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淮摇摇头,“那玩意气味忒大,若熏坏了皇上可不成。”
春宝面露难色,“既然如此,莫非叫你每日生生困着?”
淮淮想了想道:“不如我以后白天都睡久些,到了晚上便能精神。”
春宝道:“万一皇上白天传你过去可如何是好。”
淮淮冥思片刻,“那皇上不传召我的时候,我都在o羽宫养精蓄锐便是。”
边说着,就赶忙拉上被子躺下,“你回罢,我得睡会,以备随时应召。”
春宝应一声,捡了地上的罐子,“那这猪头不吃啦?”
淮淮阖上眼,“不吃了,你拿走罢。”
春宝闻言起身,忽然一个不稳,径自坐在凳子上。
淮淮睁一只眼瞧着他,“怎的还不走。”
春宝锤锤腿,“腿疼呐。”
淮淮另一只眼也跟着睁开,“腿怎么还疼上了,莫非是天冷裤子穿的太少,冻了膝盖,不如你先从我这里翻走两套穿。”
春宝柔柔肩,“兴许是坐麻了罢,算不上疼,就是有些酸麻而已,你先睡罢,见你无事我也放心。”
淮淮闭上眼,“出去将烛火熄了。”
春宝走两步,觉得身子这两日很是不爽利,肌理酸痛,晚上跑一趟御膳房都累的喘气。
抱紧了罐子,春宝只想着兴许是自个儿太过劳累,便推了门儿,朝那一排偏房走去。
月色如银,未扫净的雪上阴影摇曳,挑几条丝线,给风吹的来回晃荡,幽魂一般。
春宝抬了头,瞧见秀秀房门前扯了一根绳子,晾了几株马钱子,张牙舞爪,像是随时要给吹落一般。
春宝靴子给沾满了雪,只缩紧了脖子,加紧步子朝自个儿屋而去。
***
夜深,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烙饼一样。
淮淮许久也未有一点睡意,脑袋上火辣辣的,肿痛难耐。
朦胧视线里,有个身形挺拔之人立在床榻边,给月色映着,腰线标杆一般直。
淮淮揉揉眼,定睛看半晌,坐起身来,
“何兄弟,你怎么不点灯呐。”
何晏的脸浸在夜色里,隐隐约约的,只能见着那两片嘴唇微微的上扬,像是在笑。
淮淮惊悸难当,往后一缩,“怎的弄的这般}人..你方才上哪里去了?”
何晏看一眼淮淮,嘴上笑意甚浓,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
“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淮淮披了衣裳下床,摸黑寻了鞋袜穿上,“知道什么事?”
何晏喃喃道:“那鸩酒竟是动了手脚的…”
淮淮在暗中摸来火折子,燃着了蜡烛。
淡黄的火苗自黑夜里腾起,映着对面那人的脸,竟是硕大的一块血斑,窟窿一般。
淮淮不自觉手一抖,那火折子便掉在地上,迸出一点火星,又散成了灰烬。
“你那头….怎么都是血…”
何晏笑意淡若柳丝,“他砸的。”
淮淮不解,“哪个他?”
何晏眼瞳里有金铜一般的硬光,“江怀瑾。”
淮淮一愣,“皇上…他为何要这般对你,莫非你又惹他生气了?”
何晏伸手抚摸头顶那片血迹,冷笑道:“皇帝当久了,这人也变得不一样,竟成了个坏脾气。”
淮淮道:“看样子定是你又将他惹恼了。”
接着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白布,“怎么你惹恼了他,我也跟着受打?”
何晏看他一眼,神色讥诮,“你怎么越发的傻了。”
淮淮道:“你这人不好好说话也便罢了,不时羞辱于我,实在太过薄情,好歹也是一个被窝里睡了好久的。”
何晏似乎很不屑同淮淮争论,只瞟他一眼,淡漠道:“罢了。”
淮淮想起来一样,“你还未回答我,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这里傻笑。”
何晏给淮淮这么一问,面儿上又多出些笑意来,“同你说你怕是也不明白。”
淮淮重新回到床榻边,以被裹身,径自取暖,“说些别的也成。”
何晏神色傲慢,透着些许倦怠,“有什么好说的。”
淮淮盯着他,“给我讲讲你同皇上之前的事罢。”
何晏忽然一笑,“你给忘了?”
“忘什么?”淮淮愣了半晌,又急忙道:“你快给我说说。”
何晏面色怪谲,“除了日夜云雨,我同他也没别的可说。”
淮淮一僵,“还是别说了罢。”
接着又道:“那你喜欢他么?”
何晏看了他许久,“你说呢?”
淮淮摇摇头,“我哪里看的清。”
“你不是又看上他了吗…”何晏淡淡道,那脸给烛火映着,竟生出些无奈来。
淮淮继续道:“是啊…可我瞧他那摸样,该是很讨厌我罢。”
何晏看淮淮一眼,“不如我教你。”
淮淮两眼一亮,“可好啊!”
何晏转了身朝床榻而去,“其实叫他喜欢你也并非难事,你睡他一晚上,他便离不开你了。”
淮淮静默半晌,接着抱拳躬身,很是欢喜,
“多谢何兄弟指点,若我下次被召见了,我定照你说的办!”
何晏不再看淮淮,闭眼静躺。
只剩淮淮一人坐在床头,想着明天可得叫秀公公给自己准备个干净的头枕带着,好生沐浴一番,再让春宝给自己讲上两个睡前典故,省得到时候无趣。
转眼又一想,何晏给自己出这样的法子,定是有过切身体会。
可每晚上睡在他身边儿的,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念及至此,淮淮双手捂裆,赶忙护住自个儿的身子,
“何兄弟,醒醒,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
翎羽殿整夜通明。
当班的小太监困的直打瞌睡,给身边立着的太监踩了下脚,这才又精神过来。
龙案后头的人,于那绰绰灯影中,犹如孤雁过境,说不出的寂寥。
元荆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皮上,寒气横生。
执笔挥毫,自那奏折上圈点社稷,不知道又有谁升了官,亦或丧了命。
小太监心里默叹口气,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五更早朝,看来今晚上是连个偷懒闭眼的时候都没有了,只能硬挺过去。
喜公公已经收拾妥当,缓步入殿。
元荆忽然抬头,遥望喜连,凤目刀子一般。
喜连避闪不及,心头微震,
便恭恭敬敬弯着腰,“皇上,该准备早朝了。”
元荆面儿上冰冷依旧,
“去给朕问问,o羽宫是哪个人当了煎药的差事,怎么反倒将人喝的越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