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烈阳下,周洪看着落荒而逃的巴列克等人,有些侧目。
随后,他看着对面一个身材壮硕的小头领,神色一动,顿时神魂附体其上。
对面,那个小头领突然愣了愣,眼中一抹深邃浮现而出,而后看了看周围奔逃的身影,再次迈开了脚步跟着人流跑了起来。
周洪分心二用,一边跑着,一边将这一具躯体原本的记忆调集出来。
就这样一边消化一边跑着,在一群人中看来毫不起眼。
一行人跑到村外,见巴格亚并未出现,这才松了口气。
“巴列克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时,周洪按照身体中的记忆,上前对着巴列克道。
“是库克多啊···”
巴列克回头,看着周洪,有些叹息。
“情况有些复杂,这个部落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图腾庇佑。
已经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如是说着,倒是对周洪颇为友善。
这并不奇怪,在原始的部落中,因为长久聚集在一处其中许多人都有些亲戚关系。
在周洪所得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个巴列克就是他这具身体的一个亲戚,彼此之间多为熟悉。
周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对面的巴列克也没有怀疑些什么,这里的人脑洞还不似前世现代人那么大,还联想不到夺舍之类的东西。
而且周洪夺舍的这一人,在平时就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类,倒是令他方便了许多。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巴列克又道:“不过还好,之前的攻破的那几个部落的奴隶还在,想必足够应付一阵了。”
见到他如是说,周洪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道:“我去清点一下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吧。”
巴列克脸上顿时一奇:“难得你今天机灵了许多,快去吧。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休息一阵,马上离开这里。”
于是周洪点点头,就这样下去了。
带着一群奴隶还有溃兵,速度自然不会有多快。
于是时间过了很久,从烈阳当空的正午到天色渐渐昏暗的黄昏,在临近傍晚之时,巴列克等人来到了一处位于森林边缘的部落之外。
这个部落比周洪之前所见的部落大了许多,相应的村塞也大了许多。
“快要有万人的规模了。”周洪细细打量着这个部落,感应着冥冥中的气机,心中如是想着。
顿时,他心中一惊,近万规模,在前世看来不过区区一小镇,但在这里,就十分难得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村子上方,一道淡红气运在孕育着,其上还笼罩着一层黑气,位于旋涡之中,源源不断的吸取着气运。
见此,周洪心中冷冷一笑,果是邪门歪道。
也幸好,这个部落的实力很是不错,虽然源源不断的被侵蚀吞噬,但随着气运的不断生成,倒也能勉力维持。
但这么一来,有这么一个无底洞在,整个部落的气运能保持不变就算不错了。
长久下去,整个部族必定停滞不前,现在是什么样,几十年后还是什么样。
甚至随着图腾的实力提升加快吸取速度而导致收支不均,最后整个部族被败坏一空。
他心中冷笑,外部却看不出异常,仍然是那副木讷沉默的样子。
这时,一行人也到了大门前了,数个在门前守门的战士向着他们走来。
“巴列克大人,为何只剩这些人?”
一个战士疑惑着问着,带着些迷茫。
然而巴列克却阴着一张脸,没有回话,只是语气有些低沉的道:“族长还有大祭祀在哪,我要见他们。”
他这边情绪不佳,偏偏耳边又有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嘿,巴列克,怎么看上去这么狼狈。”一个嘲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谁!”巴列克回头,脸色铁青着。
只见另一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侧面走来,面容有些阴狠,脸上带着嘲讽,如是说道。
另一侧,周洪饶有兴致的看着此人,只见此人头顶之上,一根深红的本命气伫立着,不断激烈震荡着,似是想挣脱周围不断笼罩着的黑气。
“克力姆,我怎么样与你无关,管好你自己的事!”
巴列克怒声道,随后他也不理会对方,直接进去了。
对面站在的克力姆嘴角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他直接走了后,有些无趣的咧了咧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而后他看着身后一排排被族人压着的奴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角之中一抹阴狠闪过。
身后,周洪看了看此人,无声的笑了笑,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灵光附身其上。
然后跟着前方走着的巴列克走了进去。
一处黑暗阴森的祭坛下,一道黑色的旗帜在上面飘荡,好似带着抹抹黑气。
甚至隐隐约约飘荡间,还有无数狰狞可恐的脸庞在其上浮现。
此时台下有一个人,穿着粗糙的黑色祭祀袍,脸色苍老,一边默默祈祷着。
然而虽然说是祈祷,但是周围阴森森的环境,还有他那皮包骨头似的脸庞。
着实令人想不到是在祭祀着什么神圣,反而像是在供奉着什么邪神。
过了一会儿,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骨刀,骨刀很老旧,但看上去却很锋利,上面散发着幽幽的光。
在台上一个奴隶惊恐绝望的眼神之中,他猛的刺向他的心脏,又快又狠。
而后,随着骨刀刺入身躯,一个神奇的场景浮现。
仿佛浑身血肉被什么吸取了一般,台上奴隶的身躯猛的萎缩了起来,不到一会就被吸成了干尸。
而在此过程之中,那个奴隶甚至还活着,一直到被吸成了干尸方才死去。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显得无比骇人。
然而那祭祀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阴狠的笑了笑,将那一对骇人无比的眼珠猛的挖出,彷如至宝般的小心放在怀中一个兽皮口袋中。
而后,他走出祭坛范围,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反而因此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适应。
他看向在外躬身等候的巴列克,道:“巴列克,吾神祭祀所需的祭品准备好了没有?”
对面,听到对方问话,巴列克心中猛的一颤,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祭祀,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恐惧,硬着头皮道:“但是在中程,我们遇到了一个具有图腾庇佑的部落,我们被对方击败了。”
“嗯?”对面,大祭司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有些阴狠:“库拉呢?”
听见对面大祭司回话,巴列克心中轻舒了一口气,能回话就好。
“库拉祭祀在与对方战斗时,被对方击败,已经战死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温度顿时一冷,迎着对面一下子扫射而来的阴狠目光,他的头低的越发深了。
他知道,他现在随时有可能被对方杀掉。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恭维,祈求着对方放他一马。
最终,似乎是冥冥中的神明听见了他的祈祷,只见对面大祭司紧紧盯了他一阵,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既然那个部落里有着图腾,那么那个部落就暂时放过,等过阵子的祭祀结束之后再说吧。”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然后道:“现在,你下去吧。”
闻此,巴列克只觉心中一轻,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猛烈冲击心头。
他对着大祭司行了一礼,神色轻松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他才觉身上有些凉,用手摸了摸才知道,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身后大祭司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有些玩味。
昏暗的天色很快完全暗淡下去,在一片漆黑的夜里。
周洪所占据的肉身在一旁假寝,而神魂却已经出窍,来到了另外一处场景。
以神魂的视野看着野外,只觉一道道阴气怨气笼罩于四野之上。
而在一片惨败残破的命格之中,一个淡红色的命格尤其显眼。
见到这淡红命格之后,周洪一笑,随着身躯一动,就来到了那个人的近前。
一片昏暗的屋舍,一名男子沉默着坐在一张兽皮铺就而成的床上,默默无语,正是克力姆。
周洪看着床上的克力姆,也不多说,直接一道神力激发,笼罩其识海深处。
···
“克力姆,克力姆。”
“嗯?”
一道道微弱的声音渐渐从耳边传来,打破了平静。
他有些意外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克力姆,祖灵的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马上出发。”
一道粗犷熟悉的声音在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的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中年男子:“父亲。”
对面,听到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男人呆呆的愣了愣,脸上带着抹之不去的欣喜:“你刚刚,叫我什么?”
顿时,克力姆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养父,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一次战斗中被杀了,不可能还活着。
他飞快的跳下床,顿时一股极不对劲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猛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那原本一层厚厚的老茧早已消失不见,一双嫩白嫩白的小手映入眼瞳。
他再一次打量周围,一双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看着,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里是···”
他心中猛的一惊,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愣住了:“我小时候。”
对面,那木讷大汉呆呆的看着到底乱看的克力姆,有些莫名其妙:“克力姆,你怎么了?”
听见对面熟悉的语气,克力姆猛的抬头,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他愣愣的看着对面熟悉却又陌生的养父,一时脑海中思绪渐飞。
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克力姆出生于远方一个小小的部落之中,父亲早亡,由母亲一人拉扯长大,度过了一段艰苦却温暖充实的童年时光。
后来敌人入侵,部落被剿灭。他的母亲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让他逃走,被抓住了。
没有了族人的庇佑,他一人在荒野上流浪着。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在这么一个满是诡异恐怖的荒野里独自求存。
他遇见过鬼魂,遇见过狼群,吃着一些勉强能吃的草根树叶,万般危难却始终大难不死的挺了过去。
虽然始终不死,但他心中清楚,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荒漠之上。
但似乎神明总是不愿意他死,在一天清晨,他遇见他的养父。
那是一个强壮,但却始终孤僻木讷的中年男人,没有子嗣,在荒野上看见独自一人的他后十分高兴,把他捡了回去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着。
而后又是一段段艰辛的岁月,虽然他的养父从未提起,但他知道,在这么一个艰难险恶的环境之中,带着一个拖油瓶般的小屁孩,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后来,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的养父因为年老体衰,在一次战斗之中被敌人杀死,尸骨无存。
“克力姆,你怎么了?”
对面,他的养父见他许久不说,有些奇怪的说着。
“我没事。”
克力姆认真的回道,有些愣愣的看着他的养父。
听到他这样说,他的养父也只好点点头:“那我们走吧,祭祀已经开始了,大祭司他们正在祭祀祖灵。”
随后,不等克力姆回话,一把拉着他走了。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话传到克力姆耳中,又激起了一阵波荡。
“祭祀···”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发寒,冥冥之中,一种不妙的预感传达而来。
仿佛在告诉他,那个许多年以前的噩梦又要重演了。
一处祭坛下,密密麻麻的围了数千人,不过只有男人和小孩,女性是没有资格参与祭祀的。
在一片人群辗压之中,克力姆依仗着他养父的强壮体格,坐的位置竟然颇为靠前。
但此时,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翻滚,宁愿不要这个位置,甚至有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
然而他强大的意志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强制自己坐在这里,牙关紧紧的咬着,看着前方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容貌普普通通的女性,此时,她脸上带着一浓浓的恐惧,看着渐渐向他逼近的祭祀,脸上带着的凄苦无助清晰可见。
“吱·”
见此克力姆的牙关紧紧的咬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名女性,还有那一名不断向他靠近的祭祀,目光凶狠无比。
那是他的母亲。
在看见对方的同时,克力姆的眼角突然有些模糊,手心狠狠握着拳,手指上尚未磨平的指甲将他的手心刺破,他却彷如未觉。
因为离祭坛十分近的缘故,他清晰的看见,对面那个祭祀一边对着他的母亲**着,一边将他母亲如若一条死狗般,拖到了祭坛上方。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黑色骨刀,正欲刺下。
克力姆死死的看着这一幕,狠狠的盯着那名祭祀,仿佛想要将其千刀万剐。
熟悉的场景将其埋藏脑海深处的记忆再一次呼唤而出。
在当年,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所谓的大祭祀杀死,身体被所谓的祖灵吸成干尸,而他却无能为力。
甚至,连冲上去让母亲看见他都不能。而后数十年,他独自承受着这片噩梦般的回忆,却只敢在黑夜里痛哭流涕。
像一个懦夫般麻痹自己,不过这一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混乱的内心在此刻猛的平静下去,然后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不顾一切的冲上了祭坛。
虽然只是十岁孩童的身体,但他的速度却十分快,不到片刻他冲上祭坛,猛的一脚踢到那祭祀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大惊。
在所有族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守着祭坛的卫兵举着长矛走上前,就欲当场将其格杀。
“克力姆!”
一道纤弱,温柔的惊呼声在克力姆身后响起,被擒的母亲认出了阔别已久的孩子。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听着曾无数次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心中一股暖流涌入。
“终于,不用再后悔了···”
他心中默念,然后看着眼前冲上来的卫兵,咧了咧嘴,竟迎着前方迎面刺来的长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疯狂扑了上去。
碰!
在长矛即将刺到他的同时,他脚上用力,身子猛的一偏,在千钧一发间躲过了刺来的长矛。
而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向对方。
“不好!”
拳头猛的击打到对手身上,却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将其打退。
他这才猛的想起,他已经不是那个身材壮硕的克力姆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罢了。
然而此刻为时已晚,他整个人被对方直接抱住,挣脱不得。然后,在他凶狠的眼神注视下,卫兵右手举着一把匕首,带着一脸狰笑,右手用力举起。
“完了。”
他心中大吼,但眼神丝毫不变,脸上犹带着疯狂的盯着对方,努力想要挣脱着。
但此时他的力气太过微弱了,挣不开一名成年人,他眼睁睁看着匕首离他越来越近,瞳孔倒映出阴影。
然而熟悉的痛觉并未传来,只觉身后。
他的养父一拳将抱住他的卫兵击倒,然后他抱着克力姆,用力将他甩出去。
“克力姆,快跑!”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然后冲上祭坛,向着那名祭祀冲去。
然而这时,一道黑影猛的出现,一道道鬼魂的脸庞,将他还有克力姆的母亲笼罩。
“不!”
看着养父还有母亲在黑气之下渐渐腐蚀成白骨,他终于再承受不住,大吼一声,眼角充斥泪水。
祭坛之下,随着克力姆一声大吼,周围场景顿时静止。
时间仿佛在此停滞了般,纹丝不动。
然而克力姆却顾不上这些了。
他猛的冲上祭坛,愣愣的看着两具白骨,眼神悲痛中带着些迷惘。
随着他走上祭坛,周围场景顿时一变。
一只手拿着法杖的大祭司,周围渐渐围上来的卫兵,还有下方的数千部落族人以及周围所有的花草树木鸟虫蛇林,都渐渐化为一道道风沙,渐渐风化。
场景上唯独只剩两具白骨,还有一个克力姆。
克力姆愣愣的看着眼前,身下,两具白骨也渐渐风化了。
化为纯净的沙流淌在他手心之上。
不知道是否错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两个带着熟悉面孔的灵魂,轻轻抚过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