将他的心吞噬干净，他不再是人，他是魔鬼的傀儡！”
“求求你，帮我从魔鬼手里，夺回我的金岩哥哥，为此，我愿意献出一切……”
在一阵崩溃的哭声后，录音戛然而止。
“原来，徐满月一直都知道金岩所做的事。”叶风深深吸了口烟。
“这个金岩，作恶多端，也是该死！”李雪忿忿道。
“确实如此，不过，徐满月肯定不知道，他之所以那么做，都是为了她。”
叶风从证物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钻戒。
“这是我刚刚在金岩家里找到的，被藏在一个巧克力盒子里。结合其他人的证词，可以知道他之所以那么逼迫员工，是拼命要让金诚信技上市，其实是为了给徐满月一个宽裕的家，和完美的未来。”
“哦……”
李雪端详着戒指。
“如果是我，我会在有生之年告诉她，我爱她，陪伴在她身边，而不是一味地等下去，用虚假的奉献感动自己，还祸害别人。”叶风道。
李雪一怔，凝视着他的侧颜，喃喃道：“安安能遇见你，是她的幸运。你可千万别放弃啊……”
叶风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径自叼着烟，回到了秦诗月的电脑前，道：“李小姐，其他文件要怎么看？”
“点左上角的箭头退出，然后点击左边竖栏里的字段名字，可以按照日期查询……”李雪道。
“erinyes！”
叶风慌忙点开了以此命名的文件夹，目光迅速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
“金岩的净化仪式，确实是秦诗月策划的……周林、王野也是那个女人教唆自杀的！”
“他们原本是她的病人，她并没有为他们治疗，而是让他们用极端的方式……复仇？！”
“她，她就是你所谓的E吗？”李雪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不敢相信，每日坐在自己对面，看似大家闺秀般温婉的女领导，竟然是策划数起案件的复仇女神。
“我懂了，全懂了……”
叶风瘫倒在椅子上，“E与周林的记录里，离地狱最近的地方，就是医院啊！难怪这半年来，每个案子几乎都扯上了嵩昭医院！我都来这里八百多次了。”
李雪滚动了几下鼠标，直接将文档拉到了最底部，惊道：“5月20日……是不是就是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