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觉得此事事不宜迟,按邮件的速度来看,张满月起码是在一个月前邮寄的东西,她人很有可能已经进了广袤的兴安岭地区,所以,封羽决定和张秀贤第二天就起程。
封羽托人给封家带了口信,说自己有要事得办,也没多交代什么,只说去外地处理些事情,过段日子回来。
第二天二人收拾了行李和一些东西后,订了最早一趟的火车。
兴安岭地区位处我国最北边,面积广袤,人烟稀少,而且因为纬度关系,导致这里山上的雪线很低,常年积雪不化,林海雪原。
有古诗云:“几十万年今逝矣,松桦依留撼烟云。”
兴安岭地区充满了神秘,无人能知晓在这样的雪山之中会藏有什么,封长门当年在雪山之中修建仙王宫陵,必然不是一桩小的工程。
封羽没有去过兴安岭,要不是在乾隆皇帝劵堂里找到那本书,恐怕他这辈子都难想得到《棺山赋》中所说的仙王宫陵竟然会在兴安岭地区。
北国之疆,风貌自然是越走越有北国舒影,边城八月吹飞絮,淡影轻移,飘坠涟漪。
再一路出了山海关,便能体会到一种云冷风清暑自收之感,东北的山,高岭苍茫低岭翠,碧玉溪潭千山雪,这里是最原始的茂密森流。
到了奉天后,行程不过才到一半,这后半截路程怕是走的就没那么轻松了,封羽他们需要先到哈尔滨,经齐齐哈尔,转呼伦倍尔才能到达满洲里,封羽心中开始骂了娘,这他娘的路也太远了。
奉天下车后,因天色渐晚,封羽和张秀贤只能先住一夜。
奉天的此时不比平日,到处都是调度的军队,张大帅死炸死皇姑屯后,北伐军势力强劲,本来张作霖已向国民政府议和,在返回途中被日军司令冈长太郎设计在皇姑屯段预埋了炸药。
日军意图趁乱控制整个东北,建立东北傀儡政权,因张作霖的与国民政府的议和触碰了底线问题,日军未能如愿,便上演了这出炸死张作霖的戏码。
事后,张学良一心坚持易帜,彻底打乱了日本人的算盘,日本田中义一首相及总领事林久治郎多次会见了张学良,表明了日本人的想法。
但张学良不为所动,东北易帜乃是大势所趋,一来张学良本身没有那个能力去领导整个东北军,二来张作霖精打苦练出的东北军是经历岁月磨砺的,张学良难与张作霖相比。
其实不难想,张作霖从哨长到师长用了十八年时间,从师长到东三省保安司令用了十年时间,整个过程用了二十八年,而二十八岁的张学良仅用八年时间,就得到了他父亲二十八年换来的位置,能力上自然是不足,没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当让难以抗拒不可承受之力。
第三点加上日本人的野心,和对东北的控制欲,日本人的嘴脸让张学良感到愤怒,他们摆出一副权力者的态度威逼利诱,还暗示少帅不要陷入南方人设下的圈套之中。
最后一点便是东北军在北伐战争中的失利,士气低落,张作霖身死让东北陷入悲愤无奈中,财政断流,加之军饷难以维持,必然不可能会继续做困兽之斗。
所以,当下的奉天,是一片呼声要向国民政府易帜。
这些消息在整个奉天城里传的到处都是,只要随便一打听,就不难知道。
张秀贤没和东北军交过手,倒是听闻东北军实力强硬,十分勇猛,现下也是到了群龙无首的地步,世道多变,吉凶祸福当真是难料。
封羽觉得张学良的爱国主义是必然的,换做是个正常的中国人来选择,谁能去当这日本人的走狗?置国家危难于不顾,当一个傀儡政府?
封羽与张秀贤稍加停顿了两天,毕竟是在特殊时期,这时候要去满洲里怕不是件易事。
虽然到了奉天城才走了路程的一半,但世道如此,只要你肯花大价钱,总是会有人要出来挣的。
经过多次商量后,终于有家车行愿意载二人一段,先北上到了齐齐哈尔。
剩下的路不是人家不愿意载行,而是去呼伦倍尔的路根本没有车子能行的,只能靠着马力行进,比起机器,牲畜的能力是在有限,一走便是五天,是越走越贫瘠,人几乎都要看不着了,他们也算是从东北到了内蒙境内,兴安岭地区远在天边。
中途封羽与张秀贤是半刻不得歇,经呼伦倍尔后,又过了三天才算是到了满洲里。
不多不少,前前后后,二人路上的时间正好用了十四天,想我国之疆土甚广否?
而满洲里距离真正要到兴安岭内,则最少还需要十四天的时间,封羽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张满月要去兴安岭会在满洲里这样的一个地方进入?按距离上来算,从东北哈尔滨不是要更加近一些?
可当封羽和张秀贤到了地方后,便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所在。
满洲里地区碍着苏联边境,而且这地方偏僻,基本上打仗是不可能会打到这地方的,所以军队更不会在这此驻扎,战乱之时,这地方就成了自由往来的地区,进出满洲里的,有多半都是来自苏联的外国人。
封羽在街边的告示牌上找到了那份同张满月送给他们的告示,关于张作霖炸死皇姑屯的消息,是只子不差,连同纸张质量都基本无异,可以确定张满月确实是来过这里的,东西也应是从满洲里发出的。
偏隅的边地小城,大量的外来人口,荒凉的城镇街道,这里几乎看不着半点与外界相联系的地方,任凭你是东北军易帜也还好,向日本人妥协也罢,完全影响不着。
当然,也可想而知,这么多外国人聚在这里会做什么?用脚指头都不难想到,贩卖货物则成了一大重点。
这些苏联来的老外在满洲里做着大量秘密交易,现下这个时局,什么东西最为抢手?那自然是枪支弹药,苏联人用苏式武器交换着中国茶叶丝绸,以及各样古董文物。
封羽在市场上大致瞟了一眼,多半都是些假货用来糊弄那帮子老外的,无商不奸,中国人在何种时候都不会吃亏。
当地的军备处于消极怠工状态,只要你苏联人不开枪杀人,基本上做什么买卖都无心去管了,外边还打的乱七八糟的呢,谁知道自己明天是姓蒋还是张?
张秀贤是个对枪械痴迷之人,见着一系列新式德式武器,爱不释手,恨不得一样背一把在身上,封羽朝张秀贤说,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买武器的,等先找着了张满月,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张秀贤已经顺手摸了两把托卡列夫TT30手枪在身上了,他给封羽说着,“像这种硬货买到就是赚到,再说了,这地方鱼龙混杂,说知道谁的心里藏着什么坏心思,留个武器在身上好防身。”
封羽觉得张秀贤说的有几分道理,二人一路上过来实在是感到疲劳的很,当天在大致走了一圈满洲里的市场后,就找了家旅馆住下了。
要真在这样的地方寻人,无异于是困难的,张秀贤问封羽:“我说,咱费事白咧的地方都到了,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张满月怎么找?总不能上大街上拉着个洋人问见没见过张满月吧?”
封羽想来也是,但又觉得张满月既然是来过满洲里的,想必会留下些线索,“这样,咱明天去打听一下,这地方总共就这么大,除非张满月跟咱玩失踪,不然肯定得留下什么来。”
张秀贤坦言,“张满月那性子,我看不见得,她要让你找着,说不准还能找着,要她铁了心的玩失踪,咱还找个屁啊,不过就是找不着也不影响,咱都到了这地方了,还能不进兴安岭去?就当是旅游观光,那也要去转转,是不?”
封羽暂时先答应了下来,一切事情还不得而知,在这边城之地,他们显然是被动的,找不着张满月,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落一大半空,张满月到底是不是要去兴安岭呢?她是否真的知道压龙骨在先王宫陵之中?如果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夜里张秀贤的呼噜震天,吵的封羽难以入眠,时节正是八月底的盛夏,可这里却一点感受不到炎热,乃至于到了夜深时还有几分寒意袭来。
封羽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就算封家里有什么问题,他最多跑一趟八线小镇,像满洲里这样十八线的小镇,又都是外来洋人的地儿,封羽是生平头次来。
一夜无话,二人在住宿的旅馆内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一扫半月来的疲态,中午便在旅馆楼下吃了饭,借机向那旅馆老板娘打听了下。
满洲里是个特别的地方,除了有大量苏联人外,还有许多满清时候的旗人,也有一部分东北人,总之是放眼看去,什么人都有,做生意、搞货物的,土匪流寇,欠钱躲债的,乃至是逃兵和卖身的女人,这地方都是应有尽有。
说白就是一句话,什么东西受管制这儿地方就有什么,一九二八年的满洲里,就是这样一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