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无续，知道很多东西。

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人，最容易习惯绝望。

他见过何晚仙在八王爷怀里意乱情迷的时候；他见过水里自己的倒影，比鬼更可怖；他听到过何晚仙的计划，知道真正的血海深仇在哪里。

但是他仍然没有办法让何晚仙难过。

秦无续听从了命令，赶往重兵把守的江埔山，莽撞地出手，杀掉了被八王爷调开兵力的皇帝。

接着，八王爷带着王府的侍卫包围了他。

每一步秦无续都是清楚的，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知道八王爷会亲自动手，在天下人面前杀死他这个弑君逆贼，然后公开他的身份，秦家将永远没有办法正名，从此千秋万代都将背负污臭的名声。

“逆贼！弑君犯上后还想离开吗？”江埔山顶，八王爷站在他的面前，装腔作调地愤怒。

秦无续没有说话，迎了上去，火花四溅，秦无续忽然发现，原来八王爷的刀法和他学的是同一种。

他隐隐想到了什么。

八王爷的刀法很纯熟，身手也不像是富贵的皇家子弟，秦无续没有留手，每一招都是凌厉的杀招。

山顶尘埃四起，周围布满了重兵，树林里都是王府的影卫，秦无续的招式渐渐大开大合起来，他舍弃防守，只是一味的进攻，八王爷毕竟是是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比秦无续要惜命的多，他急忙向后连退几步，利用没有受伤以及一开始就没有损失太大体力的优势，敏捷地闪避。

秦无续喘息着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不会有半分胜算，于是秦无续运起剩下的所有真气，一刀向着八王爷刺去。

这是烈寒刀的最后一式。

八王爷冷笑一声，同样跃起迎着秦无续而去。

一模一样的身法，一模一样的杀招。

白黄两道身影在空中猛然相触，强劲的气息扬起满天落叶黄沙，迷的让人睁不开眼。

冰冷的触感在秦无续的胸口传开，几秒钟后剧烈的疼痛犹如潮水一般袭来，刹那间将秦无续的意识淹没。

八王爷的刀已然没入秦无续的胸口，而秦无续的断刀仅仅刺伤了八王爷的皮肉。

差的，就是何晚仙要秦无续弃掉的那半截刀身。

腥红的鲜血从秦无续的口中争先恐后地流出，秦无续眼前一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的阿鼻地狱。

狰狞可怖的鬼头大刀；粘稠腥臭的血；遍布庭院的断肢残骸；红的妖娆的大火......

那一晚，恶鬼们挥舞着爪牙，要将他分食入肚。

那一晚，手持长刀的青衣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成了他余生的全部。

“我叫何晚仙，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我可以教你绝世的刀法，但你终生只能使用断裂的半刀。”

“我救你，是要你为我杀人。”

曾经，何晚仙对秦无续说，你的劫，是那夜的被屠满门。

秦无续想，她错了。

那一夜的烈火，那一夜手提长刀的绝世容颜，才是他的劫。

从此他绝处逢生却又千疮百孔。

从此他兵荒马乱却又甘之如饴。

曾经秦无续对何晚仙说，遇见你，是一场梦。

何晚仙笑着说，梦什么？一觉醒来我不是还在吗？

破碎的笑靥里，秦无续轻轻闭上眼，苍白的唇轻声呢喃。

醒不来了，

这场梦，一辈子也醒不来了。

浮生若梦，皆是你惊鸿一瞥，

梦醒听风，终死未闻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