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锐不想躲在卫生间里。他演过类似的桥段，剧中外面有人要上洗手间，他演的角色不得已跳窗跑了。虽然这里只有三楼，跳下去未必要命，但他不想尝试。

“伯母，要不我先走……”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方润珠露出一个病态无力又慈祥的笑：“委屈你一下。”

孟嘉锐不忍心拒绝一个病人，她还是张天悦的母亲，毅然决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如果我没叫你，你千万别出来。”方润珠又嘱咐一句。

孟嘉锐走进卫生间，冲她郑重点了点头才关上门。

不一会儿，张天悦就进了病房，她马上发现了屋里多出来的鲜花和水果。

“有人来过了？”

“嗯，以前学校的同事。”方润珠答得很随意。

张天悦的目光在床头柜的保温瓶上停顿片刻：“还给你煲了汤？看来你们以前关系不错。”

“是啊，人很好的。”方润珠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张天悦拿起花瓶朝卫生间走去。

“你干嘛？”方润珠忙叫住女儿。

“倒点水，把花插起来啊。”张天悦觉得她母亲是明知故问。

“不用了，就这样放着吧。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方润珠怕女儿坚持己见，索性过去拉她：“很重要的事。”

方教授前两天因为病情也出现过这种严肃的表情，张天悦不敢怠慢，听话地跟母亲一起坐下。

“天悦，妈一向自认是个开明的母亲，你爸虽然比我古板一些，但对我们母女，他也是尽量配合和理解的。”

“认证！”张天悦把掌心合到母亲手里：“给你盖个章。”

“在妈心里，你始终是最好最出色的女儿，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判断和评价，我为我的女儿骄傲自豪。”

“怎么突然说这些？”张天悦有点心慌。

“老天对我们母女也是偏爱的，让我有了你，让你有了肚子里的小宝宝……”

“妈！”张天悦凄声。

“激动什么，当心孩子！”方润珠轻抚女儿的肚子，仿佛真的抚摸着小外孙：“我们是母女，我生病瞒不过你，你怀孕当然也瞒不过我的。”

“对不起……”张天悦羞愧难当。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她都觉得无法向父母交代。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妈高兴得很。我一直都担心你怀不上呢。更何况孩子的爸爸还那么帅，这个小宝贝以后一定又美又萌！”

方润珠的笑发自肺腑，张天悦的神情却是惊了又惊。

“妈，孩子的父亲……”

“是孟嘉锐吧。”方润珠偷偷瞥向卫生间方向。

“不是，妈……”张天悦慌了神，她不知道母亲从何得到的消息，毕竟方宇航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听我说，虽然对你和爸我真的很抱歉，这件事，其实是个意外……”

“我知道。是星光发布会那天晚上发生的意外，对吧。”方润珠说得一派平静，她相信卫生间里的孟嘉锐一定天崩地裂了。

张天悦怔怔看着母亲只觉得手脚发凉：方教授都知道了！

“你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以为毁掉那晚客房区的视频，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傻瓜，你这叫欲盖弥彰。你能毁掉监控，难道还能把所有看见过你们的人都弄瞎了？”方润珠轻戳女儿的额头。

“妈……”张天悦突然就红了眼眶：“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又说傻话，你从来就没让妈失望过，所以以后也要保持这个记录。”

“嗯！”张天悦用力点头。

方润珠轻抚女儿的脸：“是不是该在肚子大起来之前把婚结了？”

“妈！”张天悦吃惊又为难：“我其实可以自己抚养孩子的。”

“为什么不告诉孟嘉锐孩子是他的？”方润珠又偷偷瞥向卫生间：“因为他要等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的归来还遥遥无期？”

张天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母亲，方教授连这个都知道？！

“我是不知道那个女人跟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情深义重，但是你为他做了多少，妈倒能说出七七八八。”方润珠起身，慢慢向卫生间方向踱步，像是为了让孟嘉锐听得更清楚似的：“意外不是你造成的，就算是擦枪走火，凭什么后果让你一个人承担？他有要等的女人，谁又敢保证以后你不会遇到深爱的男人呢？凭什么你就得绝了以后的机会，他却还保留希望？别忘了，孩子他也有份！”

方润珠能想象卫生间门后，孟嘉锐可能已经站不住了。可她此刻的愤怒却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人善不是被人欺的理由！

张天悦外表再强悍，内里却只是一个26岁的姑娘。她擅长的是工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会。装出来的坚强没有了遮掩，她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方润珠心如刀绞，她的心头肉受伤了。她急急跑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哭吧，有多少委屈都哭出来。有妈在，妈来替你作主。”

“妈，我不想耽误别人，我自己能把孩子养大。只是如果没有父亲，我怕孩子会被人嘲笑……”张天悦在母亲怀里找到了一点安全感，她紧紧环抱住母亲的腰，想在她身上汲取更多的勇气：“虽然我不知道它以后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样儿，我都希望它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至少拥有最基本的父母。”

“所以你向孟嘉锐提议结婚一年，这样，孩子至少父母双全了？”方教授轻抚女儿的背。

“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吗？”张天悦都不觉得奇怪了。

“你妈聪明一世，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疙瘩。就算你们结婚一年，孩子对父亲还是没有记忆。等到他长大了懂事了，依然只会因为没有父亲而感到失落痛苦。难道你还打算让他们像正常的父子那样每个月见一次面联络感情吗？别忘了，你可没有告诉孟嘉锐孩子是他的。”

张天悦沉默了，她没有经验，没想那么远，也想不周全。方润珠松手，将女儿推起，盯着她的脸：“天悦，跟妈说实话，你觉得孟嘉锐人怎么样？”

“他？”张天悦眼前浮现那天孟嘉锐给他送银行卡的情形：“他人不错，看着挺精明的，其实有点轴，有点认死理。嘴硬心软。对家人很维护，也有责任感。”她突然认真点头：“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