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管家摇摇头,颇为纳闷地道:“没见着,那家伙倒像是失踪了一般,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即便是夏家办丧事,他一个粗使下人,不应该被绑在夏家宅子里不出来呀。我托了人去问,都说没见着,不知跑哪儿去了。”
罗骞的眉毛蹙了起来。
于管家见状,犹豫了片刻,道:“小人倒是有个主意。”
罗骞抬眸:“你说。”
于管家张嘴欲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算了,这主意不好,还是别想罢。”
罗骞不耐烦了:“叫你说你便说,罗罗嗦嗦做什么?”
于管家只得道:“小人去夏家,说您生病了,请夏公子过来看看。夏家两兄妹中,夏公子是不懂医术的,如此,能来的就只能是夏姑娘。”他顿了顿,“即便来的是夏公子,把事情跟他透露一下,总比就这么等着的好。”
说完这话,他便有些惴惴。
方法是好方法,但古人忌讳较多,罗骞又生过一场重病差点没了。他这时候拿“公子生病”做借口,这不是咒自家公子生病么?被夫人知道了,不死都得脱层皮。
却不想罗骞一点也不在意,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随即又叮嘱一声,“如果来的是夏公子,你不要往这儿带,将他带去对面茶馆。”
这座宅子,以后会是他跟夏衿会面的地方。他不想让夏家人知道,免得他们多想,往后去留心夏衿行踪。
于管家答应一声,复又去了夏家。
那边厢夏祁吃过早饭,正在厅堂里坐着,跟夏正谦和舒氏商议是否要去崔先生家一趟。
按理说,他得了县案首,第一时间内就要去拜谢崔先生的,偏不巧他这一考完,夏老太太就去世了,根本没给他去崔先生家道谢的机会。而如今他是重孝在身,又不宜上门。
“让罗大带上重礼,过去帮你解释一声。崔先生最重孝道,必是能理解的。”夏正谦道。
夏祁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心头未免有些郁闷。
他读书正在兴头上呢,恨不得时时跟在崔先生身边听他教诲。现在守孝一年,他不能去登门了,不光荒废一年光阴,没准一年后崔先后就要把他给忘记了,再不愿意这么时时带着他读书。
三人正商议着要备什么礼,就听得下人来报,说罗公子有病,想让自家公子过去给瞧瞧。
夏正谦和舒氏都抬起头来看向夏祁,脑子里想的却是夏衿。
夏祁年轻,又不在医馆坐堂,即便有以往的医案传出,大家的想法依然跟沈立文夫妇一样,只肯相信自己看熟的郎中,不肯将自己的命交给小年轻去冒险,所以这么久以来,并没有多少人找夏祁看病。即便有,夏正谦和邢庆生在夏衿的指点下,也能将病看了。有夏正谦这么一个有经验有口碑,医术似乎不在夏小郎中之下的老郎中看病,大家自然十分放心,再不提找夏小郎中的话。
唯有罗骞,得了病一直是找夏衿看的——两人私底下的接触,夏正谦和舒氏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自打夏衿治好了罗骞的病,又赁好这宅子之后,夏衿就没怎么跟罗骞接触了。倒是夏祁跟罗骞越来越要好。
夏正谦站了起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夏祁:“要不我去看看吧。”
夏祁却知道夏衿时常跟罗骞接触。但他以为罗骞并未看穿他和夏衿的身份,夏衿给他的印象又那么彪悍,在男女接触时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没准还把罗骞坑得满头的包,所以他不光没对罗骞起什么防范之心,反倒对他十分同情。
此时听闻罗骞病了,他便心里生疑,觉得是罗骞找夏衿有事,生病只是借口。
他对夏正谦道:“罗大哥请的是我,我先去看看吧。不行我回来跟妹妹讨教一下,再去给他开药。”
“也好。”夏正谦又叮嘱,“以后你看着你妹妹些,少让她扮成你的模样跟罗公子接触。这些世家公子,不是咱们家能配得上的。一旦出了什么事,你妹妹就只能去给人做妾。”
夏祁也被朱家这事给吓了一跳。虽觉罗骞不是那样的人,却也想多了些,觉得要是罗骞不能保证娶他妹妹为正妻,以后两人最好还是不见面的好。
于是他也不跟夏衿商量,带着自己的小厮便跟于管家去了罗府对面的茶楼。
于管家来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一见从夏家出来的是夏祁,就赶紧让乐山去报信。待夏祁跟于管家步行到茶楼时,罗骞也紧跟着到了。
两人要了个雅间,摒退了下人,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罗骞先寒喧,问了一遍老太太的丧事,又劝慰他不要太过伤心;接着又问起科举的事,以及往后的安排,这才切入正题:“我听闻,朱府大公子身体有恙,这两日不光请了谢郎中,还请了丁郎中去看诊。”
夏祁大喜,差点掩饰不住嘴角的笑容。
病了好啊,最好病死了算。如此他的宝贝妹妹就不用去给人做小妾了。
MD,那畜生不如的东西连他妹妹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竟然还想要纳妹妹做小妾,简直是找死——他对夏衿凶悍的认知,可比夏正谦和舒氏清楚多了。朱友成纳他妹妹,就是找死。可死了也挽回不了夏家的损失啊:夏衿即便能再嫁,也终是不够圆满。
不过罗骞下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我就担心丁郎中看不好,他们会来请你。”
夏祁嘴角的弧形就僵在了脸上。
这里虽说是雅间,但木制的阁楼并不十分隔音。夏祁凑近罗骞,轻声问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丁郎中都治不好,想必病得不轻。最好这一刻就死掉!
罗骞眨巴一下眼睛,低声道:“不能人道。”
夏祁:“……”
当机了好一会儿,夏祁这才算是回过神来,紧接着许多槽点都涌上了心头。
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再让妹妹跟罗骞接触了。这些男人,真是口无遮拦啊,什么话都说!要是今天来的不是他而是妹妹……
这么一想,夏祁顿时凌乱了。
凌乱之后,他的嘴角再次翘了起来。
不能人道好啊,如此一来,连妻子都不需要了,哪里还需要纳小妾呢?这亲事,定然不了了之了。
高兴过后,他又卧槽:MD,不能人道这种病,竟然想请妹妹过去给他治,这特么是耍流氓知道不?
这么一想,他又凌乱了。
世界太乱,他决定回去就跟妹妹好好谈一谈,以后乖乖呆在家里,再不要到处乱跑了。外面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啊。
罗骞见他发了好一会儿呆还没拿出个章程来,挑眉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
夏祁这下回过神来了。
朱友成的老子是知府,朝庭命官;他家是平民,秀才的身份还没被认证呢。地位悬殊太大,他完全不能抗衡。朱家要请他去看病,他必得前往。否则,朱知府到学政面前说几句坏话,他到手的秀才功名怕是要飞了。
可不要说妹妹,即便是他装模作样去朱府看病,一想朱友成这病,也太恶心人啊!
“朱家求亲之事,必有背后指使者。”罗骞见他似乎没想明白,只得出语点破,“而且此人定与你家有龃龌。否则朱公子并未见过你姐姐、妹妹,她们又没艳名传出,怎么就偏要纳她们为妾呢?我怕到时候,朱友成不能纳你姐姐、妹妹了,就会在你身上做文章,说你治不好病,将事情赖到你头上。此时你功名未定,可不能有一丝不好的风评。”
夏祁被夏衿教养,近来颇有长进。这等事,即便罗骞不说,待他回过神来,也能慢慢品出来。只事情大大出乎他的认知,他才慢了几拍,没有立时反应过来。
此时经罗骞这么一点拔,他心里顿时一沉,皱眉想起对策来。
不一会儿,他抬起眼来:“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崔先生那里读书,近期内就不回家了。”
虽说如此做对崔家有些失礼,但相处一段时日,他深知崔老先生是不讲究这些的。勤奋好学,取了功名仍一日不肯放松,也没有半分得意,卷了铺盖又继续孜孜以学,这才是崔老先生最欣赏的做法。
罗骞望向夏祁的目光终于露出了欣赏之色。
他自认与夏衿心意相通,从此关系匪浅,此时便是带着考校小舅子的心态来问夏祁的。如果夏祁或脑子糊涂,或性情软弱,或能力不强,他就得花些精力来帮夏衿调教夏祁。否则,夏家三房的重担都压在他未来媳妇身上,他不要太心疼哦!
“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你父母、妹妹这边,我帮你照顾着,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夏祁站起来,对着罗骞深深作了个揖,感激道:“多谢罗大哥了。”
带着小厮出了茶楼,走在回家的路上,夏祁才发现罗骞的态度有些不对:照顾父母、妹妹,他的口气为何这么理所当然?就好像他是他夏祁的姐夫,照顾他的父母、妹妹是应当应份似的。
卧槽,罗骞不会是对自家那能干的妹妹有意吧?难道,他也想纳妹妹作小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