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胤继续讲述,“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我还是个奴才,再次回到丞相府,我已经是官军的校尉了。苏错很高兴,觉得我会他长脸了,摆下了盛大的酒宴,为我接风洗尘。
“丞相府的所有家丁、丫鬟都来向我祝贺,他们当中有轻视我的人、欺负我的人,现在,在我面前都得乖乖地行大礼。当时,我也是年轻,觉得真他妈痛快。
“呵呵,我后来在咱杞国当了太尉,心里的那份得意都没有在燕国当校尉时强烈,年轻气盛啊,年轻气盛啊。
“我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在酒桌上就向苏错提起,要迎娶鲜儿为妻。我记得当时苏错对我说,鲜儿是个入了奴籍的婢女,配不上我这个前程似锦的军中新秀。我告诉苏错,无论我将来是贫贱还是富贵,我心里只有鲜儿一个人。
“苏错听了我的话还很感动,拍着我的背,夸赞我有情有义。苏错把鲜儿叫来了,一年不见,鲜儿出落成了大姑娘,身上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我是怦然心动呀。
“当时我回丞相府休的是探亲假,北方胡人入侵,军队马上就要开拔出征。苏错告诉我,他做证婚人,把我和鲜儿的婚事先定下来,等战事结束之后,他要给我和鲜儿操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让这场婚礼成为燕国的千古佳话。
“我很感激苏错,觉得遇到了这么一位好人贵人,是命运对我的青睐。在丞相府待了几天,我就去军队报到,临行前,鲜儿送我一直送到了门口。清晨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衣衫,含着微笑,向我挥手告别,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说到这里,史光胤捂住了胸口,二十多年了,每当想起这一幅画面的时候,史光胤的心都要痛得喘不过气来。
“怀着和鲜儿成亲的憧憬,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又立下了许多战功。长官告诉我,他给我报了一个副将的封赏,请功表已经上交给国君了,过不了多久,我就是副将了。
“我想赶快把这好消息告诉鲜儿,和鲜儿一起分享我的快乐。离开军营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丞相府,苏错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招待了我。我心不在焉地和苏错聊了几句,然后就提出要见鲜儿。
“提起鲜儿,苏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遮掩过去,说鲜儿奉了夫人的命令,去外地了,过几天才能回来,然后就故意移开话题,不去提及鲜儿。
“鲜儿是苏错老婆的使唤丫鬟,平时是不离苏错老婆左右的,苏错说鲜儿去外地办事,我当时就有所怀疑。我向府里的家丁、丫鬟们打听有关鲜儿的事情,一提起鲜儿,他们全都是惶恐的神情,逃似的走开,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正郁闷的时候,赖平安找到了我,赖平安也是丞相府的家丁。他见我当了官发了财,就说,只要我给他一百两银子,他就把鲜儿的事情告诉我。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了赖平安,赖平安对我说出了实情。
“在我随军出征之后的一天,国君的弟弟来到丞相府做客。国君的这个弟弟长了一身肥肉,为人又蛮横霸道、沉溺酒色,老百姓都管他叫猪公子。
“猪公子是燕国的大人物,他来府上做客,苏错的老婆也从后宅出来,向猪公子问好,鲜儿就跟在苏错老婆的身边。嗨......后来有人告诉我,猪公子一眼就看上了鲜儿。
“猪公子告诉苏错,想让鲜儿陪他喝酒,苏错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同意了。我以为自己凭着努力积累战功,脱了奴籍,当了军官,就是个人物了。其实,在苏错的眼里,我还是个奴才,和猪公子相比,我微不足道。
“猪公子是国君的弟弟,为了讨好猪公子,苏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让我的未婚妻去陪他喝酒。在苏错的眼里,我和鲜儿都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谁会顾及工具的尊严,谁会在乎工具的感受?”
时隔二十多年,想起这些事情,史光胤心中的怒火还是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熊熊怒火把他的心都要烧化了。
“鲜儿是个贞烈女子,得知苏错让她陪猪公子喝酒,她死活不从。苏错很是愤怒,撕破了伪善的面具,威胁鲜儿,说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家奴,他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回原形,让我重新当奴才。
“苏错对鲜儿威逼利诱,告诉鲜儿,她不从的话,我的前程就要毁了,她从了的话,苏错命令府里的人封口,绝对不会让我知道这件事。鲜儿哭肿了眼睛,告诉苏错,她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就去陪猪公子喝酒。
“苏错和猪公子在大厅里等着,等了好久也不见鲜儿,苏错带着人去房里一看,鲜儿......鲜儿吊死在屋子里了。”
最后一句话,史光胤说得很平静,但是,石正峰能看得出来,史光胤在忍受着巨大的悲痛,二十多年来,这悲痛从未减轻过。
一个热血励志的年轻人,为了所爱的人,奋斗着,努力着。可是,他的奋斗努力换来了什么?
在权贵们的眼里,他们这些奴隶、平民永远都是蝼蚁,只要权贵们愿意,可以随时随地凌辱他们践踏他们。
史光胤接着说道:“得知了鲜儿的死因之后,我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军刀。当天晚上,趁着苏错和他老婆都睡着了,我闯进了他们俩的房间,把他们俩都杀了。见到了血,想着吊死的鲜儿,我失去了理智,把苏错的小妾和儿女也杀了。事后得知,我一共杀了苏错一家四十六口人。”
二十年前的燕国丞相苏错灭门案,轰动了整个大周王朝,时至今日,很多人对这件灭门大案还记忆犹新。
石正峰在军营里与同袍们闲聊,知道这件灭门大案,没想到这灭门大案的凶手竟然就是太尉大人。
石正峰说道:“太尉,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该忘的就忘了吧。”
史光胤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我至死也忘不了。”
鲜儿的笑脸又浮现在史光胤的眼前,二十多年了,还是那么清晰,就像是烙铁烙在了史光胤的心里。
石正峰低头一看,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赖平安,满腔怒火正好撒向赖平安,将他揪起来就是一通暴打。
“你个王八蛋,就是你扰了太尉大人的清静,我他妈打死你,打死你!”
石正峰的拳头可是厉害得很,赖平安那身板经不住几拳,史光胤拦住了石正峰,说道:“正峰,别打了,别打了。”
赖平安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敢反抗,缩着身子,在那哭哭啼啼。
石正峰说道:“不打也罢,省着力气,我去找个麻袋来,把他套进麻袋,绑块石头,沉到河里去。”
听了石正峰的话,赖平安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史光胤说道:“正峰,别杀他,留他一条命吧。”
“可是这家伙一张臭嘴到处乱说,迟早要坏事。”
“我把他软禁在府里,他就是乱说也没人听。”
石正峰还想劝说史光胤除掉赖平安,但是,看着史光胤那张略显苍老的面容,石正峰一下子明白了。赖平安是史光胤在燕国时的旧人,留着赖平安就是留着一段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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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正峰带走了赖平安之后,贾纯儒关起门来,把贾小宝一通臭骂。本来,贾纯儒的计划天衣无缝,扫清史光胤的势力,自己就无限接近国君的宝座了。
可是贾小宝这么一闹,贾纯儒一下子由主动变成了被动。要是让大司空知道了姬天一是因贾小宝而死,别说是当杞国的国君了,贾纯儒就连杞国的丞相都没法当了。
贾小宝自知做了错事,夹着尾巴,说道:“石正峰不是答应我们,不把姬天一死的事情说出去吗?”
贾纯儒怒气冲冲,指着贾小宝,说道:“你真是个蠢货,纸里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姬天一平白无故失踪了,大司空能不调查吗,查来查去,早晚要查到你的头上来。”
贾小宝害怕了,说道:“爹,这可怎么办呀?”
“瞧你那点出息!”贾纯儒瞪了贾小宝一眼,很是不满。
贾小宝说道:“爹,其实这事也不怪我呀,当时我要是不把姬天一踹下去,姬天一就把我拉下去了,我就得被那些修罗猪给活活咬死。就算我不贪生怕死,身为贾家独子,我也要为列祖列宗考虑,不能让我们贾家断了香火。”
贾纯儒看着自己这个独生子,怒气消了一些,说道:“爹也不是怪你,爹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收拾不了那个石正峰呢?”
贾小宝愁眉苦脸,说道:“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个石正峰处处都比我运气好,我也没办法呀。”
贾纯儒沉思良久,眼睛里闪起了凶光,说道:“看来咱们得提前动手了。”
贾纯儒出了屋子向后院走去,后院里关着曹国奸细郎腾,贾纯儒要和郎腾商议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