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荣行这边已经得到了成绩出来的风声,正在过来找他的路上。
两人一个从3层的连廊上教一的4层, 另一个从4层的连廊下教三的3层, 错层擦肩而过, 走到对方的教室门口, 一起扑了个空。
路荣行在9班的窗户外面扫了几眼,没看见人,让一个靠窗的学生帮忙把胡新意叫了出来。
路荣行腿长筋懒,不怎么到这边来,胡新意看见他还有点讶异:“路哥你找我, 咋啦?”
“我找你问一下关捷,”路荣行笑了下说, “他人呢?”
胡新意左右看了看, 然后才得出结论:“不晓得,峰哥刚说有人找他, 他出来就不见了,可能拉尿去了吧, 你找他干嘛?不然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一句话的问题, 跑来跑去地犯不着, 路荣行说:“不用了,我就是听说竞赛出成绩了,过来问问,问他问你都是一样的,你知道吗?”
“啊?”胡新意吃了一惊,“出来了吗?可老师和关捷都没说诶。不过刚刚来找他的, 好像就是他们竞赛班的人,他是不是到科教楼去了?”
路荣行看他的情报还不如自己,拍了下肩膀让他进去了:“没事,回头我自己找他,你去玩吧。”
说完他原路返回,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只是刚踏上楼梯口,他就看见关捷背着手,靠在大厅采光玻璃的栏杆那边,和黄灿、何维笑说着什么。
栏杆是是从楼梯口设起的,那3人看的却是教室那边,没能立刻发现他。
路荣行看见何维笑对着大厅指了几下,接着歪向关捷那边:“那3个和那2个,肯定是来看路荣行的,你信不信?”
关捷顺着他的指向看了看,见前面3个女生马上就要走到另一边的楼梯口了,感觉别人就是路过或者要去厕所,坚持自我地说:“不信。”
“还不信?”何维笑轻蔑得笑了一声,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你看着吧,我说她们不会下楼。”
他大概是属神棍的,说完没几秒,关捷还真看见那3个女生转了个身,慢慢朝这边折了回来,路径基本和3班的墙皮平行,能看出不是闲逛的步伐。
关捷抿着右边的嘴角,服气了:“还真是。”
何维笑继续展现着他身为班草之一的明察秋毫:“错不了。你再看她们的眼睛,一直在往我们教室里飘,我们去别人班看美女,也是这么干的,这套路我太熟了。”
他的描述都没错,但关捷说:“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来看他的啊?你们班还有20几号男生呢。”
“就是来看他的,”20几分之一里的黄灿在旁边扭着中老年的健身操说,“从下早自习到现在,我们班教室外面一直有不认识的女生路过,还有直接找老同学问的,弹琵琶的那个是哪一个。”
关捷没想到秀一手的威力这么大,半信半疑地笑着说:“有这么夸张吗?他就弹了个琴,又不是换了张脸,以前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有人专门来看他。”
“你才来了几次啊,你知道个屁,”何维笑莞尔,“以前也是有人来的,就是没今天这么多而已,是不是啊灿灿?”
“是的笑哥,”黄灿一本正经地编排了起来,“我们3班三美,不是吹的。笑哥成绩美,谙哥长得美,行哥气质美,那个旅游观光团,保质又保量,一年四季就没断过!”
他们平时都是这种话风,不上天的牛皮都不屑于吹,何维笑无耻地说:“听见没?虽然你们院里的路美美人气是最低的,但也还是有人问津的,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他。”
这些关捷倒是真不知道。
路荣行从来不说这些,关捷也没有问的意识,他试着想了下他们平时的话题,脑子里一时竟然空得厉害。
好像也没聊什么,跟上星期的午饭都吃了什么一样,吃过就忘记了,平凡寡淡到占用大脑的内存都是一种浪费。
不过也有可能,是路荣行想聊的东西他不懂,所以只能扯鸡毛蒜皮。
这个觉悟和十年的琵琶一样,让关捷骤然生出了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但是路美美这个称号也太俗辣了,让人只想先笑为敬。
关捷笑了一通,真心地辩解道:“我没有瞧不起他。”
“知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何维笑致力于调侃路美美陡然蹿升的人气,“而且他昨天才在江湖上留下传说,今天还是热乎的,没人来看那才稀奇,说明长得太丑,有才都带不动。”
黄灿觉得他好像在说自己,幽幽地剜了他一眼,眼底凝聚着一种被插刀的愤懑。
关捷却觉得他说得没错,他近来看路荣行时常觉得耀眼,眼下看见他受欢迎,心里也替他高兴,有种长脸的感觉。
他沉浸在自豪之中,有种偷着乐的冲动,何维笑见他没接话,立刻搭住了黄灿的肩膀,研究起了大厅哪个女生最好看。
关捷觉得都是端正的普通人,兴趣不大,偷偷观察了一下何维笑指的那两拨女生,将个别翘首以盼的姿态纳入眼底,不知怎么就觉得,那架势跟自己刚刚来的样子有点像。
但是他不用偷看,因为他出生在路荣行的隔……
不等关捷庆幸完,隔壁那位的声音突然从右边冒了出来。
“无缘无故的你在笑什么?”
路荣行在旁边站了两分多钟,关捷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位先是在扯淡,后是看着女生看到发笑,侧脸上的笑容专注投入,似乎相当悦目愉心。
路荣行于是也看了看那几个妹子,但是他没看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就觉得关捷这陶醉的样子非常傻,立刻给他打断了。
关捷听到熟悉的声音,没见着人嘴角先翘了,转过来发现他就在跟前,说:“没笑什么,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你们班门口冒出来的,”路荣行说完,也大概反应过来他在这儿的原因,很可能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省略经过直接问道,“你们竞赛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关捷愣了一下,没来得及从容地理解一下前半句,先心跳突然加快地答了后面那句:“嗯,出来了,我过线了。”
他的语气不太激动,除了头一个字咬得重一点,后面和平时说话差不多。但年轻人追逐目标并实现它的眼神大概非常炙热,等待认同的目光也神采飞扬。
路荣行一瞬间有种被攫住和点燃的印象。
在他的潜意识里,结果应该就是这样,但真实总是有种想象所不具备的冲击力,它经过耳膜到达心底,在暗处潜藏的心窍下转变成了欣慰和同喜。
路荣行勾起嘴角,在内心洋溢的温情下伸手搓了乱了他的头发:“这么凶啊,一次就过了。”
关捷生平最不擅长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没说话,任他揉得头发毛糙起翘,只是眯眼笑着往后躲。
路荣行看他这样子特别好揉捏,但自己也不能没完没了,于是搓完了又开始给他理头发,手里边忙边说:“到底是得了多大一个奖,怎么笑成这样了?”
关捷拨开他的手,自己刨了两下头发:“没多大,就是没想到,我不是有一个大题没做吗?我以为我难得过线。”
路荣行事先没说过任何预祝他得奖的话,直到看到结果了才轻飘飘地说:“这不是过了吗?”
关捷才起步,信心的金字塔还没搭建起来,闻言点了下头,又把过去式提了起来:“你刚刚去我们班,是不是找我?”
“嗯,”路荣行靠在栏杆上,侧头看他,“找你问成绩。”
关捷感觉到了他的惦记,有点乐陶陶的:“我也找你,来说这个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成绩下来了的?我都才知道。”
路荣行看向走廊,挑了下下巴:“上节课打铃之前班主任到班里说的,刘谙也得奖了,二等。”
关捷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刚好看见这位酷姐从走廊里拐进了教室。
一个自学的文科生能够拿下二等,关捷不是瞧不起文科生,也不是觉得竞赛班高人一等,他只是易地而处,琢磨了一下自己。
要是没人引导和鞭笞,没有那种差不多的学习环境,那么关捷扪心自问,别说是二等,考试里那5个大题他估计都看不懂。
所以刘谙真是个狂人,关捷对她参加竞赛的原因,蓦然多了一份好奇。
在他自问期间,路荣行看见大厅里的学生都在往教室里走,看了下表,发现离上课还剩两分半,提醒他说:“要上课了,回去吧,等放假了我们出去搓一顿,庆祝一下。”
关捷含着笑,口不对心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庆祝的,抬脚往楼梯口去了。
他跑到楼梯口,路荣行突然想起来,交代道:“对了,你记得给靳老师打个电话。”
关捷没有回头,背着他将右手举到头侧,比了个ok的手势:“记着在,下午去打。”
竞赛成绩上午还没动静,中午就张了榜,不知道是那个老师手写的毛笔字,拳头大的小楷落在红纸黑字上,贴在去食堂路上的公告栏上,有种带着人情味的喜气。
关捷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挂在榜单中间靠后的位置,排在二等的倒数第四。
大佬在一等里吊车尾,刘谙在二等打头阵,老明哥要求高一上10个,实际只进了6个,剩下21个名额全被高二高三的拿走了。
高一的进不了门,高三的走不到最后,这张象征荣誉的榜单,迅速逼退了关捷得知成绩的喜悦和轻松,他离能松口气,还差着3场,一道天堑的距离。
校门口的公告栏上,也张了一张同样的榜,路荣行驻足了片刻,离开校门,去了对面。
下午上化学和物理课,老何和老张都让全班给关捷鼓掌,他完全适应不了这种优等生的待遇,局促又不自在,坐下来的速度比站起来快几倍。
晚饭过后,他到小卖部去给靳滕打了个电话。
靳滕吃饭没他快,接到电话还在吃饭,听他说了过线的年级分布,觉得他好像有点吃这碗饭的天赋,也没让他不骄不躁什么的,只说:“这周回不回?回的话到我家来吃个饭,叫上小路。”
“回,”关捷不见外地提起来了要求,“老师我要吃火锅,下肉片的那种。”
他们俩都很懂事,提的要求都很容易满足,靳滕向来只有满口答应的份:“没问题,肉管够。”
关捷在话筒这边哈哈哈:“等着我,回去帮你杀鸡。”
他所谓的杀鸡,就是给靳滕在菜市场买的退过毛的成品鸡,再揪一边残留的毛,没什么大用,等不等他都无所谓。
不过靳滕脾气好,笑着答应了他。
在寝室人逢喜事,都是要请客的,关捷零钱有限,没条件请大家出去吃香喝辣,只好拎了一袋子辣条和干脆面,从进门的铺位发到卫生间。
室友也都容易满足,吃了他的辣条就负责任地吹捧他,愣是把他吹成了一个稀世罕见的化学天才。
关捷差点被这群二傻子笑死,在朦胧的感情之外,室友也是他校园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考虑到准备去靳滕家吃火锅,关捷提起通知了路荣行,这个星期先不出去搓了,因为搓完那半天就废了,第二天一早又得返校,没有时间吃火锅。
路荣行说好,按照原计划,关捷本该在化竞班等他,但关捷自己又有点想见刘白他们了。
于是两人合计好,这周还是走老路线,把东西放在琴室,关捷空手去找刘白玩。
周六这天,两人从琴室出来直奔练功房,刘白在,孙雨辰那波还没来。
关捷也有他的小心眼,懒得进去跟孟买相互碍眼,自己去了开着门的小露台,让路荣行把刘白喊出来聊天。
刘白不像路荣行那么怕冷,隆冬穿得也少,愈发显得瘦长,他见了关捷还在纳闷:“你上个月怎么没过来,考试不是早忙完了吗?”
关捷没提孟买:“考完了我还要上课,以后也来得少,想我了让路荣行叫我,我就旷课过来看你。”
刘白比他忙几倍,实诚地说:“不想你,上你的课吧。”
关捷又扯了些他最近怎么样的关怀,刘白淡淡地说老样子,说了会儿似乎是个有心人,居然主动问起了他的竞赛成绩。
关捷说:“跟你妹妹一样,拿了个二等。”
刘白懵了一下,脸色一瞬间非常复杂:“你等一下,你是说,刘谙……也去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