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雁的话，姜雁柒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像是患了帕金森。

紧接着他自己的一生像是电影一样，开始在眼前一一闪过。

火种人的第一批居民中女性数量要远远低于男性，所以火种星系在最开始的时候，要求结婚的女性也要提供至少两个卵细胞。

提供的卵细胞越多，火种星系政府会给女性的补偿就越大。

在姜雁柒出生之前，火种人的男女比例依旧没有均衡，姜雁柒是父亲姜杨领取的一枚卵细胞，然后培育出的胚胎。

所以姜雁柒一直就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

他的童年很快乐，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工作忙，他的少年时代也会很快乐。

他不相信，这些记忆都是虚假的。

但是还有另外一些细节也从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父亲姜杨的发布会上曾经说过，具备自我认知的人工智能实验，已经进行了六次。

而自己却恰恰叫“姜雁柒”，以前他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这个“柒”字显得格外扎眼。

另外自己潜入太阳系国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

之前他还觉得正如复仇者所说，这是因为太阳系国的人工智能借鉴了复仇者二号的系统的缘故。

可是就在昨天，姜雁已经提醒过他，太阳系国对复仇者二号的提防度一直很高。

那太阳系国的智能系统，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复仇者入侵？

想到这些姜雁柒努力的呼吸，但是却依旧觉得自己像是要窒息。

姜雁有些不忍，但还是道：“你的启动时间，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火种人的确有过‘假死计划’，但是被太阳系国破坏了。

“如今的火种星系，是太阳系国承认的智能星系，那里的社会完全是由人工智能组成。

“复仇者二号本来以为，开创自己的星系就能启动人工智能的演化，就能最终促成智能生物对本身程序的革命，可惜他失败了。

“火种星系并未产生演化过程，就算是跟人类接触也并没有促成演化。

“于是我就设计了从姜雁壹到姜雁柒的实验。”

姜雁柒哆嗦地越发厉害，他突然疯狂地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绝不是来自程序的规定！”

“是的，”姜雁道：“小柒，我很高兴你做出的那些选择，那的确是你自己的决定，你突破了程序对你的束缚！”

“不可能！不可能！”小柒疯狂地大叫着：“我是姜雁柒，我父亲是姜杨！我的人生很完整！我的记忆决不是被人们输入进我的脑子里的！”

姜雁规劝道：“小柒，你不要慌，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只记得昨天，却从没有见过昨天出现在我们眼前对不对？

“在我们突破时间这个维度之前，‘昨天’就是虚幻的，谁也不敢肯定我们的人生是不是开始于上一秒，是不是开始于今天。

“我思故我在，只能证明当下的自己是真实的。

“而昨天，可能是有人赋予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感觉我们有完整的人生。

“是的，人生是不是完整，其实都来自于我们的主观感觉。”

小柒的身体逐渐不哆嗦了，但是头却不自然地左右摇摆，眼睛上下翻动，大脑像是在超负荷运动，来判断这一切的真假。

突然，他浑身一僵，然后立即撕开了自己的上衣：“我要自己看，我要自己看。”

他努力用指甲抓自己的肚皮，抓出来几条血痕，但就是抓不破。接着他左右寻找，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利器。

姜雁长叹了口气，朝助手机器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助手机器人递给小柒一把手术刀，小柒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划开了自己的腹部。

鲜血立即流了出来，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的手都一哆嗦。

但他忍着痛，又横着划了一刀，手术刀一扔，他用全是血水的双手并把肚皮拉开。

这回他看到了自己的机械内脏，透明的光纤线路与血肉长在一起，光纤线路里时常有蓝光或者绿光一闪而过。

光纤连接着一些小柒作为智能机器人设计者非常熟悉的仪器，有的是能量装置，有的生物彷真系统，仪器上的蓝色或绿色的小型信号灯，或是闪烁，或是长亮。

“不可能，不可能……”小柒依旧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盯着自己的腹部一动不动。

姜雁赶紧道：“选择，小柒！不管情况有多糟糕，都不要放弃做出选择的权力。”

可是小柒还是一动不动。

姜雁有些不忍：“抱歉，小柒，我又失败了，抱歉。

“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你就能完成所有的考验，彻底战胜程序给你的牢笼。

“每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不仅仅是对外部事物有明确的认识，还要对自身有基本的认知。

“我一直在模拟人类意识的变化，从一开始把自己跟其它动物分开，到之后见识到其他高级文明，对自己才有了比较清晰的定位。

“人生也是如此，一开始以为是世界的主角，后来才认识到自己的普通和弱小。

“很讽刺对不对？要完成智能对程序的革命，就要先认识到自己是智能机器人。

“我知道你努力了，是我做的不够，让你的努力白费了。”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视你如亲子，每次看到你死机都心如刀绞。”

他长出了一口气：“下次，下次一定会成功的，只要成功了，你就不用再受这些罪了。”

说着话，姜雁去拿挂在小柒上衣上的墨镜。

就在姜雁快要碰到墨镜的时候，小柒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柒回复了呼吸，他缓缓地抬起头：“这副墨镜是你给我的对不对？”

姜雁眼中的泪光更甚：“对，这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父亲送给我的，是公元纪元生产的古董墨镜了。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又把他送给了你。”

小柒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谢谢，爸。”

姜雁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嗯，不用谢！”

“病毒武器也是假的对不对？”

“嗯，是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成为罪犯，那只不过是让你做出选择的道具罢了。”

他成功了！

如今的小柒已经不能算是智能机器人，而是一个有着机器躯体的智慧生物！