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荀攸,无论是曹操,还是他手下的文臣武将,都是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也是,如今吕布大军俱已屯扎在下邳城北五里左右的地方,斥候来报,这吕布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城中的陈宫此时也是紧闭大门,更是在城头布置了数不尽的守卫,如此模样,自己如今还能有什么危险?
况且大家刚刚才分析过,吕布的所作所为,只怕只是为了迟滞大军的攻击,如今更是和下邳倚为掎角之势,重在守而不在攻。毕竟如今已是冬天,只要他们能再拖个一两个月,到时候天寒地冻,按照常理,自己也不得不退军。怎么,难道如今陈宫还有什么其他的计策不成?
带着疑惑,曹操随即开口道:“公达,你又发现了什么不成?”
“嘿,主公难道没发现,我等屯扎之地地势颇低吗?这下邳城东高西低,南、北、西面皆有河流,我等如今屯扎在此,而吕布则在河岸北侧。下邳城更是城高池深,一旦吕布军掘了沂水、泗水,我等兵马再多,也不过是鱼鳖之食。主公,还要速速下令,尽快将营地移往他处才是啊!”
曹操闻言顿时一惊道:“竟有此事?”
一旁的郭嘉此时也是皱起了眉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吕布军出城,就是为了这件事!”郭嘉说到这里,也是急忙起身,对曹操言道:“主公,如今之计,我等当速速移营他地,以防水攻。这个陈公台当真好算计,他一面让吕布出城和我等拖时间,一面在城西北葛峰山修筑了一座大营,让我等都以为他是要跟我们拖时间。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他必然已经命人,在河岸上游拦河修坝,准备趁夜放水袭之。如今时值冬日,正是河流枯水之时,我等皆未细想至此。嘿,好一个暗渡陈仓之计,好一个陈公台!”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道:“奉孝所言有理,我等如今当即刻退出此地,回到河岸以西,暂且扎营安歇。那里地势较高,水流再大也淹不过来。我等也该即刻派兵,去寻他施水计之所在,只要水计一破,吕布军再难有所做为。”
荀攸此刻却是森然一笑道:“如今那陈宫既然欲要水攻,却不知若是大水淹不到我等,却会淹了下邳城!主公,我等如今可放出人马,大量捕杀敌军斥候。另一面则让各位将军,立刻开始扩建营盘,尤其是东面的营盘,要好好修建。”
郭嘉闻言不由得大笑道:“公达果然好算计!”一旁的曹操眼看着已经明悟的郭嘉,心里却还有些纳闷。陈宫都要放水了,大家还不转移,修建营盘干什么?不过就连郭嘉都称赞是妙计,想来定然不差。
只见荀攸闻言,只是轻笑一声言道:“知我者,奉孝也。主公,正如奉孝所言,毕竟如今乃是枯水期,水量不丰。这下邳城东高西低,纵使陈宫掘了泗水和沂水,城东之地,我看也淹不到。我等四面扩营,在陈宫看来,乃是疑兵之计,让他分不清我等主力何在。可对我等来说,则是……”
曹操闻言眼前一亮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等表面上乃是疑兵之计,实际上却把大军安置在东门。到时候下邳城三面被淹,我等又在东门堵截,吕布军安能不败?公达果然好计策!”
“不错,只要陈宫把水放出来,就是自掘坟墓啊!”郭嘉更是开口笑道,“到时候我等只要留少量兵马在此,大军齐去围剿吕布,必然旗开得胜,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哈哈,好,来人,速传我军令……”
是夜,城头上的陈公台,一脸的迷茫。曹操军从午时开始,就疯狂的扩建营地。明明只有十万兵马,营地偏偏要建的如同来了百万大军一般。这一点,一开始着实让陈宫有点摸不到头脑。不过经过细细思考之后,陈宫觉得,曹军这种行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你的兵马有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行这等疑兵之计,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想让我知道攻城之时,你的主力何在,可是就算你攻城,我城中尚有兵马四万,一面一万人,也够你喝一壶的。这等浅薄之计,也配在我陈公台面前卖弄?看我今日掘了河道,让尔等尽成鱼鳖腹中之食!即便有人侥幸逃脱,温侯兵马一到,此战可定矣!
只是不知道,小姐那边怎么样了。自己已经让人去劝了她好几次,为了主公大业,还是屈从了袁术的好。若不然,此计若是失败,没有外援,只怕此战再无力回天了。不过眼前的情势倒还好说,若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自己就算是绑,也要把小姐送到合淝去!
眼看已经是三更天了,刚刚自己在四面的城头上皆观察过,虽然从炊烟上来看,四面的士卒大致相等。可是从巡逻之人所举的火把来看,曹操此刻必然在西面营中。不单单是因为曹操的大帐在那里,更是因为那里无论是巡逻的次数,还是人数,都要比其他三面更加的频繁。
看看时间,也快要到了约定放水的时候了,只要能淹了曹操,此战就有得胜的希望!等一等,再等一等吧,这一战能不能胜,此时也就看曹性的水,能不能顺利的放出来了!
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轰隆的水声,已经传到了陈宫的耳朵里。不消片刻,站在西门城头的陈宫,甚至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水汽。大水轰隆,就这样直挺挺的冲入了曹军大营之中。虽然不知道最先被袭击的北面是何等模样,可是西营这里,如今已是一片汪洋。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下邳城独特的地势,东北高,西南低,沂水从下邳城北而来,从下邳城西而过,在下邳城南和泗水相交于一处,最后流入淮河。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就注定了把下邳城团团围困的曹操军,面对滔天大水,绝无还手之力。如今好啊,一场大水,淹没了曹操大营,也不知道睡梦中的曹操,有没有被水冲走。陈宫想到这里,连日来阴郁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如今收到守城士卒的回报,除了东门外的曹操大营安然无恙之外,其余三面尽皆吞没于洪水之中。如今仅剩的东面曹营,也是一阵慌乱,似乎有了炸营之像。陈宫闻言更是大喜,随即下令道:“传令,待上游水势减缓,随即兵出东门,要儿郎们打起精神来,烧了曹军大营,此战就是我军得胜!”
“喏!”
城头之上,耳听得曹营之中嘈杂的声音,就着月光,所见不断有人逃窜的身影,耳听得士卒来报水流已缓的陈宫,随即下令,五千兵马即刻袭击曹军大营。命令虽已下达,不过陈宫还是缓缓的叹了口气,这场大水,若是能在夏天,只怕曹军这一块营地,也会淹没在水中的吧。可惜了,如今是冬季,水量不丰,能做到此也算是不容易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凭借曹操的本事,若是在夏天,又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就在下邳城外扎营,还扎了一个破绽如此之大的大营?归根结底,还是他曹操智不如我陈宫的结果,这一战之后,想来天下都要闻我陈宫之名而顶礼膜拜了吧。
一时间,陈宫的思绪早已飞远,直到喊杀声起,这才缓过神来。可是缓过神来的陈宫却当真吓了一跳。眼前的战局,好似完全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按理说曹军此刻,本应该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才对。面对五千兵马的突袭,就算曹军再精锐,此时此刻也不应该能组织起如此强劲的反攻来。五千兵马,就着月光自己看的是清清楚楚,如今正在大营门外,和曹军杀了个难分难解。
另一面的曹军大营之中,自从听闻轰隆的水声之后,曹操就再难入眠。这一次若非是荀攸发现的早,只怕此刻的自己,也要被卷入这滚滚洪流之中了。不过很显然,如今大帐中人,都是一脸的轻松之色。也是,这一场大水过后,陈宫、吕布再难有回天之力了。徐州之战,前前后后打了近三个月,如今终于快要到了尾声,大家又如何能不欢喜呢?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无论是其他三面大营之中的障眼法,还是大水到来之后,东面大营之中的慌乱,都在大家的掌控之中。就连陈宫来袭击大营的兵马,都在荀攸等人的预料之内。如今大营之中,虽然士卒都在假装混乱,可是大营门口,不但有许褚率领的虎卫军在,两侧更是有李典、乐进的兵马埋伏。只要有人敢来袭营,保证叫他有来无回!
随着喊杀声起,喊杀声又落。城头的陈宫此刻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本以为能够一举得胜,可从眼前的局势来看,想来又中了曹操奸计,功亏一篑。唉,看来大小姐淮南之行,是不去不可了!
同样听着喊杀声的曹操,此刻在大帐之中则是大笑道:“诸位,今夜之事已定,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我等再去会会那个陈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