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悦从小就很自律，师长们总是夸她很上进、自我要求很高。其实并非她想这样，她也是被逼无奈的。

家中大人一个比一个优秀，每一个都是她的榜样。只要她有什么没做好，外人就会叹一句可惜，说她浪费了家里的好基因。

外公外婆都是搞科研的，虽然她没见过，但是他们的大名却被载入了史册，中国航天史上，那对夫妇可是赫赫有名的。母亲和舅舅都是教授，在各自的学术领域都是佼佼者，父亲作为一个商人也算做到了极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张天悦不优秀不行啊。

张天悦以为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积累终于可以跟长辈们抗衡，谁知今天她对上方宇航，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她弱鸡的本质暴露无遗。看看方宇航的得意劲儿，眉毛都要飞出天去了。

张天悦丧气得垂下头：“说吧，你的要求。”

方宇航嘚瑟地摇头：“没瞎的都能看出来，现在我是甲方你是乙方。天悦小宝贝，先说说你的要求，我听听过不过分。”

张天悦闭了闭眼，努力调整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颓丧影响胎儿：“我想自己抚养这个孩子。”

方宇航点头：“好啊，自食其力是好事。”

张天悦抽了抽嘴角，这也能算自食其力？

“我不想用孩子捆绑任何人。”

“捆绑？”方宇航突然两手背到身后，做出被绑的样子，兀自笑出了声：“天悦，你好A哦。”

张天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对孩子道歉：“孩子啊，你可别学妈妈，这都是不好的示范。”她哀怨地瞪舅舅：“能不能麻烦你，有那么一点点做长辈的自觉？”

方宇航认真思考了片刻，面露犹豫：“你确定要我像个长辈？”

“不然呢。”张天悦又翻了个白眼。她舅舅去法国学的是气人吗？

方宇航凝神一刻，正经了脸色：“天悦，你能尊重生命、愿意独自抚养孩子，舅舅觉得很欣慰，因为你的选择证明你真正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只有已经充分实现了人生价值的女性才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但你的选择并非没有不足，虽然世上难有十全十美，可你不该在还没争取之前就放弃完美的机会。我和你妈都是完美主义者，但我们没有强迫症。只是人生只有一次，放弃任何机会都等同于放弃一次不一样的人生，所以机会跟生命一样值得被尊重。”

“那个，小方教授，”张天悦面露难色：“做人其实不用太极端的。你从太不正经跳到太正经，我有点接受不了。”

“是你要我像个长辈的，既然已经选择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方宇航一脸正气：“天悦，世界上没有绝对，包括完美。但如果放弃追求完美，那么我们所看到的画作、建筑、音乐将都不复存在……”

“你看，你又极端了不是。”张天悦苦着脸：“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不追求完美，现存于世的艺术品不会有那么高的价值和品质。可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艺术。”

“生命怎么不是艺术？”方宇航开启了学究模式：“你看十七世纪……”

“行了行了，”张天悦急着摆手：“你还是不正经吧。”

方宇航笑了，看着张天悦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长辈的慈祥：“天悦，你是方家唯一的小辈，舅舅虽然不着调，但始终把你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我喜欢看你独立，而不是看你孤独。独立是昂首挺胸；孤独是暗自神伤。”

张天悦的心猛得一抽，心里高筑起的那道墙被方宇航一句话敲倒一片。孤独，是的，从小到大，她都是孤独的。莫名的，眼中聚起泪光，她有点想哭。都说怀孕的女人容易多愁善感，好像没说错。

“换我了！甲方要说条件了！”方宇航秒变亢奋，又是一副顽童的模样：“我不仅要见到那个天才，你必须保证让我收到徒弟！还有还有，我要带徒弟一起去参加你和我大徒弟的婚礼。”

“大徒弟？”张天悦眨巴两下眼才反应过来：“孟嘉锐？”

方宇航自顾自美：“我总算能收个像模像样的徒弟了。你都不晓得，当初知道孟嘉锐放弃画画，我差点想买凶干掉他！太枉费我在他身上的一番苦心了。”

张天悦张大了嘴。

方宇航又暧昧得笑：“别担心，我就是说说，不会动你爱郎一根毛发的。我懂得向前看，所以老天爷赏了我一个更了不得的徒弟！”

张天悦咬着嘴唇，眼中终于有了属于她的精明神色：“如果你能给一份见面礼，我保证你能成功收徒。”

“哟，小狐狸终于醒了？”方宇航揶揄：“说吧，又算计我什么？”

张天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如果你肯跟她办个联合画展，我保证让她当你徒弟，让你喝下拜师茶。”

方宇航抿着嘴盯着她：“她会叫我师傅吗？”

张天悦一怔，姥姥的，又被老狐狸逮到了：“那不是还得看她服不服你。”

“那小姑娘是后天受的刺激吧。”方宇航老神在在，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张天悦眼睛一亮：“对了！瞧我这猪脑袋！”她作势敲敲头：“你可是正本正经的心理咨询师呢！”她高兴地起身：“走，我们这就去找她！”

方宇航把她按回座位：“我最后一个条件，你怎么说？”

“最后一个条件？”张天悦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他说要带着徒弟参加她和孟嘉锐的婚礼。

“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吗，我被孟嘉锐拒绝了。”张天悦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向男人告白呢，真丢人。”

“你那也叫告白？我要是他我也拒绝你。人家也是爹妈捧在手心里的宝，凭什么给你当垫脚的？”方宇航嫌弃地皱起鼻子。

张天悦不服：“就凭他是孩子的爹！”

“那就告诉他！”方宇航一拍桌子：“他有知道的权利！”

“可是他有想结婚的人，而且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跟他并没有感情。再说……”

“就算你能找出一千个说服自己逃避的理由，但别忘了你和孟嘉锐都有知情权，要你和孩子，还是要余敏，选择权是孟嘉锐的，而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