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诗经蒹葭》

赵国年轻的军事将领李牧心中一直放不下那个清秀聪颖的的姑娘高婉儿，时不时感慨命运无常，一直没有娶妻。

这天，征战归来复命的李牧和两名亲兵策马经过邯郸怡红院门口，他若有所思地勒住马僵说：“吾等进去看看”。

亲兵们不明就里，嬉笑着说：“大将军，这怡红院可是邯郸远近闻名的场子，到这里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万一撞上了咋办？吾等可不敢随便进去呀。”

“就是，就是。咱们怀里剩的这点饷银，还是拿命换来的。这里的丫头个个费银子，只怕是春风一度，囊中如洗、有家也难回了。”

“可不是，那些头牌的大小姐们向来不陪没钱的客人，俺们这些人，人家能看的上眼吗？”

“还头牌？想得可美。谁不知道怡红院佳丽如云，能摸上哪一个也是福分。”

李牧呵斥道：“住口，你们没钱，本官这里有。这怡红院怎么不能来？走，看看去。”

两个亲兵齐声叫好，称赞道：“大将军豪爽呀，那吾等可就随将军进去了？”

李牧：“还等什么？走呀。”一行步入怡红院大堂。

见有客人上门，玉翠儿迎上去，她却是认得李牧。连忙招呼道：“呦，稀客呀，不!不！--看我这张嘴，贵客啊！李牧将军快请，看茶！”

李牧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见一见婉儿。”

玉翠儿心中一惊，寻思着这李牧敢不情是上门要人吧？

玉翠毕竟见多识广，不漏声色地给旁边龟奴使个眼色，让他去叫人。对李牧忸怩作势说：“将军说的莫非是以前那个高婉儿呐，她已经死了啦。现在活着的是赵姑娘。”

“你！”李牧下意识地把手摸向刀柄。

“你想做啥？”玉翠儿毫不示弱地说：“呦，你别吓着俺和这帮姑娘们。邯郸城里的大小公卿，哪个到我这里少来着呢？你是来搅场子的吧？小民可没有犯法，就是犯法有京城衙门老爷处置，您也管不着。”

李牧正色道：“老子今天来，不见人不行。”

这时，一群看场子龟奴气势汹汹围上来，“是什么人搅场子？有钱没钱，有钱随便玩，俺们好生伺候着。没钱早点滚蛋！哎呦，原来还是当兵的呀，去去去，这里是汝等能来的地方吗？”

那李牧轻蔑地扫视着众人。

亲兵喝到：“混账，你们竟连李牧大将军也不认得？---就，就，就你们几个，呸，被砍了脑壳当夜壶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玉翠儿看那李牧目露凶光，心中有几分惊惧，连忙搭讪说：“今日贵将军既然是初次驾到，我就不收银子了。赵姑娘平常人想见她都难，要是陪着，不出大价钱可是不行的。今日嘛，来人啊！领将军上楼，叫赵姬好生伺候着。”

李牧、赵婉两人相见，四顾无言，恍如隔世。

赵缓缓放下手中的琵琶，哀怨地望着终于站在面前的李牧，掩面而泣。

李牧也是一阵心酸，“婉儿，我来晚了。”

赵姬抹一把泪痕，“这也许就是命呀，是上天让我配不上你的。”

李牧走上去，紧紧抱住赵姬，凝视着她憔悴的脸庞说：“我要赎你出去！”

赵婉伤心地摇头，“家门遭此不幸，妾心已碎，妾身已污，形同泥沼中的败柳残荷，再不复昔日的模样。唉，都过去了，我一个风尘女子，如何还能配得上将军、而让别人耻笑呢？”

李牧：“好歹先出得此地，再从长计议。”

赵婉：“鸨娘说的没错，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婉儿了。将军莫要怀念。就是承蒙将军可怜，替我赎身，可我又能去哪里安身呢？今生无缘，我又何必拖累将军？”

“将军请坐，小女弹琵琶给你听”

赵婉抱起琵琶，给李牧弹奏一曲。赵姬心中的怨恨和悲苦，化作嘈嘈切切、时而铿锵激越，时而凄切哀伤的音符，在房间里回荡。

李牧望着昔日恋人伤感憔悴的模样，内心酸楚、满面凄然、泪落如雨。

赵姬在曲终扯断了琴弦，琵琶脱手落在地上，“你走吧，走吧，快走！”赵姬难掩内心的苦楚，将李牧推出房门，掩门而泣。

“婉儿---婉儿开门啊，你要知道，我李牧今生今世都不会负心的！”李牧悲痛地呼唤。

“妾意已决，将军快离开这花柳之地吧。如果将军还怜惜小女、眷顾旧情，彼此且梦中相见吧。如此，婉儿心中尚留一方净土，也不枉在这人世间来过一回。”

婉儿心碎地呐喊：“李牧，你走呀。---你再不走，我也不活啦。”赵婉为驱赶李牧，从雕花木门的格栅上抛出随身的香囊，那是他（她）们当初定情的信物。

“婉儿，我走---”李牧捡拾起香囊，失魂落魄又无奈地跌跌撞撞走下楼梯、抹着泪水走出怡红院。两个亲兵察觉有异，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急忙迎上前来，给李牧披上一件战袍。

李牧手下一名亲兵，回头抬手狠狠地打了老鸨子玉翠儿一计耳光，随后一脚踹倒了怡红院的半块门扇，怡红院里传来老鸨玉翠杀猪一样的嚎哭。

李牧表情木然、不理不采，自顾跨上战马大喝一声：架！---策马狂奔而去。

（两年后，邯郸大战正酣之际，李牧奉命拆除城中建筑，搜集巨木、大石，因为遇到阻拦，一怒之下手刃了曾与他结下冤仇的赵国中书令郭开（当初负责查抄、拍卖赵家财产人口的官员）全家老小。

郭开向赵王哭告，赵王心知李牧属于挟私报怨，李牧即将完婚的未婚妻被卖入娼门这件事情郭开确实做得不近人情，可郭开也是在执行君王的命令，此举极大的羞辱了李牧，赵王自己也有责任。

李牧下手阴狠，大敌当前，正值邯郸上下同仇敌忾御敌之际，赵王爱惜其为难得的将才（李牧后来果然成为赵国一代名将）竟然装聋作哑，反责怪郭开的不是。

此后，李牧策马走过邯郸街道，公卿望之如见瘟神、无不战栗。

“将军。怡红院老鸨子玉翠儿带领一班妇人连拉带扯、哭闹不停，阻止拆屋，请将军示下！”

“我已知矣！所筹木石已经足够，就不要再去理会她们了－－－传令，不许再搅扰那里！”

已经拔刀在手的众军士们面面相觑，只得悻悻罢手。

于是，怡红院竟奇迹般得到保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