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嘉树的声音不大,能听见的人只有赵凌h一个。
赵凌h:……阿姨?
这道嗓音莫名熟悉。
她再次看向了席嘉树,陌生的眉眼间依稀有几分似曾相识。
飞机上的少年面孔倏地明朗起来。
她眨了下眼睛。
“……小朋友?”
少年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声,先前奇奇怪怪的脸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cuse me?就是说小妖精你误打误撞第一天还没下飞机就在飞机上彻彻底底地把你的未来裁判给得罪并且当天自我介绍还没把人给认出来又劳烦美少年给你回忆了一遍?”
手机那头分贝有点儿高。
赵凌h觉得耳朵疼,不由摘下了一个耳机。
四月底的三亚天气不比微冷的上海,这儿已经热得可以穿短袖短裤,即便是夜里,吹来的夜风也带着一股子咸湿的海味儿。她倚靠在宿舍阳台的栏杆上,压着腿,做着睡前拉伸运动。
“嗯,总结能力满分。”
糖糖:“你你你你你……”
赵凌h:“我是真记不住席嘉树的样子……”
糖糖:“不,这不怪你!我有一点很好奇,你回席嘉树一句小朋友后,席嘉树回你什么了?”
“他没回我,就轻轻地哼了声,然后走了,”赵凌h一想到席嘉树那个模样,就有些忍俊不禁,说道:“还真是个小朋友,记仇得很呢。”
糖糖很忧愁:“你能不能通过测试,以及通过测试后能不能进入国家队,席嘉树的话颇有分量,你难道不担心吗?”
赵凌h问:“你是指怕席嘉树给我使绊子?”
糖糖:“难道你不怕?”
赵凌h重新戴上另一只耳机,又换了一只腿拉伸,她说:“只要是金子,在体育竞技里就不会被埋没,”一顿,她又低声说:“我看过席嘉树的比赛,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心里只有花滑的少年,那些肮脏龌龊的东西他不懂,也不会沾。”
拉伸结束,赵凌h挂了电话。
她准备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六点二十五分就要开始体能训练,林泉教练邀请了三亚当地的武警过来当教官,也就是说五点半左右就该起床了。
和她同宿舍的三个小女孩早早睡下了,她轻手轻脚地做了简单的洗漱后爬上自己的床,就在这时,她接到了糖糖的微信。
【糖糖:今天过去采访的媒体不止我这家,还有其他家,席嘉树问你问题时被拍了照片。我写报道的时候压根儿没提你的存在,可你长得太好看了,这么多队员里席嘉树又对你另眼相待,已经有几家媒体的官博在微博上放了席嘉树和你的照片。我估计明天的体育版面里也会有,但占的版面一定很小。你爸爸应该看不到吧?】
后面是几个微博的链接。
赵凌h点进去看了看。
几家媒体的官博都在微博发了简单的报道,配图都是九宫格照片。集训的队伍里不乏曾经的明星运动员,譬如于小珑和温颜。今年奥运一战封神的席嘉树就更不必说了,九宫格里有三张都是他的照片,还有林泉教练讲话的照片。
花团锦簇之中,她和席嘉树的照片只占一隅。
……并不显眼。
修长的指尖轻点照片,占满了整个屏幕。
有了镜头的定格,照片里的少年细微的表情更是一览无余,眉眼间压制不住的不悦看得一清二楚,尽管他在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
……这个小朋友有点小可爱。
长按照片。
赵凌h保存了下来。
她仍然有点担心又认不出席嘉树,有照片在手,脸盲也不容易迷路。
她给糖糖回了条信息。
【月亮:没事,照片不显眼,我爸爸不关注体育频道,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启迪冰雪体育运动中心。
夜色已深,冰场灯光开启,却是静悄悄的。
片刻,偌大的冰面上有一少年滑行而来,他像是一只轻盈的燕子,在冰面上旋转,飞行,各种奥林匹克赛事级的专业水准的动作于他而言,仿佛都不在话下。
冰面上只有他一个人。
周遭安静得只有维持冰面机械的声响。
飞利浦跳,鲁兹跳,阿克塞尔三周跳,蹲踞式旋转,燕式旋转……
一个接一个极其消耗体力的动作。
席嘉树似乎不知道累为何物,他像是智能花滑机器人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冰面上运作,直至最后的体力消失殆尽才有了作为人的知觉。
他喘着气,稳稳当当地站在冰面上。
一道掌声响起。
席嘉树循声望去,却见冰面外站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儿。
她双眼发亮,使劲地鼓着掌。
席嘉树微微拧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薇薇说:“我就猜你会来这里呀,你以为我爸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半夜想用冰场,没我爸爸睁只眼闭只眼的你根本不可能偷偷进来!”
她笑眯眯地说:“刚刚的阿克塞尔三周跳太漂亮了,我原本以为你要做四周跳呢。四周跳难度太高了,你也知道国际联滑的新规则提案,以后估计会更看重动作的完成度,而非高难度,就你刚刚那个三周跳,分数一定让人惊艳。”
席嘉树已经休息完毕,不在喘气,提步一滑行,出了冰场。
林薇薇踩着小步子跟上。
她轻轻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晚上她在酒店里刷到了几家体媒的微博,不看还好,一看竟然发现了席嘉树和早上的狐狸精同框了。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立刻致电自己的父亲,询问之下才知道狐狸精叫赵凌h,是这一期集训海选进来的选手,都二十三了,是个老女人。
席嘉树根本不认识她。
前后一联想,林薇薇就大致明白了赵凌h出现时为什么席嘉树没有否认。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害怕席嘉树会被狐狸精勾走,毕竟赵凌h真的长得太漂亮了。
“嘉树,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要不要问你……”
“别问。”
林薇薇仿若未闻,又追上去,问:“你对赵凌h怎么看?”
席嘉树说:“赵凌h是谁?”
林薇薇登时心花怒放,脸上笑得无比灿烂,她说:“没没没,嘉树我先回酒店了。”林薇薇溜得飞快,她人走了后,席嘉树还在冰场里。
他想起了下午碰见的赵凌h。
比起在飞机上初次碰见的她,今天的她不施粉黛,看他的目光是真陌生,仿佛两人真的初次见面。
他面无表情地嘀咕一声。
“呵,金鱼记忆。”
第二天,集训正式开始。
教官是当地的武警,姓刘,对他们格外严格。一整天下来,负重跑步,深蹲蛙跳,引体向上等等轮流上阵。不过能获得集训入场券的选手们体能自然不差。
赵凌h一天下来,仍旧精神奕奕,不觉疲劳。
下午五点整,刘教官放人吃饭。
好几个人欢呼一声,成群结队地去食堂。
赵凌h先去了个洗手间,等她到食堂的时候,发现食堂前所未有的热闹。
一起训练的选手们都如众星拱月般的围住了一个人。
“薇薇姐!我之前有去现场看你比赛!最后点冰跳太完美了!”
“薇薇姐你长得真好看。”
……
赵凌h听到“薇薇姐”三个字,大致猜着了是谁来这儿了,正要取餐盘去打饭时,却见那边的里三层外三层分了开来,坐在最里面的林薇薇望了过来。
视线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敌意。
赵凌h微微一怔。
此时,也不知林薇薇说了什么,围着她的人群散了开来。
赵凌h也没放在心上,去窗口打了饭。等她打完饭后,准备找个座位坐下时,却发现本就不大的食堂里没有空桌了。她找了个就近的餐桌,礼貌地询问:“可以拼桌吗?”
女孩连连摇头:“有人了。”
她连着问了好几张桌子,都是如此。
“排挤”两个字,显而易见。
昨天已经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今日是彻底放大化。
赵凌h没找着放大的原因,不过她也没在意,目光往周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矗在墙角的一张折叠桌上。她单手就弄了开来,餐盘往上一搁,怡然自得的吃起自己的晚餐。
此时,却听有人轻轻地叫了声。
“咦,是席嘉树?他什么时候来的?”
林薇薇朝他招手。
“嘉树,你吃饭了吗?这儿有位置。”
席嘉树瞥她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向窗口打了饭,却没有走向林薇薇那边,而是走到就近的一张餐桌前,问:“可以拼桌吗?”
被问到的女孩受宠若惊,迭声说:“可以。”
未料席嘉树没有坐下,又去问附近的餐桌,接连问了几张,都得到了一样的答案。然而他依旧没有坐下,而是用冷冷淡淡的声音说:“来这里训练就专心训练,除了滑冰,其他东西都不能想。”
说完,他走向墙角,也不问赵凌h的意见,直接坐下。
登时,那几个人被问拼桌的人明白过来了,皆面红耳赤。
少年埋头吃饭。
赵凌h瞧着他挺翘的鼻梁,不由轻笑出声,她说:“小朋友你还挺正义的啊。”
席嘉树抬首,瞅她:“哦,金鱼阿姨。”
赵凌h也不跟他计较这个称呼,笑说:“小朋友你还挺记仇的?我不就没认出你吗?”
席嘉树扒了几口饭,又冷声说:“我不是记仇,也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欠人情。你昨天早上帮我解围,今晚我还你了,不拖不欠。”
赵凌h愣了下。
……昨天早上?
……解围?
表白的女孩,和为难的少年,跃于脑中。
赵凌h记起来了。
席嘉树又瞧着赵凌h,见她逐渐露出恍然的神情,面色又微微沉。
……哦,果然不记得了。
……呵,赵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