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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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

关捷心口发虚地突了一下,嗓子眼莫名其妙地有点卡。

因为始料未及, 他从思路到表情都出现了断层, 路荣行的普通话没问题, 但他自己说的是方普, 所以心里想的是什么,听见的就会是什么。

关捷石化了一样盯了两秒路荣行的脸,一度很想从他神色里看出一点和“调情”相关的意思。

要是这位想跟他调情,关捷虽然经验全无,但心里的小人可以全部出来列队欢迎。

可他瞄来瞄去, 都没发现路荣行有什么特别微妙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得不行。

关捷眨了下眼睛, 意识里的失望非常稀薄, 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心想他说的果然还是调琴吧。

调琴是个日行一次加的工作, 这事关捷天天看,早就看成了一个常识。

而他要调的如果是琴, 那就跟自己没关系, 关捷紧了紧手里的探针, 怕他看出什么来,连忙将目光往万能表上一扎,拿发旋对着路荣行说:“调呗。”

路荣行在打的小算盘和他差不多,观察得好好的见他低下头,闻言立刻眉心微皱,有点想把他的头给掰起来。

其实路荣行开口的瞬间, 目的真的单纯,是正儿八经地想调琴。

音准这个东西有频率段,在多少和多少赫兹之间,人的耳朵听不太出区别,路荣行也是连着弹了几分钟,才觉出音准好像有点问题。

调音器在琴盒里,琴盒又在关捷这边,他的初衷实事求是,没有调戏关捷的意思。

只是说到一半,路荣行突然福至心灵地察觉到汉语言文学的博大精深,心机地在句尾加了一丁点后鼻音。

这是一次进可攻、退可守,安全系数很高的试探。

尽管路荣行心里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是要友情还是要爱情,可本能先替他做了回应,他想看关捷的反应。

如果关捷表现自然,依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基本可以说明心思很正,自己还完全没戏。

可他只要面露异常,那他肯定听懂了,至于反应是出于敏感、抵触、羞赧,或者干脆当个笑料一样抛来抛去,就得根据他的神态来具体分析了。

关捷一开始愣过一瞬,目光定在自己眼中,路荣行恍惚有过含情脉脉的错觉。

如果双方确定已经来电,这么长而交汇的对视后面,接上来的应该是一个小心青涩的浅啄轻吻。

可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傻瓜,站在过去的时光划下的圆圈里面,谁也没敢轻易迈出那个打破旧局的一步。

两人一个试探得含蓄,一个回应得谨慎,结果关捷这边屁也没调出一个来,路荣行比他强一丁点,刚模糊地意会到一点似是而非的情愫,关捷却突然低下了头。

关联被打断,旖旎和幻想也迅速退散了。

路荣行回过神来,眼睛轻微地眯了眯,对这个关捷前面愣神、后面自然的反应说不上满意,但也觉得还凑合。

至少马大哈的心没他想的那么大,起码是听懂了。

可关捷听懂了又无所谓,路荣行在心里反复盘算,不知道这能不能说明,他是默许了自己的这种行为。

路荣行有心求证,正好又有点没由来地撩拨上瘾,于是干脆在纠结里蹲了下来。

他将琵琶背板底部压在脚背上,单手扶住山口立着它,腾出一只手在关捷右脸上捏了块肉,但没揪扯他,只是用大拇指按着他颌骨侧面,顺时针地往自己这边转。

关捷猛不丁被他袭脸,就是他不转,也得扭头去看,半自动地跟他对上了脸。

路荣行上来就是一个浅笑,把真心话当成玩笑开,戏谑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前后鼻音不分,你确定听清楚我刚刚说的是什么了吗就让我调?”

关捷真心觉得,这话根本没法听,怎么听都好像是调情而不是调琴。

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想在面对路荣行的时候,还像以前一样坦然,可惜脸皮上的功力不够,关捷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他的质问,心脏开始砰砰地往重频上跳,眼神也老想飘走。

可紧张之外,也不是一点期待都没有。

关捷不止有,这些情愫隐然还在他体内还有种积流成河的壮大趋势。

自从察觉到自己的歪心思,他一直在远离路荣行,避免肢体接触、少做眼神交流,后来干脆离这人上千公里。

可这样他心里好受吗,关捷觉得一点都不。

别人的暗恋酸酸甜甜,可他的是苦的,路荣行原本就是他触手可及的人,搂抱亲啃无所畏惧,就是因为动了心,他才失去了这些亲密的自由。

有时他会觉得这是自己活该,但另一些时候,比如眼下,关捷也会觉得委屈。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原地踏步了,路荣行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来溜他,关捷恶向胆边生,猛地扔掉一只探头,抬起来也把路荣行的脸揪住了。

现在他们都失去半张脸,可以不那么要face了。

关捷微微扬起下巴,指头上稍稍用了一点力,眼珠子向下地蔑视道:“你不是要调琴吗?七一嗯琴,我听见了!你去调啊!”

路荣行觉得自己幼稚鬼上身了,他越跳自己就越想撩,一边同比加重地捏他的脸,一边抽疯似的低笑了一串:“我就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七赢情,感情的情,这个也调?”

他虽然被自己在脸上捏出了一个包,但对关捷来说,这还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每个人看事都难免以己度人,关捷想想自己,绝对没胆子像这样公然把心意挂在嘴边,所以他只能以为路荣行是在开玩笑。

不过对方打的也是这个幌子,只是关捷没看出来,这话让他里外不是人。说不想调,为他而变的性向不答应,可说想调,又是心怀叵测地占路荣行的便宜。

关捷心里剧烈地动荡了片刻,最后垂下眼帘,盯着只在一个探针的试探下,指针微微有点摇晃的表盘说:“这个调不调随你,但抽不抽你就随我了。”

这个回答的防御度很有点高,路荣行没太看出什么来,一上来也不敢真的调戏他。

他也很在乎关捷,唯恐一下翻船了追之莫及,适合而止地消停了,只和他向平时那样抬了下杠:“你出去回来嚣张了不少啊,还想抽我?”

“不是想,我是真的敢,”关捷说着松开了他的脸,手猛地往上抬,给了他一个没什么威力的脑上漂,边漂边说,“你说你无不无聊?有这个时间发神经,你琴都调完了。”

路荣行的头发被他扇飞了一撮,不疼不痒,没跟他计较,只是捏了两把他的脸才松手,道貌岸然地说:“调琴的时间多得是,急什么,但是像调琴调情这么像的话,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关捷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化竞狗,心累又快速地摇了下头,希望他以后别说歧义这么大的话了。

摇完他发现路荣行头上翘了搓毛,那位置刚好是他刚刚漂的地方,大概是他一巴掌扇出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受力构造。

关捷立刻伸出手,照着那撮呆毛弹了一下,弹完那些头发坍落回去,他想也没想,顺手又捋了一下。

路荣行见他的手从眼旁穿过,余光只能看见他的小臂,不知道他在自己头上干什么,正想的时候脑袋侧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碰触,他看了关捷一眼问道:“我头上有东西吗?”

由于身高摆在那里,关捷和他的视线这么平齐的时候的确不多,看他的感觉隐约有点零星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差在哪里,只是心里有种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走的潜意识。

“没有,”关捷的手推出去,手背在他心口砸了一下,“别蹲这儿了,干活去吧,别搞到2点了你跟我都没搞完。

路荣行午间的撩汉事业确实告一段落了,正经起来指了下琴盒:“帮我拿一下调音器。”

关捷找了下琴盒,立刻朝另一边歪倒上身,去盒里的口袋里拿家伙。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关捷也找到了翻页器的问题,转轴里有两根电线的搭接口松了,他拔掉一截塑料皮,重新将导线扭成了小坨,装好后果然能用了。

路荣行挺高兴,踩了几脚,仔细把它收了起来。

关捷却今时不同往日地觉得,这东西太笨重了,要是能弄得更轻便好看一点就好了。

1点45,两人合力抬着关捷的行李,去了绿化广场,路荣行留在1层的楼梯口看行李,关捷跑去高二9班探路。

这时里午休的下课铃还有几分钟,9班的教室里有几个人,不过搞学习的不多,都是玩性大的或者谈恋爱的。

关捷很快找到了峰哥,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教室里生、熟面孔都有,熟的有给关捷打招呼的,有只盯着他看的。

罗峰比他走前壮了一点,看见他愣了好几秒,接着飞奔出来拥抱,嘴里嚷着:“我靠!你啥时候回来的?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偷偷退学了。”

关捷背心里被他捶得砰砰响,很重但是不痛,心里充斥着一种和路荣行重逢不同的喜悦:“昨天回来的,老胡和彭彭呢?”

罗峰松开他,喜形于色地搭他的肩膀:“彭彭去2班了,老胡在寝室,你呢?9月份学校门口张过榜,我看见你得奖了,真他妈牛逼啊。”

关捷憋了声笑,很想发自内心地说一句牛比个屁,但转念又想起原509的传统就是吹牛皮,还是按老规矩夸了夸自己:“那是,我都被自己牛比坏了。”

“草,”罗峰笑他不要脸,又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竞赛搞完了?”

他算关捷在学校的娘家人,关捷简单给他说了下情况,心里还惦记路荣行在楼下吹冷风,问了老张的办公室,被罗峰带着跑了过去。

老张正在办公室闲扯淡,看见他跟着敲门声冒出来,又惊又喜地说:“你教练前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一周以内会回学校,我等着你呢,就是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是不是在外面想学校了?”

想肯定想,但程度肯定不如路荣行,关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老张拍了下他的手臂侧面,表情很温和:“你的大概情况,你教练都跟我说了,他还担心你状态不好,让我多留意一下你,我现在看见你,觉得他是多虑了,心态很重要,你是好样儿的。”

“你说你有行李是吧?那你先去搞内务,回头我还要找你说班级的事,罗峰你辛苦一趟,带他去找下床铺。”

关捷跟着罗峰出来,一步两坎地往楼下跑。

罗峰巴不得带着他绕着学校爬一圈,借此消耗上课时间,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急吼吼:“你跑啥啊?老张又没说我们上课之前就得回去,我最近缺钙,跑不动,你他妈慢一点。”

“有人在教一下面等我,”关捷顾不上他缺钙还是缺锌,蹭蹭蹭就甩了他半截楼梯,“你自己慢一点,我在那边等你。”

罗峰是个八卦脑,从他的速度里嗅出了私奔、私会、我的心里只有她的气息,立刻像是喝了盖中盖,一口气下六楼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可等他跑近一层的走廊,才远远看见那边的楼梯口站的是个有点眼熟的男的。

没有美女和八卦,峰哥表示有点失望,腿脚登时又缺起了钙。

三人逆着午休起来上课的学生群,因为走向独特,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礼。

关捷半路碰到了胡新意,一行从三个变到四个。

胡新意听见2.5的分差后疯狂唏嘘,把关捷锤来锤去,捶完了又很尊重路荣行,说:“路哥,你给我,我来提吧。”

两个人分着提,其实不太重,路荣行说:“不用了,就这么着吧,不重。”

关捷也没觉得重,他纯粹是话多,谴责胡新意:“你怎么不说给我提?”

胡新意有理有据:“我这不是懂你吗?我要提,你没那个大爷的命,良心上过意不去,肯定不要。套路我都知道了,何必费那个话呢对不对?”

关捷一边笑,一边觉得回到学校真好,这里不仅没有人碾压他,还有他喜欢的人们。

路荣行不像罗峰,身负班主任的指令,把关捷送到寝室就走了。

关捷铺好床,带上比较薄的《格林伍德》,跟着另外两人回了教室,他们是中途打报告进去的,在上的课是英语,分班后换了个老师,关捷和她相互不认识。

好在问他是谁之前,老师问了罗、胡两人为什么迟到,那两人顺势把他抖了出来。

讲台下面有人在给关捷挥手,也有新分进来的人,好奇地盯着他这个自打开学就消失了3个多月的竞赛生看。

老师看关捷没什么学霸气质,但料他们也不会说这种慌,放他们进来了。

关捷在进来的路上还在顺拐和胡新意讲小话:“我座位在哪儿?”

胡新意低着头掀嘴皮子:“五组最后那个一个占一排的空桌子。”

关捷放眼望了一下,发现他现在的座位,和他的便宜师姐刘谙居然在同一个地方。

很偏很远、无人问津,是个方便自己搞事的好座位。

不过虽然独占了这块“宝地”,但关捷的返校生活一点都不清净,一下课他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反复在被问及一些相似的问题。

晚自习路荣行班上又看电影,这次看的是《边城》。

去多功能教室之前,路荣行端着块切出来的奶油蛋糕,先去了关捷现在的班。

何维笑今天生日,他爸晚饭之前,从校门外面给他递了个蛋糕进来,十寸的蛋糕分不了几个人,何维笑就没拿回教室,蹲在银杏广场的台阶上给路荣行打电话,让他叫黄灿和几个室友愿意吃的来。

路荣行到教室帮他跑了回腿,何维笑觉得他劳苦功高,给他切了一大块。

路荣行不太吃奶油,切了2/3回去,看大家都够够的,在问过寿星之后给关捷装了过来。

他从楼梯口上来,正赶上关捷觉得教室里烦,趴在外面栏杆上躲清静,就是这样还没躲掉,又有同学在问他。

“诶关捷,我说你们竞赛班的人都是直接保送进大学的,你不是已经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上课了?”

这话关捷下午已经答了不下20遍,竞赛班跟9班没什么区别,不叼、不保送、没特权,一样都得自己考。

可信他的人不多,更多的都是一口一个“你们班”,有意无意地酸他。

关捷有点没懂,他们问那些问题、说那些话的乐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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